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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中水深,宜隔岸观之。
于是严正严太守立刻做了决定,顺水推舟,很利索地送了
24、重阳 。。。
这个烫手山芋出门,心中却还是不免忐忑。
差役们抬着奚吾刚到府衙门口,早有施家小厮备好了马车在门前守候,轻手轻脚接过奚吾送入车中,一抖鞭子,四匹高头大马“得得得”跑得又稳又快,转眼便消失在街角。
奚吾此番入狱,在牢中关了足足半月有余,他身体本弱,牢中又不见日月,此番还接连受伤中毒,进施府时眼见得发蓬肌瘦,气息奄奄,情状极是可怜。
子文却反应平平,看不出喜怒,只吩咐将奚吾安置在自家卧房的外间,自家与刘丰低声交代了甚么,便匆匆地要出门,才转身,衣角却被奚吾抓住了。
子文将衣角自奚吾手中轻轻抽出,反握住他手,只觉手中握着把骨头一般,硌得生疼,且滚烫干裂,极是异常。他将奚吾的手塞进被子,掩好被角,温言道:“阿吾不怕,你已回了家,在我身边,我定保你周全,绝不叫他们再害了你去。你且先安心睡着,我去与你取药。”
奚吾勉力摇摇头,扫了一圈房中各人,便只看着他不说话。
子文会意,挥手斥开众小厮,又亲自关上了门窗,凑到奚吾身边问道:“阿吾要说甚么?”
奚吾深吸口气,憋得脸通红,挣了半天只挣出三个字来:“……不要去!”
子文不明所以,却见奚吾哆哆嗦嗦探手进口里摸索,情知必藏了物事,凝神看过去,竟是挖了根棉线出来!
他诧异之极,见奚吾蹙着眉头示意他扯那线头,便一手扶住奚吾的后颈,另外一手两指夹住线头,缓缓用力向外拉扯。
随着线一点点扯出来,奚吾表情越来越痛苦,胸膛急剧起伏,不停地干呕,忽然扑倒在榻沿连着吐了几大口黑血,只听“咚”一声轻响,有甚么物事随着吐出的血掉在了地上。
子文取茶水冲干净那物事,却是一个手指粗细打磨得极光滑的皮筒,打开皮筒向内一张,依稀藏着有物,略侧过来望掌中歪了歪,立时骨碌碌滚出两粒丸药,在他掌心里滴溜溜乱转。
这是甚么?
奚吾又狠呕了一场,连胆汁都倒了几口出来,总算渐渐地止了呕。
子文放下丸药,取手巾擦净他的脸,便坐在榻沿扶住奚吾肩头,慢慢摩挲他后背。
奚吾此时已全无说话的力气,只闭上眼不停喘气。
子文搂着他,只觉怀中的这个人肩头后颈无不骨节突出棱角分明,竟比夏天大病那些时日还要瘦上许多,忍不住心中一酸,微微用力,将奚吾紧紧压在自己胸前,低声道:“我不会叫你死。”
奚吾揪住子文衣襟喘 息良久,才断续地说了一番惊心动魄的话语出来。
。
送走奚吾之后,严正回到书
24、重阳 。。。
房,望着案上一字排开的若干物事,陷入了沉思。
现如今案子已然开始审理,不想法子结案自家便无法抽身。结案,就必要有一个周全的说法,在此之前,自家先要弄清根底才好做事。
而眼前的这些物事,正是与此案有关的各种物证。
从右首起,第一件是慧应给丧子那家人批的签条,那家虽走了水,一家人死得干干净净,但在火场余灰里还是挖到了许多物事,其中一个硬木妆盒中好端端藏着这张签条,上面明明白白写清了埋子何处才会令亡魂平安,不至恋家成祟。而这个地点,正是乌梅藏尸的所在。
旁边是慧应的木枕,里面厚厚一沓施家小官人签出来的交子。
再旁边是一角春衫的碎布,已查实,的是上品蜀绣,但非出自神针尹清涵之手。
碎布的左手边是一条素缎发带,乃自家派人自施府上偷出来的,目前已是无用的证物,当时却大大误导了自家一回。经事后查证,手下人却是在施府偷听了小官人与小厮的对答,才晓得的这条发带之来源和所在。
严正默默推演了几次。
假设奚吾是真凶,案中疑点甚多,百般不顺,慧应这一条线索也解释不通——他木枕中的交子签发日期是七月初三,与那丧子人家解签则是八月二十五,是先得了钱,后解的签。而乌梅被杀正是八月二十五晚,当夜埋尸次日被发,被发的原因,恰恰是丧子人家受慧应指点,去那个特殊的地点埋葬早夭的孩儿。
这一切已无法用巧合来解释。
假设小官人是真凶,他通奸杀人,之后伪造碎布偷埋珍珠做证据,栽赃奚吾,并贿赂慧应,教他指点旁人去埋尸处发掘,继而顺水推舟引导自家的手下偷来奚吾手绣的发带,则奚吾就算取出自己原有的衣服证明清白,也可说是他事后补绣的,却因小官人不懂刺绣个中关窍,在这里露了马脚。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在狱中暗杀奚吾,以绝后患。
这样想来,各处线索就都合得上拍,其中只有一环套不上——虽说奚吾有一件购自神针尹清涵的衫子,但无法确定是案发前购得的,还是案发后购得的。
倘若是案发前,真相当是施家小官人杀人栽赃。
但若是案发后……一种可能是奚吾杀人被小官人所发,施家大官人为给奚吾脱罪,妙手移花,伪造了一件新衫做物证。这种说法,无法解释南城李家衣铺那本墨迹陈旧的账簿。
另外一种可能,则是小官人偷来奚吾的衫子陷害他,施家大官人亡羊补牢,伪造新衫,指真为假,指假为真,与奚吾脱了干系。
可恨寄去成都府尹清涵那里的书信如泥牛入海,半点音讯皆无,他又敢
24、重阳 。。。
派人大模大样去尹家求证,尹清涵也就罢了,她那个姑母当真得罪不得,因此这一节便无法核实,只好随施仲嘉说甚么是甚么。
无论怎样,施家小官人嫌疑最重。
本来尚缺一个作案动机,施存义之死又将这个漏洞补上了。
施存义夫妇一日内相继暴亡,一个自缢,一个服毒,现场全无破绽,怎么验怎么是自杀,唯有施存义手中牢牢握着的一把铜钥匙,在他家上下都寻不到对应的锁孔。
严正命人掘地三尺,终于在施存义书房中寻到了一条暗道,暗道于另一侧落了锁,严正着力士砍断铁门四周连接处,直接拆了整扇门下来,门背后那把锁,与施存义手中的铜钥匙,匹配得天衣无缝。
暗道曲曲折折,走到尽头打开门钻出去,是一间关门落闩寂静无人的小院。
院子只有一进,三间小瓦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房中铺设齐全,缸中清水饭米都是满满的,处处看来都似普通人家。
只有一节不普通。
这院子,却是施家小官人名下的产业。
结合他与西夏细作之间的往来,背后的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施承宁勾结施存义通胡卖国,大约为韦奚吾发觉了些许蛛丝马迹,施承宁意图灭口,奚吾却被施家大官人带在身边,不好下手。故施承宁杀人栽赃,欲置奚吾于死地,一计不成又叫施存义伪造手帕诬陷奚吾,此刻恰城门口捉住了那西夏细作,被禁军发觉失了一卷传影纱,这传影纱正是施存义伪造手帕的工具。为断绝所有指向自家的线索,施承宁杀了施存义夫妇灭口,又于当晚派人刺杀韦奚吾。
若真相果真如此,自家捉住了施承宁便是大功一件,为甚么姻亲陈阁老会匆忙来信,要自家及早抽身?
因此,水中定有其他暗流涌动。
为甚么锁头落在门的外侧,钥匙却捏在施存义的手中?施承宁处处小心,施存义死亡现场全无他半分蛛丝马迹,为甚么会留下如此醒目的一个证物在施存义手中?又是哪个人在慧应死后许多天将那个藏钱的木枕寄给了张金海?施承宁为甚么单单要用大内监制的特殊军备,只供禁军传递密信的传影纱伪造手帕,以致露出纰漏?
果然水深,只不晓得,水深处藏着的,是龙,还是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纠结万分,最害怕写这种推理过程了,不晓得我写清楚了没有T T
25
25、大火 。。。
毕竟连病了几次,又是受伤,又是中毒,奚吾勉力支撑了一阵,终于还是垂着头睡了过去。
子文将他放倒在榻上躺好,拂开遮住他额头的几缕长发,轻轻抚了抚奚吾枯瘦的脸,便掩好帐子,自家走到桌边坐定。
只是一场棋局,本以为平安郎执白先行,自家执黑以对,却不曾料到,棋局外另有一只手在半空中随意拨动着双方的棋子,让棋局向其希望的方向发展。
平安郎买通慧应,要他找时机指示他人无意中发掘乌梅尸首。不晓得慧应是当真痴傻,还是为人威逼,竟在那样敏感的时辰指点他人去东郊挖掘,以致露出了天大破绽。平安郎杀了慧应,自家杀了张金海,并毁了能找到的一切证据,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那人却藏下了慧应的木枕,在其死后寄到了张金海的家,并伪造火海中的签条,揭开了平安郎严密包裹的一角。
那人还利用平安郎传信的暗格,骗施存义献上那幅传影纱做的帕子,平安郎被迫杀施存义灭口,那人便复制地道的钥匙塞到了施存义手中,将官府的视线干脆利落地引向了平安郎,试图将施家扯入通敌卖国的陷阱,逼得自家不得已提前动用了朝中的关系。
平安郎被斩落手指送出关外。那人便中途截了他走,还明明白白亮出了九王府的名号。
为坐实平安郎的罪名,顺便对阿吾下毒以进一步控制自家,那人又将平安郎的旧伙计送入了大牢以毒刃刺伤奚吾。刀上用药很是巧妙,单独使用已是剧毒,若与阿吾日常在服的补心丹药效相混,更变作了极其霸道的毒药。
九王的打算很明白,手中握住了平安郎和阿吾两条人命,便不怕他施仲嘉不听话。
只手遮天,颠倒乾坤,叔侄两个各种争斗尽入其彀中,那人只怕也不曾料到,这场棋局最大的变数竟然是阿吾。
看情形,九王原本的目标只是平安郎,各种算计都落在他身上,只是昨日凌晨平安郎已落入其手,自家却仍坚持不肯投入其麾下,因此九王才想起对阿吾下手的罢……因此各种安排都是匆匆的,才被阿吾抓到了破绽。
说是如此,这其中又有多少侥幸。
一来奚吾先前在牢中发病是其刻意伪装,送入的补心丹并不曾连续服用。
二来福娘为救奚吾出走,送与他两枚假死药,单服一颗,是重病濒死之相,服下第二颗,便气息断绝,同死人无异。奚吾只服了一颗,便哄得严正忙不迭放了他出来。
三来奚吾细心,发觉那人怀中藏有毒刃,便加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寻机将一盆热汤水碰翻在那人身上,冲淡了刀上的毒性,再加上假死药使奚吾血流缓慢,毒性发作不快,才坚持回了施
25、大火 。。。
府等他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