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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鹿梅子的字条上所说‘蚕山后崖’,其实就是指在百蛮山主峰附近的天蚕岭金蜂崖。就冲他选的地方,唐石就料定恐怕鹿梅子早就盯上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因为唐石除了平时在阴风洞修炼,偶尔还要上金蜂崖去采纳灵气。此事唐石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若是鹿梅子没有暗地跟踪,决不可能知晓那地方。
天蚕岭只是一座并不起眼的山岭,山势东西走向能有百里多长,只因为当初天蚕仙娘曾经在此处驻足。而那绿袍与天蚕仙娘虽然并无师徒之名,但其一身炼蛊本领都出自天蚕仙娘传授,也算有些师徒缘分。便将此山命名为天蚕岭,也算是留个纪念。那天蚕岭中间有一座险峻绝峭的山峰,通体不生根草木,全是黄色的砾岩。从远处望去,突兀立在群山中,就仿佛是金蜂的尾刺,故此得名金蜂崖。
唐石径直就飞向那金蜂崖,又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确定身后无人,抟身就飞到那山崖背阴。阴影中突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小平台,视野十分开阔,但凡有人进入千丈之内全能一览无余。而且背靠山峰,更不用担心说话被人暗中窃听。
还不等唐石落在石台上,就见从旁边的山侧转出来一个身材细高的中年人。模样长的倒也端正,身上穿了一条淡蓝色的长衫,头顶逍遥巾,腰系白丝绦。手里还执着一柄折扇,乍一看去仿佛有几分文人的气度,只可惜那一双鹰眼内含阴毒,就算满脸笑容也让人觉得通身发寒,看就不像是个好人。
说那唐石一见来人,脸色肃然道:“鹿梅子师弟,不知留书约我到此,有何要事赐教?”
那鹿梅子洒然笑道:“二师兄又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仿佛我约请师兄前来,就要害人似的。算来你我弟兄也有好些日子没在一块许久了,难道就不能闲下来说说家常。”
唐石却不见一丝放松,淡淡道:“拉家常也不用到这荒郊野外来说吧。师弟若真有话说就请快讲,若只是闲聊,就请恕我伤势未愈,不能奉陪了。”说罢就作势要走。
鹿梅子忽然哈哈大笑,轻蔑道:“想不到我百蛮山阴风洞的二师兄,竟然只有这点胆量,若是传讲出去,岂不要让天下同道笑掉了大牙!”
唐石却根本不为所动,脸色平静的道:“鹿梅子师弟!你也不用跟我使激将法,我不是辛辰子那莽夫,也不是咱们师父就喜欢听喜歌,若有话就直说,若没话我就走。”
鹿梅子见对方油盐不进,也只能讪讪的笑道:“也罢!那我就有话直说了!”说着压低了声音就要靠过去,像是要说些秘密。唐石却忽然身子一退,冷声喝道:“等等!有话就说,别给我弄那些虎小孩的把戏!”
鹿梅子苦笑道:“我说二师兄是否太过小心了,你我本是同门兄弟,虽然平日无甚交往,但也算不得外人,又何必如此防备我呢!就算再退一步说,我鹿梅子真的狼子野心,但我来害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唐石略一思量,也略微松了一口气,歉然道:“还请师弟见谅,你也知道如今我已成了师父的眼中钉肉中刺,诸般琐事也不得不防啊!更何况你我平素也无深交,在这等非常时期,你来约我若非师父授意,还能有什么好事?”
鹿梅子立刻眉开眼笑,轻轻的问道:“师兄既知道如今的处境,难道就想坐以待毙,没有一点别的打算了?”
唐石心中暗道:“哼!看来这厮早就有了叛心,听说原来他与辛辰子就交往甚密。只怕此次辛辰子敢大逆不道,背师叛门,其中就有几分是因此寮鼓动。我还需好好应对,探探他真正的目的。可不要让别人当枪使,到最后都不只如何死的。”
打定了主意之后,唐石一脸的苦笑,道:“师弟也不是不知道,前日我已被那老……呃!被师父吃了一条手臂,昨日又叫金蚕蛊咬我血肉,真叫痛不欲生!若非是众位同门求情,只怕我早就丢了性命,那时我就想拼命逃走。如今我也想开了,那师徒恩情便不提也罢!我唐石活了一辈子,自问对师父忠心耿耿从无二心,混到如今却落得这般惨状,又去何处喊冤啊?!”
鹿梅子赫然一笑,道:“既然师兄心里早将那老东西称作老妖,又何必遮遮掩掩,其实门下弟兄私底下哪个不是对他又恨又怕,只是‘老怪!老妖!老魔’这些称呼都藏在心底,不敢说出口罢了。”
其实唐石也看出这个鹿梅子的图谋不小,这次是故意来拉拢他。再听说到这些,已经摆明了不认绿袍老祖为师父。唐石佯做惊慌道:“师弟不可造次!此处离山未远,只怕被人听去,你我都没了性命!”复又问道:“如此说来,不知师弟还有什么更稳妥的打算?”此时二人已经找到了共同语言,再不似刚才那样戒备,近距尺许低声倾谈,好似亲兄弟一般。
徐清在远处看着二人,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恨这两个人太精明,选的地方几乎没有死角。除了能看见俩人挨在一块,指手画脚的说话,却什么有用的消息也听不到。但徐清也并不着急,心中暗道:“看来那辛辰子虽然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但他早死在我的手上,好像也带出了不少微妙的变化。”又望了那密谋的二人,喃喃道:“此二人应该都是百蛮山的元老人物,附近若真有文蛛那等凶物出世,定然逃不过二人耳目。若他们真想反叛绿袍老祖,定然不会让那老魔头得到文蛛,即使二人无力收服,也一定会设法将其毁去。我不妨就跟着他们行踪,总能发现些线索。”
此时又见那鹿梅子愤愤然的说道:“我等鞍前马后伺候那老东西也有百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一出了辛辰子那事之后,老鬼竟全然不再信任,甚至视为仇敌。非但弄回来一个妖女,连着那西方野魔,全都爬到了咱们兄弟头上,真叫人忍无可忍了!”
唐石跟着叹息一声道:“哎!那我们兄弟又能为之奈何啊!近日那姓倪的妖妇愈发受宠,也更猖狂起来,听说前时还曾逼着一位师弟当众叫她师娘!老东西非但不管,还看着哈哈大笑。”
鹿梅子眼中厉色一闪,低声道:“二师兄!如今是老东西不仁在先,也怪不得咱们这些弟子不义了!我等若再不想法自救,只怕过几日文蛛出世被那老鬼得去,再练成新的蛊虫,还焉有我们兄弟的出头之日!”
唐石惊道:“师弟是说我们去将那文蛛给……”说着伸手朝自己咽喉比划了一下,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鹿梅子微笑道:“看来这回咱们师兄弟真想到一块去了,前翻那老东西在慈云寺毁了百毒金蚕蛊,又坏了修罗帆,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若不是凭着一颗玄牝珠苟延残喘,只怕早就死在极乐真人剑下了。如今他无宝可用,全指望那文蛛出世了!”
唐石疑惑道:“师弟此话怎讲?难道那文蛛除了一身毒气和那火灵珠比珍贵之外,难道还有其他用出吗?”
鹿梅子略有些得意的道:“这些日师兄不得待见,自然听不到那些消息。前日我在那老鬼跟前伺候,就听他跟姓倪的妖妇吹嘘,等日后得了文蛛就跟如今的百毒金蚕蛊交配,届时生出新虫,其狠毒更盛金蚕蛊百倍!那老鬼只怕早就对我们生了杀心,只是现在还需用我们帮他炼蛊,这才不动声色。等那文蛛出世,真让他炼成了新蛊,那时我们兄弟都成了无用之物,只怕都要成了那新蛊的肉食,还焉能有活命的道理!”
唐石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鹿梅子会忽然来找他商量叛逆之事,原来是看出了绿袍老祖的杀心,被逼上了绝路。其实唐石也早就知道绿袍要炼新蛊的消息,毕竟这些年来他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如今只是佯做惊愕罢了。又问道:“竟有此事!这可如何是好!”
鹿梅子嘴角微微牵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自以为珠玑在握,道:“为今之计我们也只有先下手为强,师兄也知道那文蛛眼看就要出土。大约已经只活了三只,其中两只都在百蛮山外围,唯独有一只就藏在老东西打坐的石头地下。那下头有个天然风穴,早被他用法宝封锁,任那文蛛如何凶戾也绝难逃脱出来。”
唐石恍然大悟,道:“原来老东西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
前文就曾交代过文蛛的特性。深藏地下,闻雷而长,成年之后,就互相为食,各自生长。直到最后剩下一只,才是真正的文蛛。如今文蛛眼看就要出土,互食到今日,就只剩下三只还活着。当初建立百蛮山魔教时,绿袍老祖就已经有了考量。知道此处地下藏有文蛛虫卵,三百年后必会出土。他就算准了方位,谨早就把住一只,但凡有接近的文蛛都会被绿袍老祖以法力禁住,再引导他的文蛛吞噬。直等到了如今,其他两只文蛛出土之后,也必会凭着本能去自投罗网,都不用绿袍老祖自己费力再找。
而且以绿袍老祖的修为,若是只想要文蛛的毒气和火灵珠,早就不用等到今天。那火灵珠一年前就已经基本成型,若是强行杀了文蛛,将火灵珠取出来,虽然会有所损耗,但也不会损失太多。反正最后都要将其炼化入体内,只要再将其余文蛛体内的火灵珠也收集齐了,再以炼器之法将其合而为一,效果一样不差。
但绿袍老祖要的却是活的文蛛,当初他炼制百毒金蚕蛊时,就曾用多种凶戾的洪荒毒虫杂交试验。费了数十年功夫,终于研究成了百毒金蚕蛊,这回竟然还要用文蛛和百毒金蚕蛊的蛊母杂交!此二者全是天下间最凶戾狠毒的虫子,若一旦让他成功,还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凶物,只怕天下又要有一场大灾劫。
唐石也微露惊慌之色,道:“想必师弟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也别再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
鹿梅子一见唐石完全没了主意,心里更加得意。而唐石早就看透了他骄傲自大的本性,故意迎合罢了。那鹿梅子平素就自视甚高,从来都以聪明人自居,打心眼底里是看不起辛辰子和唐石的。说起来前翻辛辰子叛逆,很大程度上与鹿梅子煽风点火也分不开。如今辛辰子生死不知,唐石又成了残废,让鹿梅子更加轻蔑。就算现在来找唐石合作,也只为了暂时利用,根本就没想过要真的与唐石同舟共济。其实唐石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呢!只是到最后就看二人到底谁技高一筹,能争得最终的胜利。
鹿梅子道:“这事还有何可说的,事到如今绝对不能让那文蛛落入老东西的手中。不过老鬼自上次吃了辛辰子的大亏,再不信任比人,他座下风穴那只,你我都不用多想。为今之计只有先将那另外两只文蛛给杀了,让老东西的如意算盘落空。届时斩杀文蛛所得之物,你我二人平分便是,不知师兄以为此计如何?”
其实唐石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就等鹿梅子说出来,还要沉吟片刻才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不待唐石在说话,鹿梅子已经等不住了,赶紧接道:“如此甚好!那事不宜迟,你我二人这就行动,各自去杀一只文蛛。师兄法力高强,一定比我还先成功,若事成之后,还需素来助小弟一臂之力。”
唐石却心中暗道:“嗯?这厮怎忽然转性了,竟然还要我快去帮他。难道就不怕我忽然翻脸,抢他东西么?还是此事其中还有什么我没看透的猫腻?”
唐石却哪里知道那鹿梅子的算计,其实鹿梅子就不是一个好货,他早就看出绿袍老祖凶性日盛,已经心理扭曲。如此下去早晚众叛亲离,南方魔教这一脉只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