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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前门走进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和尚。
这老和尚连诵两声佛号,见无人出来招呼,遂直奔内院。进内院后,和尚目中神光四下一扫,立即直奔上房。一进上房,老和尚不由得连诵两声“阿弥陀佛”。
老和尚行进榻前,捺下凌员外未闭的眼皮,喃喃道:“老衲有心度你,只惜晚来一步,看来,佛法虽无边,却难度无缘之人。”
老和尚又一一探视地上横陈之人,均已气绝多时,这方连诵几声佛号,黯然离去。
午末未初,曲江状元之游回后,一干仆僮才簇涌着凌少爷和凌小姐双双回到“七柳斋”
中。
当他们见到这猝然发生之事,顿时哭昏过去。
人死不能复生,后事极待处理,幸好,员外生前名声不坏,邻里之间,均全力帮忙。
两小幼稚心灵,蒙上一层悲哀,穿戴重孝,陪伴孤灯幽灵。
头七,二七,三七……一天一天地过去。
七七满的第二天,两小竟然双双失踪了。
光阴如白驹过隙,霎眼七年又过。
七年间,武林中尚称平静。
少林、武当、峨嵋、昆仑、崆峒、华山等六大门派显然已采取了高蹈自陷的闭关政策。
新起门派却如雨后春笋纷纷在武林中露头,其中不乏傲视武林之翘楚,且听下面这首歌谣:
“一曲映三月,
曲江起祥云,
岭南八彩凤,
剑国四游龙。“
第一句是指环绕于洞庭湖畔之水月、醉月、晓月等三大山庄而名。第二句则是指建于曲江池畔之“祥云堡”。第三句所指为岭南“八凤园”的八位杰出裙钗,第四句则是代表了四个啸傲江湖的少年侠士,他们的剑术几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
自八月初开始,曲江小镇上即涌来了无数劲装疾服的武林大豪,小镇通往祥云堡口的那条宽敞的石板大道,更是自晨至暮,行人络绎不绝。原来祥云堡主要在仲秋之夜举办一次别开生面的武林群芳赛会。
请柬自七月上旬即已开始以快马、飞鸽传递,只要在江湖上稍有头脸的人,都收到了一份,即使那些有区域性之微小门户都未遗漏。这证明祥云堡主秦羽烈对人一视同仁,并无强弱贵贱之分,但是,有心人却不免敏感地觉得忧虑,因为从秦羽烈分发请柬的周祥看来,他对武林大势是了若指掌的。这其间,他必然下过功夫仔细调查。其目的何在?这就是有以为人忧心忡忡的原因。
请柬虽然分发得很广,但邀约的人数却有限制。毒门一派除了可以派一名女性参加赛会外,另外尚可推派代表一人与会观摩。不拘门派大小,门人多寡,都只以二人为限,超过恕不招待。
就这样,曲江池畔陡地热闹起来。
这天,是八月十五。
在一所傍水而建的“倚水阁”旅店的上房中,正有一个神采俊逸的少年文士在凭窗凝望。
他穿一件粉蓝长衫,头袭白益相间的文土巾,年龄约在二十上下,双眉斜插人鬓,两眼亮若星辰,堪称气宇轩昂,但他此时却眉尖微蹙,神色间微有忡忡之色,使他那俊逸的神采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为什么?只因为他那书僮一去五日未归,而现在已是中酉之交,看来一场群芳赛会怕要去不成了。
门开处,店主人亲自送来茶水,但是这个少年文士仍然负手立于窗前,对身后的响动恍若未闻。
店主人瞟了那少年文士的背影一眼,未去打扰他。在店主人的心目中,这个出手阔绰自称名叫柳南江的年轻人,虽不一定是什么达官显贵的哲嗣,多半也是名门之后。巴结之外,还存下了敬畏之心。
店主人退去后,房门复又打开,外面之人跨进房来的脚步尚未踏实,柳南江的身子已飞快地旋转过来。
来人约莫十四、五岁,苹果似的脸蛋,配上头顶那条短短的朝天辫子,显得活泼而又可爱。他轻轻掩上房门,展稚气未脱的嗓音,道:“公子,你等得不耐烦了吧?”
柳南江原本微殊的眉尖又紧了一些,低声道:“师弟!你怎么一去五日……”
小僮忽然笑容一收,道:“公子!我既是仆僮的打扮,而且易名福儿,你怎么还称呼我师弟呢?”
柳南江点点头,道“好!往后改之,事情办得怎么样?”
小僮道:“两件办好一件。”
柳江南问道:“哪一件?”
小僮道:“这五天来,小的足迹遍踏方圆五百地内,可是就没有查出‘子午谷’位于何处。不过,样云堡的请柬,我倒是弄来了一张。”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大红烫金的折柬递给了柳南江。
柳南江展开一看,被邀请的人是“芙蓉蓉”芙蓉仙子纪缃绫,心头不由一怔,道:“福儿,这请柬是从何处弄来的?”
小僮答道:“花钱买来的。”
柳南江双眉一挑,又问道:“是从芙蓉仙子那里买来的吗?”
小僮摇摇头,道:“芙蓉仙子本人并没有来,她只派了一个代表。反正祥云堡见柬放人进去,公子你又何必顾忌。”
柳南江微微颔首,将大红请柬揣入怀中,问道:“福儿,你今晚不去吗?”
小僮神秘地一笑,道:“趁今夜大家都挤在祥云堡内凑热闹的时候,我要在这曲江池畔搜他一搜。”
柳南江沉吟一阵,道:“福儿,如今晚你我有一人因故不能返回旅店,那就于九九登高之日,在曲江池畔再见。”
小僮道:“公子!如果是日亥末尚未见我,我就不能为公子挑负书箱了……”
语音未落,人已穿门而出,一闪不见。
柳南江凝神一阵,这才张望窗外天色。回头来,在壁上取下那把绣穗陈旧、鞘匣黯然无光的古剑系上腰间,又在粉蓝长衫外面加上一件明白大氅,带上房门,缓步走出了“倚水阁”
旅店。
途中不乏前往祥云堡赴宴的江湖豪客,莫不挺胸抬头,昂首阔步,只有柳南江徐徐缓行,对那些自身边擦过超前者恍若未见。而那些匆匆赶路的人却都免不了要看他一眼。
前行里许,天色已渐昏暗。虽然“祥云堡”尚距二里之遥,而那三盏分明写着“祥云堡”
三个大字的橘形灯笼却已进入柳南江的眼中。
柳南江回首一顾,身后已无行人,也就加快了脚步,他今晚是冒用他人请柬,一旦打单落后,最后一个进入堡门,那就显得惹眼了。
脚步一加快,二里之遥,转瞬即到。
柳南江来到堡门前停下身子,张目望去,果真是气派浩壮,声势夺人。
堡门左右,各立一长排樱顶胄甲的执戈武士,一个个精神饱满,雄姿逼人,数十座插于地上粗约一抱的松脂火炬不亚烈日,将这座原已气象万千的堡门,照耀得更见灿烂辉煌。
柳南江走近几步,又看到了悬挂于堡两侧的槛联。字迹浮雕镀金,鲜明闪亮,书法更是苍劲有力,如铁创银钩。
柳南江再一细看联句,心头不由一怔。
原来那槛联写着:
“祥罩瑞盖江湖底定,
云涌风起武林太平。“
联首嵌进堡名,倒不足为奇。而联语中却夸下了“非(祥云堡)不足以底定江湖安攘武林的海口。
进堡门,只见林木葱笼。平整的青石道旁,吊挂两排密集的锦灯,抬首望去,不知尽头。
又前行约三箭之地,到达一座四面皆窗的敞厅,厅中有一席钱毯,毯上约有三十名女乐,各有吹弹拉打,演奏的曲子则是众所尽知“迎宾曲”。
过敞厅,穿月门,跨回廊,来到一处广场,想必这是“祥云堡”弟子练武之地,而此时却成了聚宴之所。
靠东南方,已搭建了一座高约八尺,宽约十丈的高台,顺着台口,如雁阵般摆下两排席面,分坐男女佳宾,柳南江微一估计,如果满席,与会之人,约为三百人之谱,其中女宾约近百人。
两排席面均已坐上了十人八人不等,而且四色冷盘已上,酒已开缸,大概只待主人一露面,这场盛会就要开始了。
柳南江入座后,再次向邻座巨台望去。只见顶正中一横匾,写着“群芳争绝”四个大字。
两侧则各挂一块槛联,写着:
“争百媚之丑妍
较一技之长短“
柳南江这才明白,群芳赛会不但要比美,而且还要动武,一定是好戏连台,难怪捧场张扬之客如许多了。
柳南江星目一转,又将眼光往自己这张席面上一扫。
这张席面上人数不多,连他在内只有七人。四个劲装疾服的彪形大汉,一个厥状至丑的老者,衣衫褴楼如同乞丐,还有一个衣着华丽,玉面红唇的俊美少年,年龄约十七、八岁若非坐在此处,绝难信他是武林中儿
柳南江本身也是丰神俊逸,加之爱美乃是人之天性,因此当他目光扫过那少年的俊面时,不禁微微一笑。
那俊美少年或许涉世未深或许是不善交游,被柳南江一笑,顿时面浮红酡,回首他顾。
柳南江顿感有些唐突,为解对方窘态,忙塔讪着问道:“这位少侠上姓了?”
俊美少年回过头来,报以一笑,低声答道:“凌菲,凌云之凌,芳菲之菲。转教?
柳南江本不愿在此时此地透露姓名,但他又不愿欺骗对方。只得连答道:“小姓柳,草字南江。”
凌菲低声道:“很雅!”
蓦然,一声如黄钟大吕的喝声贯耳传来:“主人驾到——”
喝声一起,满场喧嚷立即消逝。一片静寂。柳南江和凌菲二人也就掉头往台上望去。
此时台上已站立了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穿一件古铜围绣衫,发如银丝,挽了个朝天髻。
双目炯炯有神,面带和蔼笑容,威武的神情中,复透出令人倍觉亲切之感。
柳南江忍不住喃喃自语:“此人就是秦堡主吗?”
凌菲回曾投以一瞥,道:“难道柳兄对秦堡主一无所闻?”
柳南江听出对方的话中有言外之音,微微一笑,道:“在下鲜于在外走动,孤鄙寡闻,请凌兄……”
凌菲接口道:“秦堡主年不逾五十,而……”
凌菲的话只说到一半,台上的银发老者,已经闻声发话,道:“在下‘祥云堡’总管公孙彤,敝堡堡主于半月前因急事赶往关外,本应于今日赶回,想系因故阻于途中,本人仅代表堡主向各位致歉。值此明月当头,佳节胜景,请各位开怀畅饮,尽兴一欢。来!看酒……”
早有一个华衣仆懂,捧着银盘,傍立侍候。此时台下的群豪也纷纷举杯起立。
公孙彤接过银盘的酒盏,向空中一举,道:“先干为敬。”
左手一排飘飘银丝,举杯唇边,一饮而尽。同时间,台下群豪也各尽杯中之酒,并纷纷喝采起闹。
公孙彤将酒盏放回银盘,又复朗声发话,道:“群芳赛会立即开始,在下权代堡主,有请公证人入席……”
话音未落,已自巨台前的右侧走出三位中年美妇,一衣紫,一衣绿,一衣淡红,宛如三支蝴蝶般翩然在面对台前的二台首席当中的一张席面上坐下。
柳南江正看得出神,凌菲却暗中将他衣袖扯了一把,道:“柳兄,知道这三位妇人是谁吗?
柳南江摇摇头,道:“在下方才说过了,鲜于在外走动……”
凌菲抡起眼珠,白了他一眼,道:“柳兄!你怎么这也不知,那也不知?”
语气虽然稍嫌不敬,但此时出在凌菲之口,却让人听来刁钻可喜。柳南江不愠反笑,道:
“请凌兄指教。
凌菲得意地一笑。道:“告诉你,她们是洞庭湖畔有名的水月、醉月、晓月,这三大山庄的庄主夫人。”
柳南江轻“哦”了一声,方待说话,又听台上的公孙彤朗喝道:“恭请‘八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