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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乖乖就范,毫无还手之力。他现在在靠信任而活,只能靠对别人的充分信任。他连连对我表示感谢,我笑起来,说没什么。
回家路上,我一直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他身上什么东西传到了我身上。我不敢碰我的脸,担心那些微分子会传播到我脸上。我想起我自小认识的一个叫安妮的女孩,她四岁时有一天在院子里玩,把狗屎弄进了眼睛里,结果那只眼睛因为寄生虫感染而瞎了。想到这里我更加头皮发麻,感觉他的残缺、他的需要、他的依赖,都附到我身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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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我母亲一样,都是没有壳的蛤、蜗牛或龙虾——残废而暴露。
我每天都跟我母亲通电子邮件。如果不那样,她会感觉她被抛弃了。但今晚没有她的来信,很奇怪,这让我感觉怅然若失。我不禁想她为什么没有写信,但我并没有深想,我没继续想她是不是摔倒了,或者又中风了,让她左边也瘫痪了;我没继续想她是不是饿了或心情不好。我只是想起她那些曾在我电脑屏幕上闪烁的文字;我把它们都存进了以她命名的小文件夹。这是为数不多的我们之间关系的见证,我一条条存进去,标上日期和时间。我和她不仅是城市相隔,电脑相隔,还是时间的相隔。我还是常给她打电话,但我从来没给她寄过钱,尽管我的一小笔钱对她来说可能都是巨款。
这是在惩罚她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时候似乎很难找到邮票,似乎没时间写支票再寄出去。我对我母亲没有承诺,我只是对她像她对我一样。
有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幻想我有这样一个母亲:她身穿海军百褶裙和白衬衫,蓝色的毛衣从她肩膀上自然地搭下来;她上车把她的茶色皮包扔到车座上时,包里不会发出药瓶子撞击的声音;她会对时装,而不是各种医疗咨询,兴趣浓厚;她会有一头漂亮的披肩长发。
她会娇弱地对我说:“介意帮我拿这些瓶子吗?”她还会去农贸市场买鲜山羊奶,然后拿它洗澡。“它们对我皮肤有好处。”她总是振振有词地这么说。
当我把我全是A的成绩单给她看时,她会说:“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可骄傲的。不过就是多一点的这样努力,就会是普林斯顿大学和本宁顿学院的区别了。”接着她会诡秘地笑着对我说:“亲爱的,想想看,本宁顿都是些女同性恋去的地方呵。”
即使只是幻想,我有时也会恨我的母亲。我会认为她太斤斤计较,太追求物质。我会抱怨说:“你的眼睛已经整过一次了。”
而她会回答:“不!上次整的不好,所以这次才算。”
我的母亲还会跟开加盟店的人约会。
“你不是很喜欢开加盟店的吗?”她竭力要说服我。
“妈妈,他简直就是只猪。我看见他挠他屁股,然后还闻闻手,而且他手上毛太多。”
她还会每月定期去纽约市里“朝圣”一次,回来后会大包小包地全是从第五大道买的东西。而我顶多只会远远地瞻仰曼哈顿一番,把它看作没有屋顶的购物中心。我不会对它心存爱意,相反,我会告诫自己以后少来这个地方。
所以当我十八岁时,自然而然地,我申请了南加州大学。我的母亲会吓一跳,她会说:“天哪,你不会是真的吧?那所大学?你是怎么想的啊?你要读什么专业?快餐技术?冲浪?”
我会说:“不,妈妈,我要读昆虫学。”
她听了一定会生气,因为她听不懂这个词,她会说我在卖弄(当时我应该是个书呆子)。“哦,如果你想当医生,你不应该去这个学校。”
“是虫子,妈妈,不是医生,是研究昆虫的。”
她会一下子呆住的,拿着指甲油刷子的手会停在半空。“你说什么?”
我会看着她,耸耸肩。
“你说什么?”
“虫子?”
“是的,妈妈,昆虫学,虫子。”
然后她会把指甲油刷放回瓶子里,拧紧它。她会一边往她指甲上吹气,一边看看我。“我该怎么说呢?你真是年少冲动,你会后悔的。”
我会告诉她,这是我的选择。
然后她会立刻提醒我,是她在供我上学。
我会说我会自己挣钱。
于是她会问,怎么个挣法?
我会说,我会打工存钱。
然后她会说我一定是疯了,要带我去看医生。她会说:“如果你不去,我就一毛钱也不给你了。”
我还是不答应,我会气愤地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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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们会一个星期都不和对方说话。
但是最后,我还是去了普林斯顿大学。因为我的母亲终归在很多方面是对的。而且这样会使她很高兴,也会使生活更好,所以我会去的。况且研究虫子是不会有什么前途的,我还是应该尝试一下法律专业。
于是我的母亲会给我买只劳力士手表,作为犒赏。
我会在开学的第一天戴上它。
当然,我有可能到头来成了一个酒鬼律师,那个时候我才翻然醒悟,然后埋怨我母亲一直以来过度保护我了。所以到最后,事情还是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