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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聋,是没有耳朵。”警长说。
宋王氏吓了一跳,说,“我没看见,你认识她?”
东方鸿飞满面狐疑地摇了摇头。这时,院门又被人推开,众人不由得又涌向窗口,原是福贵回来了,在院内喊:“甭说人,连条狗也没有。有个要饭的,到隔院推门就进,被人家轰出来,我看她可怜,给了几个铜子儿。”
小娟舒口气,笑着说:“都成惊弓之鸟了。老娘,晚饭咱吃得早,就是为给人家小两口腾出亲热的工夫。咱娘俩儿说话去。”又对宝珠说:“明天别起得太早了。
我知道,你俩的话说不完。妹夫,放下窗子,别让别人偷听了去。“见鸿飞窘笑不动,忙爬到炕上去关窗,被宝珠一拧她手腕,顺势一推,倒在床上。
“妹子还端着哩!”她笑着走了,把门轻轻带上。
鸿飞望着将燃尽的红蜡烛,深情地走到宝珠身旁,双手轻轻地放在她肩头,轻声说:“宝珠,咱俩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宝珠摘下头上的凤冠红绒花,慢慢地在手上搌动,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东方鸿飞痴醉般地看着她美艳绝伦的脸,魂不守舍地去搂她的脖子,不想被宝珠一手推开,腕子一抖,红绒花“嗖‘地破窗而出,只听外面”哟“的一声。宝珠和屋外的小娟都咯咯地笑起来。宝珠一推窗户,东方鸿飞看到那绒花正插在小娟头发上。宋王氏笑着从屋里出来,说:”娟儿,你是大姨,可不是小姑子。“宝珠发狠地说:”吕小娟,那花儿早晚让鸿飞给你戴。“窗外的小娟一怔,咬着嘴唇转身走了,笑着对宋王氏说:”宝珠更爱胡说八道。“’宝珠对鸿飞说:”亏你是习武之人,有人暗伏窗下,你都听不出来。“
“这耳功我不如你。”他笑着说。
“天虽然黑了,可娟姐的影子还是映在窗纸上。”宝珠深深地望他一眼,重又垂下头去。
宝珠的目光像一道火焰点燃了东方鸿飞。他第一次听到宝珠清脆的笑声,那千娇百媚随笑而生,红唇暗齿泄出风情种种。浓妆的宝珠像带露红芍、月下海棠。他紧紧搂抱住那变得绵软、炽热的香躯,疯狂地吻着宝珠越来越丰满起来的红唇……
宝珠用无力、酥软的手拦住东方鸿飞滚烫的手掌,不胜羞怯地说:“那……灯,今夜就得亮着吗?”
“亮着,亮一夜而光明终生……”
本是半截的红烛,蜡花一闪便灭了,化做一滩蜡泪,如凝固的红浪。
“别……点了。”宝珠娇喘嘘嘘地说。
“这一夜,得亮着,不避鬼神……珠,你我合壁,鬼神也妒……珠,你在拿什么?”
“娟姐……给的白……”宝珠的双唇被警长吻住,说:“我相信你……”
……室外是没有星光的夜,宝珠幸福地闭上眼睛,把脸偎在东方鸿飞赤裸的胸上,听着心爱人心房搏跳的声音,喃喃地说:“鸿飞哥,你的心在说话,就是俩字。”
警长摸着她纤长、柔软的手指和散溢热香的乱发,问:“是哪俩字?”
宝珠欠起身,微微启开两瓣湿润、温热的嘴唇,把“俩字”吐在他嘴里,说:“我不让天地听见。”警长揽住她光滑、细腻的腰肢,说:“是‘宝珠、宝珠’俩字。我就是让天地知道。”
“鸿飞哥,你何苦为我刺字?我真想再看看,那是你的心。”
她轻吻着警长左臂刺字之处,他感到有一颗泪珠滑落肌肤。
“珠妹,你哭了?”
“我也要刺,要比你刺得多,刺上‘我爱东方鸿飞’。”她说着,又把警长紧紧搂住。人昏眩,心沉醉。情浓深处烨火燃烧,春潮澎湃直吞淹天地……
小屋外的远处痴呆呆地伫立着吕小娟,她已经站许久了,满面泪痕地说:“保重,宝珠、鸿飞,小娟从此不再和你们见面了。愿神灵保佑这对恩爱的夫妻。”说罢,跳上院墙,身体一晃便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下了。
第十八章:香消玉陨
不辞而别的吕小娟倍感凄侧、孤苦。长久地站在流声呜咽的滦河水旁,忍不住泪如涌泉,洒满衣襟。在宝珠成大礼时,她赠送白金项圈也表明心迹:绝不搅挠他夫妻的鸾凤小巢。她深知东方鸿飞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但他若纳留自己,等于在怜悯个孤儿。起初,她舍不得走,想多留几大,这样便能天天看到他,但宋王氏忱席间的一番话,她好像“醍醐”了,如走出迷津的渔人,认为爱就得牺牲,就得远离他(们),像只孤雁隐入云端;像片蓬絮飘向大涯。宋王氏曾说:“娟儿,姐妹同嫁一夫,古来就有。如舜帝湘妃、江娥,如南唐皇帝李煜先后娶了一对亲姐妹,可他们是帝王,咱们是草民啊!草民没那么大的福份。再说,二女同事一夫,必有妻妾之分……”小娟很惊讶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女人,日间说的是市井俚话,而夜间却变得通晓文墨了。
宋王氏似乎看穿她的猜度,说:“我和宝珠的生母都是伺奉光绪帝的宫女。皇上虽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真正喜欢的只是一人。唐诗中不是有‘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吗?《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是情种,但真正喜爱的是黛玉。
话说回来,鸿飞如有意思,也是出自侠心热肠,他不忍拆散你姐妹……“”您不要说了。“小娟很反感地转过身,有些讨厌庇护女儿的宋王氏。自己期待的不过是种施舍。她决定跺脚就走。待宋王氏睡熟了,迅速地穿上衣服,溜出屋去。
她对着河水哭泣一会儿,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望着云霭渐开,浮出残月的天空,暗说:“时辰已经不早了,得把画取出来,连夜赶回奉天找孙狗去。”
她听到远处传来野狗的叫声和老鹊乱啼,唯恐有人暗伏,便先蹲身观察。为安全起见,她曾用重金请专制赝品的画匠,伪造一张可以乱真的《八骏图》,连上面的偌多印章、题字都与真品毫无二致,然后精婊起来,用红木画轴卷起,真品只是画心,秘藏在一截竹筒内,这事对宝珠都未得暇详叙。
小娟静候一个时辰,才脚步敏捷地向藏物之处奔去。两张画都藏在一棵柿树上。
她轻攀上去,自枝叶中察看四处,一切景物都静静地溶在如水的月光中。她对准个草窝儿跳下来,将东西插在后腰上,想到了滦县再购买一只皮箱。
走出百余米,忽听蒿草内一阵轻响,蓦地跳出两个蒙面大汉来,一个手里持着绳索,另一个晃动着明晃晃的匕首。小娟知道遭到暗算,忙转身想跑,但背后又蹿出两个蒙面人,布成夹击合围的阵式。小娟怕寡不敌众,宝物被抢,不想硬拼,当下就地一滚,滚到一棵被雷电击断的枯树旁,用手摸去,树根上面有个洞,以极快的手法,抽出真品塞进去。此刻,一把匕首飞掷过来,被小娟拔落,正要去拾,黑蛇般的绳索抛过来,恰好套住小娟的脖子。绳套收紧后拽,使小娟感到眼前冒出无数银星,胸憋得似乎要炸开一样。她把双手奋力地伸进绳内,一声“嗨”,麻绳立刻崩断。待跳起来时,四人已围拢过来,其中三个拳脚如急风暴雨般地打来。只几招,一个蒙面客的腿骨被小娟用掌打断,沉闷地叫着躺在地上;另一个略有惧意,手脚发滞,便被小娟击中胸窝,摇晃数步地吐口鲜血。“小娘们,好厉害。
闪开——“始终站在一旁观战的蒙面人掏出手枪。
小娟惧怕手枪,刚想躲避,但忽略下盘,一条腿被断骨的蒙面人抱住,说,“刘爷,别开枪。快按住这表子。”
小娟一躬身,对准死命抱住她腿的蒙面人喉咙用力戳去,五指入肉,往上一挑,只听声惨叫,腥热的血喷溅小娟一身,蒙面人的喉管、动脉被生生抓断,立刻毙命。
与此同时,三个蒙面人如饿虎般扑到小娟身上,将她牢牢地按在地上,两把匕首同时刺人双腿,然后又深深扎进双臂。
“交出《八骏图》,咱算拉倒!”叫刘爷的蒙面人恶狠狠地说。
小娟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地躺在地上,说:“刘十牌,画在我身上,拿去吧,姑奶奶算栽了。”
一个蒙面客果断搜出画来,刘十牌忙打开,看到嘿嘿一笑,阴毒的目光像刀一样在小娟苍白的脸上划来划去,说:“‘雪里红’姑娘,我们爷们倒想尝尝野味儿,可姓刘的心慈,不愿让你再受罪了。”用刀拍着小娟的脸说:“谁叫你认出我来?”
“王八蛋,给姑奶奶个痛快吧。”
“好,成全你了。”刘十牌对准小娟的胸膛一刀桶下去、又摇摇刀柄,往外一拔匕首,热血便随刀槽而上,喷了刘十牌一手。
“刘爷,可惜了。”一个蒙面客用脚轻踢着小娟的脑袋。“天不早了,快把她和二子儿扔进河里。”刘十牌话音刚落,自远处奔跑过一人,行速疾快如草上飞,眨眼间便如风般地吹落眼前。揪过一个蒙面人,手起掌落,打碎头颅,布袋般地摔在地上,刘十牌连发两枪,都被如鬼魅般的来客躲过,借此机会,他撒腿便跑。来者刚要追,另一个蒙面人举匕首自背后刺来,来者一转身,夺过匕首,刚要去刺,一声枪响,匕首竟被打断,只剩个刀柄。来者一怔,挥起一掌先打死眼前的蒙面客,再找刘十牌时已不见了踪影,知道他必隐藏暗处,因畏惧手枪,不敢再追,骂道:“东西落你刘十牌手里了,咱后会有期!”一猫腰野兔般地跑了,片刻不见身影。
一切又归复死般的沉寂。拂晓的凉风吹过,小娟慢慢地苏醒过来,数处伤口仍在流血,越淌越少。她的心很平静,望着满天稀疏的晨星,想把脸转向祝村,但脖颈加大山般沉重,每移一寸便要震动流血的伤口。她很清楚,心如平静的池潭,知道自己快死了,只要一闭眼便会永久地睡去。但有种神奇的力量支撑着将如烟雾散去的生命——要把《八骏图》交给宝珠、鸿飞……他们一定听到了枪声……就会赶来的。
被枪声陡然惊醒的是东方鸿飞。他感到那震荡夜空的枪声格外凄厉、惨人,像在报警,灾难的预兆。他忙推醒酣睡着的宝珠,急切地说:“宝珠,有枪声!”宝珠撒娇般地轻哼着,睡意朦胧地紧闭双眼,凄风苦雨的江湖流浪生涯,终于找到了幸福、和平的归宿;她想真正地睡一觉,躺在丈夫的怀抱里如甜捶摇篮的婴儿,女人一生中,被丈夫酝酿出的醉梦并不多。宝珠疲乏了,也醉了,爱情的八卦炉把“蓝色妖姬”融化了。
有人在急切地敲窗,呼唤着:“宝珠,鸿飞。快醒醒,有人在村头放枪。”
警长知道是宋王氏,忙跳下地,系住裤子跑出来。见宋王氏满眼惊慌,只披着件小褂,赤着双脚,一把抓住东方鸿飞,说:“小娟不见了!”
“啊,她走啦!”警长大惊失色,马上推断出吕小娟必然遭袭无疑,而且凶多吉少,因为她没有枪。
“我一觉醒来,身边就没她了。那放枪……这怎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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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王氏急得直搓手。
未待警长去唤宝珠,她已推窗跳出,只穿着一身红色内衣,睁圆两眼,说:“鸿飞,咱们快走!”
警长望着她铅粉、口红残褪的脸和一阵风便能吹掀起的紧身短褂,说:“快把旗袍穿上,这一去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时,宋王氏已把宝珠和鸿飞的便服拿来,说:“你们边穿边去吧。”又问:“用不用让福贵跟着?”话音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