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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外鲜艳刺目。
小楼,一灯如豆。
夜已深,花满楼反而睡不着,靠坐在床边捧着一卷书慢慢的消磨。身上的药劲还未尽数散去,四肢疲软乏力,整个人都有些迟缓精神却极好。屋子里看不见花,却充满了花的芬芳,轻轻的、淡淡的,沁人心脾,让人陶醉。
花满楼不由自主的放下书,阖上眼,一如曾经他所做过的那样,全心全意去感受这个世界。用他的耳朵,他的心。风儿在轻快的吟唱,月光温柔的洒落大地,小草在努力的生长,花儿竞相吐露着芬芳……还有……一丝丝血腥味!
花满楼猛然睁开眼睛,一个人从窗口跌进来,雪白的衣服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瞧不清面容只一动不动的倒在哪里,气息几不可闻。
花满楼心中猛地一跳,竟不可抑制的慌张起来,那样熟悉的身影他几乎一眼便能认出来——王怜花!跌跌撞撞的扑过去,跪倒在王怜花的身边,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花满楼手脚冰凉,什么也感觉不到。怎麽会?怎麽会!
王怜花的胸膛上,赫然留下两个深深的指洞,血还在咕咕的冒出来,明明已经止了血却丝毫不见成效。花满楼不知所措的按上去,温热的鲜血简直要灼伤他的手。王怜花微弱的呻吟了一声,嘴唇微动。
花满楼几乎喜极而泣,忙俯□去,那几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耳边一声声的唤道:“七童……”
花满楼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脸上一片冰凉,眼睛涩的生疼,茫茫然似乎什么也瞧不见了。直到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闻声赶上来,花满楼茫然的拉住他们的衣角,怔怔的低声哀求:“救他!”
西门吹雪深深的瞧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抱起王怜花放到床上,仔细检查着他的伤口,仔细处理过后,脸色也越发阴沉。
“他……怎麽样?”陆小凤目光复杂的站在床边,轻声问道。
西门吹雪却定定地瞧着花满楼:“伤得太重了,但总算还有得救,只是……”
“只是什么?!”花满楼乍喜乍惊,此时一个但是,让他的心又高高悬起来。
西门吹雪道:“救得了命救不了病,我随身的药并不多,恐怕要就此落下病根了,仔细调养也许还能多活几年。”
陆小凤闻言竟也生出一种惋惜,王怜花此人行为乖张却不乏可爱,真真假假,步步谋算足以叫人胆战心惊,又不得不赞叹他的好本事,惊才绝艳,魅力万端。这样一个风流人物终究也逃不过早夭的命运,又如何不可悲?可叹?
陆小凤担忧的看向花满楼,后者却全然清醒过来。花满楼从来不是一个娇弱的女子,初时的慌张渐渐平定下去,反而沉着起来,他镇定的问道:“不知西门庄主需要的是那几味药?若是在下此刻启程回花家去取可赶得及?”
陆小凤急道:“你怎麽回去?飞回去吗?”
花满楼不语,却格外坚定,只静静的盯着西门吹雪,似乎只要西门吹雪一点头,他就立刻出发毫不迟疑。
西门吹雪莫名的冷哼一声,语气僵硬道:“多此一举,能保住他的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花满楼黯然,苍白着脸温柔的注视着王怜花,勉强笑道:“是我强求了,有劳西门庄主费心了。”
西门吹雪点点头却是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你们都出去。”
花满楼摇摇头,恳求道:“我想留下。”他的语气即迫切又诚恳,就连陆小凤也惹不住要为他说情。
西门吹雪容色冷肃,只是嘲讽的瞧着他们。陆小凤讪讪的摸了摸胡子,不动声色的拉拉花满楼的衣袖。
花满楼不动,老实人执拗起来往往更加的让人不知所措,起码陆小凤就只能干笑着,独自一个灰头土脸的溜出屋子。
“你想他死?”西门吹雪冷冷道。
花满楼瞳孔骤缩,深深的吸了口气,寒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直到花满楼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西门吹雪才重新坐到床边,漆黑的眼底忽几不可察地沉了沉,以种缓慢的嘲弄的语气说道:“看戏的都走了,王公子还没唱够?”
床榻上原本羸弱不堪气息奄奄的人却笑的甜蜜又羞涩,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得意,一双点漆般的眸子,亮的惊人,就连那苍白到透明的脸色也好看起来。他一脸无辜的眨着眼,虚弱的笑:“在下这身伤可是再真切不过的了,怎麽能说是骗人呢?”
西门吹雪冷笑:“当初你哄骗我来的时候就已经布好局了吧?”
王怜花不甘心的强调:“是请,不是骗。”
西门吹雪扬眉:“用陆小凤的命请吗?王公子口齿依旧如此伶俐,向来身上的伤也无大碍了。”
王怜花脸色僵住,神情也恹恹起来,此时竟剧咳起来。他拿了手去捂住嘴,却有丝丝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顺着他苍白如玉的皓腕滴在玉色的夹被上,触目惊心。他可怜兮兮的呻吟着抬头望着西门吹雪,艰难的叹道:“原是我错了,只盼庄主千万莫和我计较。陆小凤是七童的好朋友,我又怎会真的伤了他的性命?”
“哦?”西门吹雪不置可否,“那王公子真是有心了。”
“不客气,不客气。”王怜花连声道:“能结交像庄主和陆小凤这样的朋友简直是王某三生有幸。”
西门吹雪几乎要被气笑了,手不动声色的摸上他的伤口,稍稍用力。王怜花龇牙咧嘴,冷汗流得满脸都是,一副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模样,大声的呼痛哀嚎着。
“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被狠狠的撞开了,花满楼第一个冲进来,瞧见这副场景,扑到床边紧紧握住王怜花的手,嘴唇颤抖着厉声质问道:“这是怎麽回事?!”又转头焦急的为王怜花擦着汗,柔声问道:“怜花,你怎麽样?痛?那里痛?伤口吗?”
西门吹雪黑着脸扔下两瓶药转身离开,顺便带走了来凑热闹的陆小凤。
王怜花双目含泪,气若游丝的模样,眼中似有万般柔情和悲伤,轻轻的唤道:“七童…………”浓重的鼻音,到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孩童。
花满楼张了张嘴忍不住将头埋在他的手臂上,声音嘶哑哽咽:“求你,别离开我。”
□的小臂上,一片温热的濡湿,王怜花微微勾起唇角,轻声应道:“好。”
第六十章
隆德元年;诸侯王行谋逆之事攻打帝都,城破;帝自刎于寝宫。太平王闻信哀恸欲绝,举兵讨伐,交战于葛丘,胜。
——
“太好了,太好了!这场仗打的痛快!哈哈!”太平王一身铠甲;气势凛凛,虎目生威;模样虽憔悴却端的是神采飞扬,仿佛年轻了十岁;踌躇满志。
宫九坐在他的下手;亦是一身银色软甲;纤尘不染,蜂腰猿背,鹤势螂形,衬得那张寒玉般的脸庞更加丰神俊朗,凛冽肃杀。此时他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低垂着眼睫,笑道:“都是父王用兵如神,如臂使指,打掉了他们的气势,才夺得了这场仗的胜利。”
太平王朗声笑起来,脸上一派喜气洋洋,多年的郁结之气仿佛烟消云散,他轻快的拍了拍宫九的肩头,赞道:“九儿也是一员猛将,你我父子同心,其利断金,必然能还世间一个太平。”
“父王说的是。”宫九赞同道,“书中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我们正是士气如虹的好时候,不知父王的打算是?”
太平王微微皱起眉,思索着:“九儿说得有理。叛军虽然良莠不齐,又不同心同德,但胜在人多势众也轻忽不得。”
宫九笑道:“这有何难,不若儿子去策反。”
太平王眼前一亮,道:“且说来我听听。”
宫九道:“胶西王,济南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胶西王虽然拥护兄长,底下也未尝完全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叛军虽然号称五王之盟,百万雄兵,可秦王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虑。魏王是个墙头草,赵王就是个缩头乌龟,若不是他们的封地就处在胶西王,济南王之间,也不会不得已从之。如今他们虽然冲在最前面却多半是避而不战,恐是心中也有怨恨。”
太平王微笑,眼底满是欣慰,“九儿观察细致入微,可即便如此父王也不同意你去策反,太危险了。你是太平王世子,若有他日更进一步,也唯有你能继承父王的衣钵。父王已经老了,离不开你……”
“父王。”宫九怔怔的抬起头,目光微颤,转而低笑道:“我的本事父王还不清楚吗?就算策反不成,我也定能全身而退。如今天下大乱,受煎熬的反倒是百姓。父王上达天命,孩儿愿尽心辅佐父亲,万死不辞。”
“九儿!”太平王满是感慨,老怀大慰,“你,有心了,父王很高兴。若是你娘,你娘能看到你如今的梦一样也能安心了。”
宫九道:“父王尽管放心。只是还要劳烦父王从正面做出佯攻的模样,为孩儿争取时间。”
“一定的。”太平王点点头,“为父等你的好消息。”
宫九道:“兵贵神速,迟则生变,若是孩儿有幸策反成功不若立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重创他们的精锐。兴许还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太平王迟疑道:“会不会太匆忙?”
宫九沉吟,懊恼道:“孩儿浅薄。只是……拖得太久,恐凉粮草支应不上,毕竟一切都发生的太匆忙了。”
太平王一脸挣扎,良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快步走到桌前,桌面上是一张平展的地图,上面错综复杂的标注着各种地形,他指着一脉凸起的山峰,决然道:“就是这里!我们在这里设伏。”
宫九凝神看过去——双驼峰,高百尺,地势险峻,攻守皆宜。
“九儿觉得如何?”太平王问道。
宫九双眸微眯,含了一丝说不清的意味,凝在眼底,唇角带笑,缓缓道:“父王英明。”
入夜,花香满楼,烛光摇曳。
王怜花睡的并不安稳,凌乱的发丝贴在汗津津的脖子上,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他猛然睁开眼,怔怔的盯着屋顶,良久,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心头一阵恍惚,沉闷压抑,隐隐作痛。
熊猫,沈浪,朱七七,那个人还有……他的母亲……,曾经被他刻意遗忘的人却又肆无忌惮的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手足无措,辗转反侧。王怜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同时他又胆小懦弱,看似矛盾的两种性格在他身上却是最完美的诠释。因为害怕受伤,所以面对朱七七对沈浪执着的爱他退缩;因为不敢憎恨反抗母亲,只能以折磨别人为乐;他自卑,只能躲在黑暗的壳子里偶尔出来透口气;他自傲,洞察世情,运筹帷幄,惊才绝艳。
可也许在他心中某个小小的角落里,还保留着一丝丝温情,连他自己也从未察觉,不,或许是刻意的不去察觉。那些曾经熟悉的,陌生的人,如今又如何了呢?又会否有人曾为他伤心流泪?怎麽……可能……
王怜花眨眨眼,心中既委屈又酸涩,他吸吸鼻子咬着嘴唇,这都是生病的错!他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花满楼端着水盆走进来,瞧见他醒来欢喜的坐到床边,温热的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缓缓松了一口气,欣喜道:“总算不烧了。”
“七童……”王怜花轻声唤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