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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职业关系,薛墨弦对人的情绪非常敏感,即使刺客在他问话之时就立即将一闪而过的情绪收敛成冷漠,他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刹那间的变化,心中不禁划过一丝带着烦恼的奇怪,对着李勤又招了招手,神色淡漠:“绑到后院去,找几个人看着,明天送去衙门。若是丢了,你们就替他去衙门。”
“啊……是。”李勤愣了一下才赶紧应答,心中总觉得,自家大爷变得不一样了……刚刚,薛墨弦要动私刑时的狠辣不像有假,现在,薛墨弦眼中的淡漠无谓更不若装相。
薛墨弦转身回房,解开长衫,静静躺倒,一夜无梦。
清晨第一缕阳光温和得仿佛能酥了骨头,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们欢快地跳着唱着,林府后门,一顶秀气的小轿早早便等在这儿,而要坐轿子的人却还被留在门内。
林青桦倚在后门口,双目含情,眼泪汪汪,满是不舍:“妹妹啊,你要记得天天按时吃饭,无论是冷了热了还是惊了怕了,都一定要给哥哥写信……钱带够了没?再看看,千万要小心啊……”
“哥哥!”黛玉脸儿通红,含羞带怒,眼儿狠狠瞪,“我不过是去庙里还愿,顺带小住一个月,哥哥真的、不必、担心!”
“可是我舍不得啊,我如花似玉的妹妹啊……”林青桦不仅是哭,一手捻着帕子假兮兮地抹泪,简直就是在唱戏了。
“哥哥!”黛玉强忍着将那团帕子揉揉堵住他的嘴冲动,“既然哥哥舍不得,那我干脆留在家里算了!”
“哎哎哎,那可不行!”林青桦一瞬间恢复正常,脸色要多严肃有多严肃,“你如果不去庙里还愿,外祖母家一定会派人接你过去,到时候他们家的娘娘省亲,咱们还得打躬作揖请客作陪,这成什么样了?”
“那哥哥还不让开?”黛玉可是习惯了他天天的变脸,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掀了帘子,像只灵猫似的飞快地钻了进去。
林青桦并不继续拦着,而是又扯出了帕子,捂在眼上哎哎假哭:“妹妹可千万要想我啊!”
软轿的窗中忽然显出黛玉半张娇俏的瓜子脸儿,小美人儿杏眼含情,咬着唇儿,期待依依:“哥,你自己小心些。”
“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哥哥我就什么都不怕。”林青桦潇洒地一甩衣袖,看着黛玉起轿,小轿越行越远,不禁扯开嘴角叹了一声,“这么乖巧可爱的妹妹,以后要给哪个混账东西叼去了……啧啧,一想到就想揍人怎么办?”
“勤练身手。”身侧忽然传来冷冷的回答。
林青桦不敢置信地回身,果然看到一抹雪白的衣衫,顿时,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薛墨弦身边,笑得惊喜之极:“你怎么来了?”
薛墨弦撇他一眼:“我不能来吗?”
林青桦眨眨眼睛,忽然贼笑一声,拉着他就往里走:“我知道我蹭了你很多顿饭,你想蹭回来是正常的,不用不好意思。”
“……”薛墨弦手中暗暗用劲,把他往回一带,而后又不着痕迹地避开身子,任由他直直撞上后门旁的门柱,磕得鼻子通红,然后捂着鼻子一脸哀怨地瞪着自己。
林青桦一边摸鼻子一边嘀咕:“不就是让你走个后门么……用得着这么狠吗?”
薛墨弦没有理会他,淡淡问道:“你把林黛玉送走了?”
“是啊,省得贾家再出什么幺蛾子。对了,要不要你也把薛宝钗送过去?正好,她们两个小姑娘还能做个伴儿。”
“不用,”薛墨弦干脆地拒绝,不等林青桦发问,就直言,“昨晚家里进了贼,她受了惊吓,正在‘养病’。”
“进了贼?”林青桦顿时扑过来,一双手在薛墨弦身上摸来摸去,眼睛瞪得滚圆,煞有其事,“没受伤吧?我看看、我看看……”
感觉到一只贼手摸上了自己的腰,另一只则更贱地顺着领子摸上了自己的锁骨,薛墨弦被手指上微量的温度惊得锁骨一凉、酥麻的感觉似乎从那点绵延到心脏,冷漠的心房难得一颤——薛墨弦紧紧锁眉,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忍无可忍地一脚把林青桦踹倒,收指拢紧衣领,怒问:“你在干什么?”
林青桦被踹得屁股落地,却扬着一张欠扁的脸做阳光灿烂状,粉色的舌头微微地滑过嵌在唇上亮闪闪的小虎牙,暧昧地勾着桃花双眸:“吃豆腐——挺滑的。”
薛墨弦冷笑:“倒是挺诚实。”
“好说,这是我一个优点。”林青桦从地上爬起来,侧身弹了弹后裾上的土灰,装模作样地对着薛墨弦拱了拱手,眉眼弯弯,笑容灿烂,让人实在不忍跟他较真。
看着他这副无耻的模样,薛墨弦强忍着再踹一脚的冲动,没好气地撇嘴:“跟我出来!”
“……到底去哪儿?”这次不是装傻,林青桦是真的不知道,这座美人冰雕一大早跑到自家门口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专门投怀送抱来给他十八摸吗?
“我说过,我没有原来薛墨弦的记忆。”薛墨弦冷冷地看着他,淡淡吐音,“我需要买几个护院,你应该认识这里的蛇头吧?”
事实证明,护院不是那么好买的,尤其是在林青桦做中介的情况下。
“这个不行!嫩胳膊嫩腿的,还长了一双勾魂眼,勾引你怎么办?”
“……”= =+
“这个也不行!长的跟头熊似的,一看是个土包子,万一垂涎你的美色,晚上跑过去强上你怎么办?”
“……”= =++
“这个最不行!有我在一天,就绝对不准女人进你家的门!”
“……”= =+++
一开始林青桦只是叽叽喳喳,到最后简直是肆无忌惮指手画脚,眼看蛇头和一帮“商品”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怪异,薛墨弦额角跳动抽搐的井字越来越多,终于,再次忍无可忍地一脚将林青桦踹得远远的,而后掏出银票给蛇头:“他说不要的,全部买下。”
蛇头捏着银票,汗颜得好无辜:“……”
“喂喂!”林青桦忍着疼三蹦两跳地拦过来,龇牙咧嘴似是威胁,“你敢!”
“与你何干?”薛墨弦冷冷一眼扫过去,藏在手心的刀片若隐若现。
“你……”林青桦无言以对,忽然用一种被抛弃被背叛的绝对控诉的眼神狠狠瞪了薛墨弦一眼,而后果断转头,捂着刚刚被踹得生疼的右腿,一瘸一拐地走了。
薛墨弦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皱,却久久不语。
“公子,人还要吗?”蛇头更汗颜了,只敢略略猜到是男男断袖之风……可偏偏有个是二品大员的公子,让他不敢托大,只得为难地看着薛墨弦。
“卖身契。”薛墨弦伸手,手指玉白,指间处却隐隐显出一道微红的掐痕。
“公子果然爽快,给!”蛇头眉开眼笑,拍着胸脯保证,“他们都有些功夫,不过签的都是死契,公子不用担心,尽管使唤。”
薛墨弦淡淡点头,又问:“名字。”
蛇头一一介绍,那个身材略娇小的叫做周曲,像个熊的叫秦莫,最后一个女人叫杨娘。
薛墨弦淡淡点头,眼神忽然扫过一个坐在最后,头戴斗笠,不声不响的麻衣男子,眉心一皱,淡淡开口:“那个也要了。”
麻衣男子被点名,只是略略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沾满灰土的脸,慢慢点了点头。他没有起身,因为站不起来,薛墨弦看得清楚,他的一只裤管里呈现一种诡异的姿势,支棱在身侧。
“可是他的腿……断了。”蛇头看着薛墨弦冷漠的脸色,赶紧撇清关系,“他来的时候,腿就断了,我一直想帮他找个简单的差事,可是没人要……”
“你叫什么?”薛墨弦问那个麻衣男子。
“钟荁。”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薛墨弦又塞了一份买身银,而后看向周曲和秦莫:“找个担架,把他抬回去。”
、第八章
回到薛府,李勤迎了上来,老练却带着一丝焦急:“少爷,那个刺客在大牢中自尽了。”
薛墨弦淡淡点头:“知道了。”
他本就没指望官儿能从那个刺客嘴里问出什么,报官只是走个形式,即使“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在京城没什么好名声儿,他也不希望再加一条“私刑致死”。
将周曲等人交给李勤慢慢调|教,薛墨弦则去找那个断了腿的钟荁。
沐浴更衣之后,钟荁露出了本来面目,约莫二十岁上下,容貌一般,但是柔和的五官透着一股子清爽,仿佛药香茶意般的清爽。
薛墨弦来的突然,说的直接:“你的腿是被打断的,却耽误了治疗。现在骨头已经长歪,若想恢复,必须将骨头打断,再接一次。”
钟荁有些愣,良久才黯然地点了点头:“……是。”
薛墨弦面无表情,继续问:“你名中那个‘荁’是草药名,虽不名贵,但也不常用。掌心又有常年使用捣药杵留下的老茧,你原来是药铺的药童?”
钟荁惊愕于他的洞察,嘴巴张得老大:“……没错,薛少爷。”
“为何被打断腿?”
提起这个,钟荁的身子颤了一下,双手紧握,脸上浮现出屈辱的痛苦之色:“……因为,我……偷师。”
那就是犯了行业忌讳了,薛墨弦了然地点了点头,忽然转身走了出去。
钟荁想起往事正悲愤难当,却见薛墨弦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一急一吓差点儿从床上滚下来,按着床板急急忙忙地喊:“是因为他总是不教我……我只想好好学,以后自己开药铺,挣钱养娘和兄弟……可是他什么都不肯教给我!”
不知薛墨弦有没有听到,但他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了那份《Christianismi Restitutio》,递给他:“你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中药的痕迹。”
那个刺客奇怪的眼神让他本能地觉得这跟林青桦或者说这本中世纪医书有关系,可是等他把一册羊皮纸来来回回翻了几十遍,依然找不到夹层、暗语或者说其他值得疑惑的地方。
虽然荒诞,但他能想到的也只剩下话本传说中能隐藏字迹之类的神奇药水,故而找了个懂药的人回来。虽然他也选修过中医学,但不过是个半吊子而已。
啊?钟荁却是不懂,愣了愣,才接过羊皮纸仔细查验,可才翻了一页,就被里面精细的肺循环解说图吸引,双眼顿时放光:“这是、这是……这样的发现……为什么我不认识上面的字!薛公子,你认识吗?”
“认识,”无视他热切的双眼,薛墨弦冷冷道,“但我不会教你。”
“为什么?”钟荁双手抓紧床铺,脸上露出悲愤之色。
“你偷师坏了忌讳,今后不会再有任何一家药铺医馆收留你,你没有学的必要。”
“可是……”钟荁对上他霜寒的冷眼,不禁打了个寒颤。
“而且,正是因为你只识药,却不懂医,所以我才会给你看。”要验证,随便找一个药铺便可;可是中西医之间的沟壑如天堑难越,塞尔韦特的研究只触循环学的皮毛——药与毒,从来只有一线之隔,贸然将还不成熟的西医引入,只会白白葬送许多人命。
“这上面可有药水、药膏之类的痕迹?”薛墨弦有些厌烦了,口气不由加重。
被毫不留情地拒绝,钟荁不禁有些蔫蔫,但考虑毕竟是薛墨弦买了他,还是仔细检查了一番,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用鼻子细细闻了闻,这才把羊皮纸还给薛墨弦:“右下角这里涂了些药水,用醋擦拭,说不定会显出字来——这是药铺常用的手段。”
醋?就是酸碱测试了,倒也符合“现代人”的手法。薛墨弦将羊皮纸收回袖中,最后问钟荁:“如果你能忍疼,我就找人来医你的腿。”
薛墨弦的声音冷冽如冰,让钟荁不禁想到了被生生打断腿的折骨之痛,眉头紧皱,按着腿咬着牙青着脸,好容易才挤出一句话:“……那就劳烦薛公子了。”
薛墨弦难得高看他一眼,却在对上钟荁期盼的眼神后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