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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再过不久……]
「——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走的。]秦灿说道:「我没有忘记我说过的话——不论怎样,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如果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你……]说着,缩在袖子里捏紧成拳头的手抖了抖,接着抬起来伸了出去,试探性地触上面前那条巨蛇的蛇身。
——触手有一丝微凉,还有一些湿腻;压下胸口翻涌的不适,秦灿闭上眼睛,张开手臂环上蛇身,像是安抚那样,轻抚它的鳞甲,嘴里低声轻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颜璟……]
头顶之上却是传来一声长叹:「笨猴子,我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现在错已铸成,只能尽力不要让这个错误再延续下去……]
秦灿听出来颜璟话语背后的意思,紧紧抱住蛇身不肯松手:「不要——颜璟,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我要这样才可以救你?……]
「就算救得了——那也不是颜璟了。]语气深重得令人听之绝望无奈。
「不管你怎样,不管你是人还是相柳——你都是颜璟,你在我眼里从来都是颜璟,没有变过,一直都没有变过!]秦灿说着,只觉温热的液体再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声音嘶哑着,激动重复着同样的话。
他不想颜璟就这么消失,不想这么一松手,便从此再也看不见,纵然他好不容易接受了颜璟已经死了这一事实。
但现在还能看得到他,知道他还有意识,就总还有办法的——他可以去求助既醒,可以去找傅晚灯,或者去翻古书;「对]、在章殊的破庙里找到的那些纸张里说不定就有移魂的办法……
秦灿突然想到了什么,松开了蛇身,退到能看清楚站在蛇首之上的颜璟的地方,视线相对:「颜璟,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具新鲜的尸体,这样你就能活过来了……这样你就能……]
却被颜璟眼神锐利地扫了一眼:「——不要和章殊犯同样的错误。]
「但是……]
他就是这么的自私,只想留住眼前这个人,不管用什么方法,就算逆天也心甘情愿,只因为,就算有下一世、还有再下一世,但要怎样才能从茫茫人海里找到他?
——又或者,只有自己一世世的寻找,而那个人却早已自天地间消失……
云龙山的他处传来不知什么的低嚎;夜色里,陆续有红色发亮的光芒升到半空。
颜璟「呜]地一声悲鸣,捂住脑袋弯下腰,秦灿就见他发丝飞扬,手上似有片片墨色的鳞片张开——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瞳仁和相柳一样,透出骇人的红光。
秦灿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因为脚下都是碎石,一个没有踩稳差点摔在地上,幸而被岑熙一把扶住,但半张嘴惊慌不知所措的样子,就像是被吓得脚软站不直一般。
见状,颜璟嘴角微微一弯:「不管你嘴上怎么说,心里还是会害怕的吧?]
秦灿愣了一下,接着像是为了证明什么那般将扶着自己的岑熙的手推开,腰背挺的笔直,昂首与颜璟视线相对:「我如果害怕的话……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颜璟一下睁大了眼睛,表情怔了怔,接着有点没好气地带着无奈勾起嘴角,撇开头去,似笑非笑。
那一刻,秦灿心里砰然一跳,只觉一切都宛如昨日——『似乎回到了县衙里,明知道会被打,但自己总是忍不住要和颜璟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有时候果不其然地收到两下拳头,有时候便将他逗得如此轻笑……』
「原来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吗?]
章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打破了秦灿脑海中的回想。
秦灿等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他捧着一个当初和被颜璟摔破的、差不多样子的坛子站在那里:「那老夫就让你仔细看清楚,眼前这个还到底是不是颜璟……]说罢,将坛子的封口打开。
——就和当时颜璟摔破了坛子的时候一样,没见什么东西从坛子中出来,但周围遽然旋起一阵烈风,卷着断裂的树枝和地上的积雪直入天际,但仅仅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呃……啊!]
站在蛇首上的颜璟一下跪了下来,身形也不再那么清晰,仿佛照在水面上的影子,虚幻缥缈。
「颜璟、颜璟!……]
听到秦灿的声音,颜璟眼眸一澟,眼底有红光闪现,被他努力压了下去,像是和另一股力量费力抗衡着,但那被压制下去的红光马上又更加熠熠地闪亮起来。
颜璟似乎深感不行的样子,用尽所有的力气冲着秦灿喝道:「——快走!离开这里!],话音刚落下,那相柳的血液幻化成的身体,像是被击碎的花瓶里的水那样四处迸溅,洒落下来,而刚才一直俯首静望着他们的那只蛇头,突然狂躁起来。
「弓箭手!]李锡忠下令。切記勿散播
近卫军将士拉弓上弦,再度将点燃的长箭架上弓弦,就听李锡忠一声:「放箭!]
绷紧的弓弦铿铿出声,利刃破空,火光耀目。
相柳那只蛇首,中了几箭,高昂起蛇头「嗷]的出声,让天地间为之一颤。
见它略略退开以为是吃痛躲闪,却不想它退开了一下子后,俯下脑袋张开嘴向着近卫军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
「快逃!……]
但为时已晚,那只蛇头叼起几人往天上一甩,接着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吞了下去,一时之间,满眼残肢乱飞,鲜血如雨,李锡忠布下的弓箭手防线被冲得七零八落。
接着那蛇头又仰首连连嘶鸣了几声,就见夜色里,原本在别处的那些红色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山体摇动,能听到脚下山石开始崩裂的声音。
山下青花镇,被刚才那一波地动山摇给波及,轰隆隆的巨响里,树木折断,房屋倒塌,昔日还算热闹的小镇顷刻一片狼藉,到处残垣一碎瓦,来不及逃的人被埋在倒塌的房屋底下。
一片哭声与嘶喊声里,百姓用双手拼命从土堆里挖着自己的亲人;逃出生天、满身尘土蓬头垢面的人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中有人颤抖着手指着天际,失声喊了出来:「山神……是山神……山神大人呐!……]
飞溅的沙石掀起的迷雾渐渐散去,就见那些红色的光亮从夜色里显露出来——两个一对,却是相柳其他的蛇首,正把黑雲九龙寨所在的山头团团围住,猩红的眼珠里显现出上古凶神凶残嗜血的本性,嘶嘶吐着红信。……
岑熙在既醒护送下退到忠义堂里,一回神却发现没了秦灿的踪影,忙四下寻找,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爬到章殊所站的那块山岩上,从后面一下擒住章殊。
「章殊!不要再错下去了!就算『有扈氏』和这天下的炎黄子孙有着不共戴天的灭族之仇;但你要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
秦灿的话说了一半,就见章殊手里有什么寒芒一闪——下一刻,秦灿觉得自己的腹部像是被人用力拍了一下,抬手抚上腹部,却摸到了一手温热的湿黏,以及一只握着利器的手,那利器的刀身尽数没入身体,只留刀柄在外。
「是对还是错,不用你来说,而小王爷你——来当相柳苏醒后的第一个活祭,再好不过了!]章殊脸上的表情阴冷,咧着一口烂牙,握匕首的手还将匕首往他腹部生生剜了一圈,接着用力往外一抽,嫣红的血喷洒而出,有几滴溅到了他的脸上。
秦灿手捂着腹部,但如何都捂不住那狂涌而出的温热液体,力气也仿佛跟着伤口流出的血而流失,眼前变得模糊了起来,只有章殊脸上的笑是看得那样的清楚。
他感觉到有东西从身后逐渐靠了过来,但他没有回头,而是尽力维持着自己的意识,正对上章殊那只独眼的视线。
「不……颜璟绝不会消失……我相信、我相信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
身后巨大的阴影落了下来,秦灿回头,还来不及看清楚,眼前便是一黑,意识迅速淹没在身体被四分五裂的痛楚里。
「濮……!]
岑熙一下捂住自己的嘴,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濮垣竟然被……
濮垣竟然被相柳……
秦灿袍子上的一片破碎的衣角缓缓飘落了下来,提醒着他所看到的确是事实。一只苍老干瘪的手伸出来一抓,把那片衣角截了下来。
头顶上方「呜]的一声,相柳其中几只头凑了过来,一直凑到章殊的跟前,巨大的蛇首就在面前,一张嘴就能将他整个吞下,章殊却是没有丝毫畏惧,反而伸手过去抚上最近的那一只:「被闷在地底这些年,早就闷坏了吧?]
相柳像是听懂了一样,被他抚着的那只脑袋轻点了一下子,然后晶亮透澈的红色眼眸里倒映上了章殊手里的那片衣角。
见状,章殊脸上的笑意更开了:「刚才你们吞下的那个,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我不辞辛苦设下这样一出棋局,利用他身上的龙气助你恢复——只可惜,他到死都不明白,以为你们还是他心心念念着的那个人,你说,这有多可笑?——你是上古凶神,只要记得是谁害你碎尸万段、埋在地底不见天日这千百年,记得是谁害得信奉你的子民像狗一样地在屈辱中活命,但是现在不用了,我们会让那些高傲的自以为是的人们看看,不论过了多少年,违背祖训、擅自妄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唔傳播
章殊手指一松,那片沾了血迹的碎布料,像是折了翅的蝴蝶那样飘然落下。……
相柳红色珠子一样的瞳孔里映着那片布料,直到那片布料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静躺在被残肢和横飞的血肉所污浊的雪地上。
相柳的瞳仁蓦地竖起变长,成为两道细线,接着毫无预兆地从章殊抚着的手下躲开,吐出红信高高昂起蛇头。
章殊被它这一反应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你怎么了?是不是刚刚恢复过来还有哪里不对劲?]
但是那只蛇头看来极为生气:「嘶嘶]出声,其他几只蛇头受它影响也狂舞了起来。
凶神发难,云龙山上顿时风云变色,墨色的云堆积起来,低低地压在相柳的正上方,像厚重的布幔一样,从云龙山这里向着四方延展开来,仿佛要将整个世间都笼罩起来。
章殊忙上前想要安抚,却不想那只突然狂躁失控的蛇头猛地低下来,张开嘴叼住了章殊将他往半空中一甩。
黑雲九龙寨的其他人见此一幕再是一愣,但紧接着还有他们更想不到的情况发生。
章殊虽然懂得玄门之术,但面对这样突然的情况,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相柳抛上半空,直直跌下。就在要撞到地面的时候,另一只蛇头拦腰一截,将他接住,但还没有将章殊放到地上,就见一股浓黑腥臭的血液喷涌出来,章殊和那只蛇头一起重重摔在地上。
章殊捂着胸口咳了两下,推开那只叼住他救了他的蛇头的嘴,才刚爬出来,又一只蛇头从半空中掉了下来砸在他的眼前,连着颈脖的部分还剧烈的抽动着,断裂的颈脖上留着参差的牙印,显然是被生生咬断的,而那黑色的血液将雪地染成了墨水一般。
章殊惊讶抬头,却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那只突然发狂的蛇头,变得异常凶悍,一口一个将其他的蛇头撕咬下来。
——相柳有九头,虽共有同一个元神,但每个头都有其自己的意识,互不干扰、不受其他的控制。
因为其中一个突然倒戈并撕咬自己其他的蛇首,剩下那几只便和它缠斗在了一起,不一刻,它的颈脖那里也被咬得血痕累累,虽是以一敌众,但那只蛇头丝毫没有退让,反而更加凶狠。
九头凶神在自相残杀,章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住手!快住手!我『有扈氏』费了这千年的心血,不是为了看到你们在这里自毁自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