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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个案子的内部资料?”
“这有什么难?”简律师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纸丢在他面前,“我早知道你会给我找这个麻烦,所以今天早上我去见了那个办案警官,我跟那小子挺熟,以前我们一起合作过几个案子,他年纪轻,做事不像老林那么死板,所以你看,他还算爽快。”简律师指了指那叠文件。
太好了。简东平心想,知子莫若父,这句古话说得还真有道理。
“他们现在有什么进展吗?”简东平翻了翻那叠文件。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进展,”简律师皱了皱眉,“只知道被杀的保姆有前科,是个盗窃惯犯,坐过三次牢。她跟现在的老公,也不是正式夫妻,两人是四个月前在菜场认识后同居的,那个男人是卖水产的,他对死者的过去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她曾经坐过牢。”
“死者是个盗窃惯犯?”
“不错。最初在公共汽车上当扒手,后来在马路上当扒手,被抓过很多次,也被放过很多次,真正被判刑是三次,但每次时间都不长,她最后一次刑期是两年,一年前才出狱。她的现任男友说,死者到邱源家当保姆之前,曾经给另一个男人当过保姆,两人的关系好像有点不正常。”
“不正常?是什么意思?有暧昧关系?”简东平问道。
“死者的现任男友只是怀疑,不敢肯定,因为那个男人死了,后来他也没再追究。”
“死了?怎么死的?”
“自然死亡。资料给你了,你自己看吧。”简律师盯着他的下巴说。
“好吧。”简东平答应了一声,便坐到床边翻起资料来,他以为父亲说完话很快就会离开,哪知道父亲看了他一会儿却走了过来。
“儿子,”简律师坐到他旁边,他的床猛地向下一陷,“你是我们家的独子,三代单传,三房隔一子的独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老爸的声音很深沉,好像蕴含了无限感触,跟往常那个喜欢调侃的老爸判若两人。
简东平回头看着老爸,不太明白他想说什么。
“这意味着你的生命不属于你一个人,是属于我们整个家族的。用自己的长处攻击对方的短处才是制胜之道,而打架不是你的长项,所以,我不允许你再跟任何人打架。我不想看见你挂了彩回来,这样,我会觉得我对不起你妈、我妈,还有一大群七大姑八大姨,以及我们家的列祖列宗。”简律师板着脸,眼睛里却蕴含了无限的慈爱和威严,他问道,“你明白吗?”
不知道为什么,简东平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拥抱一下肥胖老爸的冲动,但是中国父子之间好像不流行这种外露的感情表达方式,而且他胸腹部的瘀伤还隐隐作痛,他害怕一个充满男性激情的拥抱会让他痛得叫出声来,所以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点了点头,低声说:“我明白了。”
简东平记得上一次有这种冲动还是在十年前他母亲刚去世的时候。当时他还没走出母亲离世的阴影,整天郁郁不乐,闷在房间里发呆,那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的生命都好像被掏空了。有一天晚上,父亲走进了他的房间,手里拿了几张他母亲的照片。
“儿子,我们来看看你妈妈的照片好吗?”简律师把一张他母亲的照片摊在他面前。
照片中的母亲在向他微笑,那温柔慈祥的眼神仿佛在跟他说悄悄话,他顿时心如刀绞,湿了眼眶,但他明白男孩不该随便流泪,所以他忍住没哭。
正当他看着那张照片发呆的时候,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他的父亲简律师不知从哪拿出一把剪刀来,“喀嚓”一下剪下去,母亲的笑脸顿时裂成两半。
他惊怒万分,“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父亲大叫:“你!为什么剪妈妈的照片?!”他琢磨老爸这么做的原因没别的,无非就是要他尽快忘掉妈妈。如此看来,老爸肯定是准备娶个新的回来了!在妈妈尸骨未寒的时候,就想娶个新的了!当时他心里真是恨透了老爸,他暗下决心,如果来个新女人,他一定不让她好过。
但老爸好像永远有办法让他摸不着头脑。
“你想了解你妈妈吗?”老爸好像没听见他的质问,平静地问道。
他不说话,戒备地盯着老爸,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难道他还会不了解一直跟他生活在一起、把他当心肝宝贝疼爱的妈妈吗?
老爸又拿出另外四张照片来,那些照片一开始背朝上,覆盖在他的手心下面,现在他像变魔术一样,把它们都拿了出来。这时候,他发现那四张照片分别是妈妈的左脸和右脸。
“这是你妈的左脸,这是你妈的右脸,看见了没有?”老爸问。
“看见了。”
“发现了没有,你妈的左脸和右脸不对称。”
他仔细对比了一下,果然有点不对称,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
“好了,我现在把你妈的左脸复制了一下拼成一张脸,再把你妈的右脸同样复制一下,又拼成了一张脸,你看一下。”简律师转眼把四张照―成了两张脸。
他注视着照片,一时间,他忘记了悲伤和愤怒,完全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他惊讶地发现,这两张脸如此陌生,竟然一点都不像妈妈。为什么人的左脸和右脸一旦被复制拼在一起,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不,是另外两个人。这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难道人的左脸和右脸有如此大的差别?
“为什么……”他困惑地抬头看着父亲,期待解释。
“完全不像你妈妈,对吗?”父亲问道。
他点点头。
“说说这两张照片的差别。”父亲用粗胖的手指点点桌上的那两张照片。
“这张,”他指指那张左边脸的拼图说,“妈妈好像不太高兴,虽然在笑,但有点……委屈,好像对干什么事都没把握,她这样子很像我们班上的那个受气包。”他不喜欢这张照片中的“假”妈妈,在他的印象中,妈妈没那么软弱,如果她是受气包,她就不会让一向在别人面前很强势的父亲乖乖听命于她了。
“很好,再说说另一张。”父亲拍拍他的头鼓励道。
“这张里的妈妈,好像很有自信,她的笑,好像是从心里笑出来的,她好像对什么都有把握,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还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像我们的数学老师,好像无论什么题目都难不倒她。”他喜欢这张照片里的妈妈。
父亲似乎对他的表述非常满意,他点了点头道:“东平,我给你看这两张拼图,是想告诉你,每个人都有两面性,每个人的一生都有过去和将来,而她的脸可以说明这一切,这不是我说的哦,有人对人脸作过专门的研究,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一般来说,人的左半边脸代表这个人的过去,右半边脸代表这个人的现在。好好看看这两张脸,”父亲用手指点点左边那张“受气包”的脸,“我认识你妈妈的时候,她是个优柔寡断,对未来缺乏自信的女子,她不快活,至于为什么不快活,一方面是个性使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家庭的变故,你知道你外婆家经历过很多悲惨的事,她亲眼目睹了这些,当然快乐不起来,再来看看另一张,”父亲指指另一张照片,“这是后来的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结婚了,有了稳定的工作,有了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她成了一个母亲,家庭和事业对她来说是双丰收,她变得越来越有自信,也越来越快乐了,就像你说的,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并且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难不倒地,这就是后来的她……”父亲凝视着他,“告诉我,你认识的妈妈更接近哪一个?”
“这个。”他指了指右半边脸的拼图。
“我也这么认为。”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所以,你妈妈是带着快乐、自信和坚强的个性离去的,你同意吗?”
“嗯。”他点点头。
“好,那么你觉得你印象中那位坚强、快乐又自信的妈妈,希望她的儿子是什么样子?是这样?还是那样?”父亲指指左边的“受气包脸”,又指指右边的“自信脸”。
说到这里,他终于明白父亲的意思了,但是,他没说话。
“我相信你妈妈绝不希望我们因为回忆她而变成废物。还记得她以前经常说的一句话吗?‘你不能因为喜欢喝水就跳海。’”父亲注视着他,好像在给他时间消化这句话。对,妈妈以前是经常说这句话,那是为了让老爸“戒酒”,可是,为什么这句话放在这里,放在他身上也那么贴切?他望着老爸,感觉他们两人突然变得从未有过的亲近,这不仅是因为妈妈用一句话把他们归为同一类人——不知节制的醉鬼,还因为他们都面临失去亲人的痛苦和困境。就在那时,他产生了想拥抱一下父亲的冲动。
他听到父亲说:“你妈妈去世,我也很难过,我们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如何?”
他抬头看着父亲,父亲的目光温煦而锐利。
“过来,儿子。”过了一会儿,父亲说。
他走过去,身材壮硕的父亲伸出一条手臂按在他的后颈处,把他揽过来,拥抱了瘦弱的他。他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爸爸,我想妈妈。”他终于开口道。
“我也是。”老爸拍拍他的背。
父亲的怀抱跟母亲不同,没有香喷喷令他头晕的雪花膏味,有的只是烟味、酒味和一股说不清的味道,但是却给了他力量和前所未有的安慰。那时他想,他跟父亲上一次如此亲密是什么时候?也许是幼儿园以前的事了吧。
人都有两面性。
可以说,父亲是用很理智的方法把他从悲伤之河中搭救了出来,从那以后,他就对研究人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分析了姑父、姑妈、舅舅、舅妈以及若干同学父母的照片后,他得出了两个结论:第一,大部分人的左脸和右脸都不对称;第二,人的左脸和右脸一旦被分别复制,并且重新拼接后,会形成两张截然不同的脸;第三,这两张脸通常可以反映这个人性格的两面性和人格的成长过程。
他突发奇想,不知道给邱元元做这个实验,会有什么结果?如果真如父亲说的,左边脸代表一个人的过去,右边脸代表一个人的现在,也许他真能看出这些年来这个少女身上发生的变化。她以前是什么样的?后来又成了什么样?是什么让她如此特立独行?是不是她小时候发生过什么事?他看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他明白成年人的异常行为往往跟他的童年经历有关。
当然,邱元元出走的时候,还不是个成年人,不过16岁,但是长得却像个少妇,如果她不说自己的年龄,别人会怎么看她?她又会怎么看别人?父亲说过,不同的女性有不同的受攻击水平,她是属于高风险的,还是低风险的?话说回来,她到底有没有被攻击还是一个谜,她还活着吗?……
第二天一早,简东平觉得自己的伤有所缓解,下巴也不像前一天那么肿了,便先做了一个电话采访,等采访完,写完稿子,把稿子连同图片一起发到编辑的电子邮箱,再向上司请假,差不多已经快中午了,他连忙打了个电话给江璇,今天她拍封面。
“璇,上午还顺利吗?”电话接通后,他问江璇。
“很顺利。他们说我镜头感很好,还请我拍下一期化妆品栏目的照片,就是教人家怎么化妆的那种,说也给我800元,下周六拍。”
“那太好了。”简东平松了口气,问道,“累吗?”
“不累,我觉得很开心。”江璇的声音听上去浑身是劲儿。
“那好,我今天下午会再帮你联系几家,到时候你就可以说,你曾经给A杂志拍过封面了。”简东平笑着说,听到她进入工作状态,他很高兴。
“你的伤好点了吗?还痛吗?”江璇关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