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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语桐(宋雨桐)
瞧瞧无法无天的小奴儿,非但细皮嫩肉的啥活也做不了,还鸭霸地指着那老总管的鼻子大骂虐待下人,这会儿贵客临门洽商古董买卖,她好好的茶不端,居然无视他这当家主子的存在,大剌剌地指称那璀璨的金制浑天仪是膺品!
叫那波斯商人脸上黑线冒不完,冷汗直直落……
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他便来个:有宝堪用直须用!
晾着如此娇俏又识货的奴儿,未免太可惜,即将到来的古董拍卖大会就派她上场……
楔子
广州城,夜里无月无云,偶尔传来几声狗吠,这处大宅子后院有许多厢房,是专门来关那些准备被买卖的奴仆婢待的。
“我好热、好难过……”最偏僻的一间厢房里,一名女子呻吟出声。
她的呻吟声惊动了另三名女子,可只有一人探问:“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头好痛,喉咙也好痛……”仇绵绵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陆黎儿摸索着来到她身边,“是你吗?来,我看看……哎呀,你的额头怎么那么烫?该不会生病了吧?”她急了,扬声呼唤着另两名女子,“喂,你们来看看她呀!”
她们四人是今天傍晚时来到这里的,彼此是被不同的牙婆卖出,落到某个大盘的人贩子手中,人贩子将她们关在这儿,不给吃的只给一些水。她们一路颠箕而来,累得压根不想再动,遑论交谈了,更何况,她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一场,认识了又如何引
陆黎儿等了会,可另外那两人根本连哼声都没。
她不满地挑起眉,手叉在腰上,“你们两个有没有同情心呀?来看看……”她头俯下,“呃,你叫什么名字?嗯?仇咩咩?呃,绵绵呀,喂,你们来看一下绵绵这个落难姐妹是会少块肉吗?真是……”
尹蔻儿冷冷的开口,“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理别人!一个奴才而已!”
听她这么一说,陆黎儿火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你自己不是也被卖做人奴才,良心被狗吃啦!”
“哼!”尹蔻儿转过头去,奴才?她才不会只当奴才而已。
“拿去。”李黛无声无息地靠近,递给陆黎儿一袋东西,“这是一些药散,和水服了可祛热。”爹爹只说过不可相信人,可是没交代不可以帮人吧!
“吓,你是猫还是鬼呀!走路没声音的。”她拍子拍胸口,安抚一下快要跳出来的心,“嘿,你身上怎么会有药散?”
李黛耸了耸肩,她一个人独立惯了,身上总会携带一些药品,以备不时之需。
陆黎儿也没在意她有没有回答,她现在正急着找水。“水呢?唉,早知道今天的水也留些下来,怎么知道半夜还会有人要喝水嘛!”她看向李黛,“你有水吗?”
“没有,喝完了。”
“我好难过……好渴……”仇绵绵这时又呻吟出声。
“那怎么办?”她看向尹蔻儿,决定钉子再硬也要碰一碰,“喂,躺在那边那个,你有水吗?”
起身,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只是有点势利眼而已。现在她们有三人,形势比人强。“别喂喂喂的叫,我叫尹蔻儿。”说着,她把一碗水递给了她。
陆黎儿高兴的接过,“我叫黎儿,她叫仇绵绵……呃,刚刚那位姐姐呢?”
李黛闭口不语,她等了半晌也不见回应,感到有些自讨没趣。
迟疑了会,李黛才说:“蔻儿,你那还有水吗?咱们得帮她散热。”
“没了。”她可是把仅存的一碗水贡献了出去,那个凶婆娘不能再说她小气了吧!
此时,忽然传来一阵雷声,随即雨沙沙沙地下了起来,带着浓浓的土味。
陆黎儿惊喜地喊,“嘿,绵绵,你真好运,老天爷很疼你呢!这下有水了。”她连忙拿了自个儿的手绢,伸出窗外沾湿,放在仇绵绵头上,另两人也用碗盛了些雨水备用。
“我会带衰的……”仇绵绵含糊呓语着。
就这样折腾了一晚,三人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地轮流照顾着仇绵绵;有一种特别的情谊在彼此间滋生着,仿佛,她们是共乘着一艘船,正在海上面临到暴风雨……
鸡啼了,天际逐渐大白,仇绵绵的烧终于退了,而她们三人,也累垮的倒头就睡。
可才闭眼没多久,厢房外传来杂杳的脚步声及人声,接着上了锁的门开了,阳光照了进来,刺得她们眼都睁不开来。
“走了、走了,开市喽!”
陆黎儿扶起还有些虚弱的仇绵绵,“走吧!”
仇绵绵感激地看着她们,知道多亏有她们,自己现在才没事。“谢……谢你们。”
李黛及尹蔻儿没说话,甚至连笑容都没有,径自走出走。
昨夜那种同舟共济的感情,似乎随着日头的热度而蒸散了,不是她们无情,只是此身已非自由身,今生怕已是没有未来可言,说再多,也只是徒增伤感罢了。
陆黎儿哀哀的想着,经过一夜,即使不再言语,她们的默契已有,大伙心中想的该是同件事吧!
等会人市开市后,四人就要各分东西了。
奴儿身,身不由己哪!她们这辈子,将还有机会再聚吗?
第一章
长安
唐朝的首都长安,大城四周围都有高大雄伟的城墙围护着,为四方形的棋盘式建筑,四角置角楼,城外有城壕,四面有拱形的城门,全城由东至西约九公里宽,由北到南约有七点五公里长。一入城,陆黎儿就被眼前宽广笔直的大路给紧紧吸引住视线,不同于广东沿海弯曲扰攘的巷弄街道,这个城一开始就给人气度恢宏的大家风范,规划完整的南北东西向大道,一切都井然有序,连路边的摊贩乍看之下都是有秩序的一字排开,不得不令她大开眼界。吴萧看她一边走着一双灵活大眼还四处东张西望的瞄着,活像是特地到城里来逛大街,哪有一点被人卖了的凄惨可怜模样?想着,不禁有种受欺骗的感觉,十几天前在广州城内破例花下重金,买下她这个外表怎么看都不像是奴隶的奴隶,不就是一时心软,见她那副梨花带泪又可怜兮兮的模样。
好吧……他承认他是先看上她脖子上系的一小块玉,那玉清透的翠绿是他生平见也没见过的上等好玉,光是瞧上一眼他就被定住了,眸子再也移不开,只好趁她的哭声还没来得及吸引众人的目光时,赶紧把她买下来,免得不小心来个识货的把她抢走……唉,少爷要是知道他竟然帮人口贩子拓财路,买了他们手上出处不明的奴隶回府,不知道会不会在心里狠狠的嘲笑他一顿?想当年老爷在世的时候,他可是那个力排众议,不用来历不明的奴仆之头一人啊!
可现在……
“吴爷爷,我累了,找间客栈歇个脚吧!”陆黎儿不知何时兜了回来,纤纤玉手毫不客气的拍上了吴箫的肩头。
这一拍,差点没把吴萧神游的魂魄给拍飞了,这几十年来谁这样没大没小敢拍他这个吴大总管的肩膀来着?这买来的奴隶却三番两次像在吃家常便饭似的,一路上不是拍肩就是勾手的,像个磨人精。“你这丫头,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我是——”
“你是堂堂华府大总管,我只是个小奴婢,怎么可以没大没小对你动手动脚的,对不?”陆黎儿笑咪咪的替他把话说完。
“你这个——”
“我知道,我是个不受教的奴婢嘛!”说着,也不管吴萧铁青的脸,陆黎儿的小手还是不客气的往老人家的手臂上一勾,硬是拉着他走进一家客栈里,“可是我累了啊,吴爷爷,当主子的人也不能虐待奴婢,要打要骂也得等奴婢我吃饱喝足了再说!”
“叫我吴总管!”没大没小的女娃!
“叫爷爷不亲切点?”她美丽灵巧的眼一眨一眨地,十分欣赏他脸上被气得浮现的横条。
“我没那么老,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孙女!”当她爹还差不多。
“你老是这么一板一眼的活着吗?难怪老得快!”
“黎儿!”吴萧变脸喝斥,肝火一上,眼皮不住地跳着,嘴角跟着抽搐,整张脸上只差没气得抽筋。
“做什么叫那么大声?”陆黎儿皱眉捂住了耳朵,“你当人家跟你一样人老耳朵聋了吗?真是!”
“你敢说我——”
“我肚子饿了啦!你再不给我饭吃,我到衙门去告官喔!说你堂堂华府大总管跑去跟人口贩子买奴隶,又居心不良的虐待她,不给她饭吃,不给她休息,让她吃不饱、穿不暖——”
“够了!叫饭吃吧!”吴萧瞪着她,真的怀疑她哪来那么多大道理可说,她可是奴隶耶!究竟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目的达成了!
陆黎儿嫣然一笑,小手豪气的在桌上使力一拍,“店小二!把好吃的全给本姑娘端上来!快!”
“是是是,马上来!马上来!”店小二一见她问也不问价钱,豪气干云的模样,真是见金主心喜,开心的忙去了。
“你真当自己是主子不成?少爷出门都不会像你这个样子。”
“华府很穷吗?”听她这一说,吴萧像是被深深的污辱了,“华府可是长安城内的首富,来往的人不是皇亲贵族就是外国使节,再不然就是华北华中华南的富商,有头有脸的人哪一个不识得咱华府的名号?巴不得攀上点关系的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听到重点后,陆黎儿毫不客气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这不就是了?吃一顿好的又吃不垮你们,别小里小气的,让人看了笑话,当主子的有时候要懂得宠奴仆,这样人家才会死命效忠于华府啊。钱再多也好不过有一堆人愿意自始至终不问贫富的跟随你,你最好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可都是她爹的至理名言呢,她是看这个老爷爷心地还不错,才分享给他几句,也许可以让他一辈子受用无穷。不过,这老爷爷年纪也不小了,就算这些话再有用,也没几年可用了吧?
可怜!陆黎儿有些哀伤的瞧了他一眼。
“你那是什么眼神?”活像他马上就要进棺材似的。
“哇,北平烤鸭!”一见烤得酥透油亮的北平烤鸭端上桌,小脸儿全亮了起来,仿佛刚刚那一闪而逝的哀伤根本不曾存在过,小手儿一伸,越过桌面就抓下一只鸭腿——
啪一声,手被人用力打了一下,疼得她嘟起小嘴,灵巧的圆眸瞪向那个没良心的主子。“你——”
“你有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吴萧就是看不惯她这德行,长得灵秀灵气的,个性却活脱脱像是个男人。
这句话好耳熟……
陆黎儿想起了她爹,突然间不说话了,收回了手,看也不看烤鸭一眼,就连店小二陆陆续续端上桌的好鱼好莱都吸引不住她的目光。
“你怎么了?丫头?”见她头低低地一声不吭,安静得完全不像这十来天那个始终静不下来的小磨人精,吴萧突然宁可听见她满嘴的大道理,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这样的她,看起来太悲伤,他一点都不喜欢。
“我……”话还没出口,陆黎儿的泪便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
“你别哭,要怎么吃都随你吧,啊?”说着,吴萧把那只鸭腿放进她手里,“快吃吧,趁热。”
“谢谢。”陆黎儿道了声谢,把鸭腿放进小嘴儿里狠狠咬了一口,泪却还是止不住地掉。
天要亡他了吗?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得这个女娃儿哭?
“不好吃吗?”吴萧一张严肃的脸尽量放柔的问道。
“好吃。”
“那你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我爹。”
“他……我是说你爹怎么啦?”
斗大的泪珠扑簌簌地滚下,那烤得酥香的鸭腿吃进嘴里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