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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妖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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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厅探查无获,只得案结为东北巨盗所作。时过境迁,再没人提起。
  后来,摧升为警长的东方鸿飞到底澄清了该案。所谓“十牌退匪”的事瞒不过机智的警长,但他不愿揭穿这面骗人欺世的西洋镜。因“天成”当铺也是靠不义之财发的迹,汪廷辉死后,树倒猢狲散,老婆早嫁人已久,屋宅也易名改姓了,刘十牌又被范家请去,捧为上宾,自己是个豆芽菜般的小警长,搅不起大浪,涉足黑社会,九死一生,但生死为谁?不值得。
  赵曾九扬起清秀的脸,微笑着说:“东方兄,你累了,下面的谜底是我的啦!”
  他讲叙起来:“刘十牌是和抢当铺的贼匪串通好的。山东商人先来‘踩道’,他亮相也是为刘十牌的表演做铺垫,让骗子亮亮本事,否则,月色摆牌桌,谁听他的?铁棒是特制的,刘十牌用脚碾的那截儿一定是空心。我想,铁棒插入的那块方砖可能被醋浸泡过,偷偷做下标记,又放回原处,用手指一桶就是个窟窿。评戏‘三岔口’里,任堂惠打在刘利华脸上的那块瓦,不就是用酸腐蚀过的吗?”
  东方鸿飞惊叹之余,郑重地说:“不让你当个警长,真是天理不公。那天,我们接到匪警后赶到‘天成’当铺,细听了伙计们添枝加叶,绘声绘色的陈述,便房上墙下地勘察起来,有几张雀牌根本没有血迹,打瞎人眼不过是个骗局。后来,当铺被抢,刘十牌发迹,这都不难演绎:合伙分赃,刘十牌名利双收。”
  满脸堆笑的堂倌走过来,点头哈腰地问:“二位还添点什么?”这是逐客,他俩坐得太久了。
  走出“杏花村”,俩人都有点百无聊赖,无目的地漫步。一辆汽车驶过,上面坐着个衣饰华贵、面容姣好的年轻姑娘。在玻璃窗后对东方鸿飞抛个媚眼,弯起腹红的嘴唇微微一笑,车就开过去了。东方鸿飞留意着赵霄九,见他凝视远去的汽车,心想:这是个好色的青年,可惜了。问:“霄九,还没有中意的姑娘吗广赵霄九有些尴尬地摇着头,很坦率地说:”以前有个女同学,我们同居过,后来她做了一个军阀的姨太。刚才汽车里的那个姑娘有点像她。唉,不瞒你东方兄,青楼玉馆,我常去走走。女人是杯酒,也能消愁啊1“”跟我练枪、练拳脚、练书法,年轻人不能自堕其志。“
  “不。”赵霄九固执地摇着头,“用枪杀人,不如用心护身。
  青春几许?转瞬间又韶华何在?拥美人而卧,春风一度,醉得好,笑得美,超脱之后就能领悟到~个‘空’字了。“说着,两眼竞闪动着泪光,东方鸿飞料想到他在爱情上受过重创,只得默然无语。
  “东方兄,范金栋的义女黄莉斯若一气逼来,你怎么办呢?”他问得很认真。
  东方鸿飞清楚地记得,在和这小文书接触的一天内,他竟然两次提到黄莉斯,不加思索地回答:“‘除却巫山不是云’,她不是‘巫山’。”
  “情为何物,竟以生死相许?”赵霄九叹息一声,改变话题,问,“刘十牌邀你到‘天香阁’密谈,是威逼利诱吧?”
  这种提问倒使东方鸿飞警惕起来,勿\骏图》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的。大忠似好的人不多,可大好似实者太多了。
  在如今这肮脏、阴阳倒错、鬼行人卧的社会上,难相信谁?唯一能信赖的只有泥塑的偶像,因为它不是活物。
  “刘十牌怕我揭他老底。”东方鸿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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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人自有恶人磨。东方兄,那几张案卷我看了。我认为,事情的蹊跷就在那二百块钱上。车伕不认得蓝色妖姬,她未必不认得宋福贵之母。”
  东方鸿飞心头一凛,与其说钦佩他的智略,不如说是有些惊骇了。智略与智术只有一步之遥,年轻的小文书处处高过自己一筹。他开始后悔,不该让他做自己的副员。刘十牌虽狡诈但终是浑人莽夫,而这满身书卷气的赵霄九却胸有城府,而且深不可测。走访来王氏,东方鸿飞早就想到了,该案看似简单,其实复杂并多变,刘十牌所说的《八骏图》如不是诳语,那必然导致将来的多角争衡。割人头不过是场序幕。东方鸿飞感觉到暗处有许多双眼睛在监视、窥探自己,这包括刘十牌、赵霄九甚至是送秋波的姑娘。
  “霄九,你能否跟着我,还得我面见杨按虚后才能定夺。”
  “警长,霄九告辞了。”赵霄九笑样有点苦,“前程举步维艰,多多珍重吧!”
  “你到哪去?”东方鸿飞听出弦外之声。
  “给姑娘送胭脂钱去。”
  “别走,我有话要说。”
  东方鸿飞走进僻静的深巷,突然转身,压低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两眼逼射出寒光。
  “东方曾长。‘克霄九镇定地说,”我只是个文书,不上官籍的刀笔小吏……才华遭妒,聪慧被疑,这桩案子,内情我一无所知。不过,我料想到必定有多层内幕。你智勇双全、文武兼修我听说了,而刚愎自用和疑心多虑是今天才领教的。权当我们不认识吧。“赵霄九转身走了,嘴里念着”我本楚狂人“的诗句,把迷茫怅们的东方鸿飞抛在空荡荡的巷子里。
  碧空上的月悄移出云层,推忙而懒散,满地的残雪和泥土纠缠一起,穷街一片黑灰的杂色;像卷展平的污垢毛毯。
  东方鸿飞把帽檐拉得很低,疾步向长禄里走去。他心情沉重如坠铅铁,但头脑又感到发空,似乎都出自突然结交的赵霄九的缘故。鬼使神差地认识了他,又身不由己地讲了刘十牌的发迹史。赵霄九不可思议,自己在他面前显得那么稚嫩,不请世故。他懊恨自己。
  昏暗的街头仁立着一个老姐,背微驼着,蓬乱的头发在晚风中瑟瑟抖动,目光呆滞,而眼角却残留着泪痕。层弱、老朽的身影被幽幽的路灯拉得老长,映在凸凹不平的地上,像一片歪曲的破芭蕉叶。一幅凄凉的画图。
  “老人家,长禄里可有个叫来福贵的车扶?”东方鸿飞走过去,很恭敬地问。他看到老姐痴呆呆的神情,估计是宋王氏。
  麻木的宋王氏像被蜂芒蛰着一样,“你是谁!”紧紧抓住警长,像揪住一根救命稻草,鱼目般的眼闪射出光泽,审度着陌客,疑惑地摇头自语,“贵儿,没有这样的朋友,没有……”
  “回屋去说吧,外面很凉,您站在风口上呢?”
  东方鸿飞搀着宋王氏向胡同里走。他有点纳闷,老姐虽背微驼,年逾60,但仍可觅到昔日的风韵,相貌不像粗鲁、平庸的儿子。
  “我不回去,不回去。”老姐嘟囔着。
  望着那棵盘根错节,虬龙须般枝叉的老槐树,东方鸿飞问:“这棵树有年头儿了吧?”
  “不知道,不知道。年年开花儿,香呐。”老姐神思恍惚,像得了游魂症一样。
  东方鸿飞把院门插上。不想再兜圈子,实言相告:“我是警察厅的警长,叫东方鸿飞。宋福贵以杀人嫌疑罪被收监了。”
  “你还我儿子——”宋王氏嘶喊着,张着两手扑过来,一把揪住东方鸿飞的衣襟。警长突然发现,在她枯瘦的手腕上,竟戴着个蓝玉手锡,在月光下泛起朦胧的光晕。东方鸿飞很敏感,立刻想起,在这位一贫如洗的老姐身上是不该有此奢物的。
  东方鸿飞笑里含威地说:“我东方某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老人家,我并非是宋福贵的至爱亲朋,而是一名探案的警长。
  穿便衣走访你,目的就是想保密。你喊叫出去,彼此都没好处。“宋王氏果然冷静下来,哼了声径自走进屋。
  屋里的陈设再简陋不过,几件破旧的家具蒙着灰尘。由于房间矮小,墙皮的纸已枯黄,在灯火的摇曳下呈现沉重的暗褐色,使人压抑和失迷。屋内唯一净洁而折射光泽的是尊观青瓷像,铜香炉里插着三支香,青烟慢慢绕缭,把清明的佛面滨蒙了。这是个名副其实的贫穷的家,生计全靠一辆洋车维持。
  东方鸿飞把视线自灶旁的柴禾移到宋王氏的手锅上,将宋福贵拘押后的过程简单地陈述一遍,又强调他收监审查的必要。“‘福贵杀人?笑话,他连宰鸡的胆子都没有。”宋王氏摇着头,冷笑一声,说,“福贵下了狱,我还有什么指望,自古警匪一家。有错抓没有错放的。你们想榨我孤儿寡母的油,那只剩辆洋车了。拉走吧。那坑人的娘们是忘了二百块大洋,可都被赖子吞了。”
  “赖子也被收监了。”东方鸿飞说,“如宋福贵确属无罪,赖子也得坐两月班房。对付那种无赖,最好让他受点皮肉之苦。”
  “那我管不着。”宋王氏依然面若冰霜,“你三天不放福贵,我吊死在你警察厅门前。”
  “在当今官府的眼里,穷人的命不值一只蚂蚁。”东方鸿飞笑起来。
  “你算说了句有良心的公平话。”宋王氏的神情缓和一些,提过把铜“西瓜”壶,在一只粗瓷碗里倒满了茶,递过来说,“喝了好说话。”


  碗边儿上有斑斑的油污,东方鸿飞一阵恶心,但毫不犹豫地喝掉半碗。撩起棉袍坐在土炕上。不到半支烟的工夫,他将老媪的相貌、言行和潜蕴的气质都尽收心底了:她是大脚。尽管当时清廷禁止满族女人缠足,朝野的格格们都祟尚“金莲”之美,这终归是少数,不过临渊慕鱼。但汉族女人大都缠足,鸭子般的大脚倒是稀罕的了。她的嘴虽松弛、干瘪,但从形状上能追溯到樱桃般的小口;布满皱纹的脸能透视出柳眉、杏服,一张丰满如月的面庞;背驼犹可见昔时蜂腰,语俗却难掩大家风范……
  “谈谈你的身世。”东方鸿飞突然说。
  第四章:二十年话说从头
  东方鸿飞像狩猪人发现猎物一样盯住那只手镯。
  那光蓝得瑰玮、神秘和氤氲着诡谲的气氛,使他不由得联想起“蓝色妖姬”。
  警长知道询问身世可以到警察和居民中调查,但最准确的还是由本人说出。况且警察无一不是酒囊饭袋,除勒索小买卖人家和游娼外。发生在眼皮下的事情都视而不见。
  屋里一片沉寂,只有油盏里的火苗跳跃,忽明忽暗,烧得灯芯吱吱轻响。宋王氏望着警长,轻叹一声,把因牵动情怀而变伤感的目光移到窗纸上,老槐树的枝影晃动着,像几只参差不齐的手掌。
  可能是宋王氏知道事关重大,救子心切,竟说出让东方鸿飞感到惊诧的身世——光绪时代潜逃出来的宫女。
  “30年了,我没有对一个人吐露过身世。也许是命中注定要讲给你。”
  宋王氏的神情越发黯然,完全沉浸在痛苦的追忆中。
  她没有结过婚。宋福贵是抱养的,一个被抛在雪地的弃婴。母子相依为命已经二十余年。
  宋王氏原名宋戥芳。戥芳的名字是光绪御赐的。那年载湉皇帝携一干妃子、贵人踏春赏花,清风吹过,落英如雨,满地红骸。宋王氏用手捧起来,望着满掌的红白花瓣发痴。融融日辉里,伊然是个多愁善感的美丽少妇。载湉指着她问:“有女怀春、深居宫闱。你这悲悲戚戚的模根,莫非有什么怨恨?”
  宋王氏吓得跪倒,残花散洒一地。载湉问,“花为何物?”有些多嘴卖乖的妃子抢着话,有的说是“天地阴阳之灵”,有的说是“女子的香魂玉魄”,载湉说:“我只问她。”
  “万岁爷,我不知花为何物,只是花开满树,风一吹便落下来。我捧在手里,一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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