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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餐时,秦茹慧果然没有见到秦羽烈。
饭后,秦茹慧回房歇息,锦儿为她拧熄了灯,可是,她连眼都不曾闭。
初更的梆声传来时,秦茹慧在怀中揣了些银子,又将短剑在怀中贴藏好,这才心怀鬼胎地向秦羽烈的房中而去,秦羽烈并没有登榻就寝,一个人在灯下托颐沉思,似有无限心事。
一见秦茹慧来到,颇为讨异地问道:“茹慧!还没有睡?”
秦茹慧勉强地笑道:“睡不着……”
语气一顿,接道:“听说公孙总管病了?”
秦羽烈“唔”了一声,点点头道:“上了年纪的人,稍受风寒就卧榻不起了。”
秦茹慧道:“听说爹亲自为公孙总管熬药煎汤,是吗?”
秦羽烈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呀?这些年来,公孙彤为我‘祥云堡’倒是尽心尽力的。”
秦茹慧装着一时想起来似地“噢”了一声,道:“顾着说闲话,倒忘了干什么来的了。
爹!我要看看那方玉佩和那柄铁剑。”
秦羽烈颇为讨异地问道:“茹慧!是发现了什么吗?”
秦茹慧谈然道:“多看几次,也许会有所发现的。”
秦羽烈摇摇头,道:“再看也是那几个字,不看也罢!”
秦茹慧使出女儿家的娇情,道:“爹!让我看看嘛!”
秦羽烈愣了一下,然后笑道:“看你!这般大了,还撒娇哩!看吧!不过只是白费眼力。”
说着,自身边将锦盒取出来放在桌上。
秦茹慧想不到不费吹灰之力如愿以偿了,暗喜在心,面上就不动声色地自壁上取下那柄铁剑,然后来拿桌上的锦盒。
秦羽烈猛地伸手按住了锦盒,沉声问道:“茹慧你要拿到何处去?”
秦茹慧心头一怔,面上却神情泰然地说道:“回房去看呀!”
秦羽烈摇摇头,道:“不行!要看就在这里看。”
秦茹慧道:“爹!是不放心我吗?”
秦羽烈沉下脸说道:“这件东西多少年来都没有离开我的眼前,为什么一定要到你房里去看呢?”
秦茹慧道:“难道拿到我房里去看就会不翼而飞吗?”
秦羽烈道:“茹慧!知道肖云达因何而死吗?就是因为身怀此物,凌震霄也因身怀此物而遇害,所以我不愿你拿回房去。”
秦茹慧笑道:“说句不见气的话,放在我房里比放在爹身边要安全得多。目下武林中人能够在我短剑逃生的人还不多哩!”
秦羽烈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的功力自从那位神秘黑衣人为你疗伤后,突飞猛进,目下难有敌手。不过,别以为江湖上都是些有勇无谋之人,倘若有人设计智取,你来必能够防范。”
秦茹慧道:“我却不信,东西在我手里,谁也别想拿走。”
秦羽烈将他女儿看了又看,方才说道:“茹慧你今天和往日似乎不同。”
秦茹慧语气淡然地说道:“我倒没有这种感觉,也许是您心情不大好。”
秦羽烈笑着站起来说道:“好吧!我送你回房去吧!”
现在,秦羽烈既然答应她携回房去细看,只要是护送她一程,她也就不坚持拒绝了,秦羽烈总不至于赖在房里不走的。
一念及此,于是点头含笑道:“那就劳动爹的大驾了。”
在秦羽烈的护送下,秦茹慧回到绣房,她没有留秦羽烈入内稍坐,秦羽烈似也无意入内,站在门口说了声小心,就径自去了。
秦茹慧不禁喜在心,凝听秦羽烈步履去远,连忙将锦盒与铁剑用一幅丝绢包好,背在背上,又取了一件连头篷的大氅穿在身上,将短剑提在手中,熄了灯,悄然走出房去。
她突然想到是否该留下一张小笺,想了一想,决定只字不留,不着痕迹为上。
雪光掩映之下,后院一片银亮,秦茹慧方一纵入雪地之中,蓦然,一排人影挡住她的去路,齐声喝问道:“什么人?”
秦茹慧定神一看,原来是堡内最精锐的蓝衣武士,当即沉声道:“连姑娘我都不认识了吗?”
其中一人,是新任的蓝衣武士统领,前跨一步,和声问道:“小姐意欲何往?”
秦茹慧粉面一沉,道:“谁教你来查问姑娘我的行踪?”
蓝衣武士统领恭声回道:“属下奉有堡主谕令,今晚任何人也不得离开堡内。”
秦茹慧心头一凛,沉叱道:“连姑娘我也要受到限制吗?”
蓝衣武士统领道:“回小姐,堡主曾经如此吩咐过。”
秦茹慧道:“堡主何时下的谕令?”
蓝衣武士统领道:“就是方才。”
秦茹慧不禁大惊,原来秦羽烈对她早有防范了,心念一横,打算硬闯出去,她已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不能在柳南江面前做背信失约之人。
“锵”地一声,短剑出鞘,她正想挥剑硬闯,蓦然身后传来一声沉叱道:“住手!”
秦茹慧知道秦羽烈已到,虽未立即动手,但是,短剑却未入鞘,仍然全神戒备。
秦羽烈缓步来至她的身边,喝问道:“茹慧,你要去何处?”
秦茹慧应道:“我打算去寻找那柄真剑。”
托辞早就想好,因此说来毫不费力。
秦羽烈道:“因何不禀报我知?”
秦茹慧道:“怕你阻拦。”
秦羽烈道:“如果我现在阻拦呢?”
秦茹慧不禁愣住了,良久,方反问道:“爹一定要阻拦吗?”
秦羽烈低声喝道:“将剑回鞘,乖乖地回房睡觉去,大雪纷飞,不宜远行。”
秦茹慧毫不迟疑地答道:“茹慧离意甚坚,请勿阻拦。”
秦羽烈凝声说道:“离意?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说得明白点行吗?”
秦茹慧知道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已不行了,因而一字字铿锵有力地说道:“茹慧此番离去,今生今世也不打算再回‘祥云堡’。”
这话说得截铁斩钉,使秦羽烈不禁愣住。
良久,方回过神来,问道:“是打算与为父的决裂吗?”
秦茹慧语气冷漠地说道:“茹慧打算寻找我那不担负养育的生父。”
秦羽烈疑然诧道:“这是什么话?”
秦茹慧道:“你和公孙总管的谈话被我偷听了,才知我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秦羽烈恍然大悟,原来秦茹慧欲要远走高飞的用意在此。
此时,秦羽烈也不免凄然,喟叹一声道:“茹慧我待你薄吗?”
秦茹慧道:“不管厚薄,养育之恩德不可忘,茹慧早晚必有所报。”
秦羽烈沉叱道:“就是这样报吗?拐走我的异宝不告而别?”
秦茹慧道:“茹慧现在告别还算不迟,来日寻得生父,定当偕同登门,答报多年养育之恩。”
“锵”地一声还剑入鞘,大踏步向前走去。
秦羽烈冷哼道:“茹慧!你想得太简单了,你母一走了之,你可不行。”
果然,前面那排蓝衣武士纷纷拔出长剑,拦住秦茹慧的去路。
秦茹慧早已下了决心,不惜任何代价要闯出去,履行她和柳南江的子时之约。因此,面对那一排明晃晃的长剑视若未睹,依旧前行如故,反而逼得那些执剑武土纷纷后退。
秦羽烈暴叱道:“困住这丫头,绝对不能让她走掉。”
秦茹慧本来还不致在秦羽烈面前公然动剑,现在一听秦羽烈已经下了狠心,也就不再犹豫。
短剑飞快出鞘,左右一扫,立即有四名武士在她剑下而亡,空出当中一条缺口。
秦茹慧已飞快乘虚突破,向墙脚奔去。
只听得泰羽烈枉喊放箭之声,接着箭弩如疾雨般飞来。
秦茹慧一面飞舞短剑去拨落那些箭弩,一面已纵身上了墙头,落下堡外,如飞驰般向东奔去。
一口气奔行了二十余里,回顾身后,并无追兵,这才停下来喘了口大气。
在她喘息之际,突然发觉心胸气血浮荡不已,而且背脊上也隐隐作痛,反手在背上一摸,不禁心头大骇,原来背上竟然中了三箭。
秦茹慧将箭头一一拔下,闭住了气穴,其后大叫道:“柳南江——柳——南——江!”
凭她叫破了喉咙,也没有柳南江的回声。当然,秦茹慧并不知道,柳南江也和她一样身受重伤了。
柳南江失约了,这是秦茹慧唯一的想法,是他不信任她?还是不愿受她的约束呢?
她感到很!恨!恨!
心烦气躁,创口复又汩汩流血。
终于,她昏倒在雪地之中。
鹅毛般的大雪不停地往下飘,眼看雪花就要将秦茹慧的躯体掩盖了,忽然,一条黑影闪到了现场。
那人探了探秦茹慧的鼻息,很快地将秦茹慧背在背上,向林中奔去。
雪仍在下,一天之中,大雪在同一地点遮盖了两次血渍。
三天后——
秦茹慧醒来了。
颓坍的神像,落漠的殿室,告诉她这里是一座断了香火的废寺。
她身下垫着干草,身上却盖了一件名贵的皮裘。
她活动一下双臂,背上的伤势似乎已经好了。她暗中一运劲,发觉内力毫无损伤。
她依稀记得有一个男人背负她来此,那是谁?是柳南江吗?
正当她想起来东张西望之际,阴暗的角落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道:“姑娘醒了吗?”
她循声望去,那是一个面目很英俊的男人,在他的面前有一堆火,火上放着一个破瓦罐,似在煮什么食物,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发红,如果她身体往后面的墙壁上一靠,就很难发现那里有一个人。
秦茹慧愣了愣,方才问道:“你……你是谁?”
那男人回道:“姓肖名云鹏。”
秦茹慧喃喃自语道:“肖云鹏?这名字好象很熟哩!”
肖云鹏轻笑道:“姑娘所熟悉的一定是终南三君子之一的肖云达,两者只有一字之差。”
秦茹慧脱口道:“对了!你是……?”
肖云鹏似乎有意不让她发问,连忙插口道:“姑娘尊姓?”
秦茹慧道:“姓秦……”
肖云鹏“噢”了一声,又问道:“柳南江是谁?”
秦茹慧神情一振,振声问道:“你认识柳南江吗?”
肖云鹏摇摇头,道:“在下不识,不过,这三天来,姑娘却不止次地低呼柳南江的名字。”
秦茹慧粉面一热,讪讪然道:“柳南江是我仇人。”
肖云鹏自火上取下瓦罐,放在秦茹慧面前,道:“百里之外,向乡民取了些小米,熬了一罐薄粥,无碗无筷,待稍凉之后,姑娘就以罐喝下去吧!你已三天未下水米了。”
秦茹慧道:“多谢!这次承蒙搭教——”
肖云鹏一摆手,道:“姑娘不必来这些俗套……”
说着,将一束箭矢扔到秦茹慧面前,接道:“这是‘祥云堡’的箭矢,不知秦羽烈怎会暗箭伤人?”
秦茹慧道:“那倒不能说是暗箭,他想阻挡,我却突围而去。”
肖云鹏笑道:“想不到姑娘倒是很宽厚的,既然如此,姑娘就不该将柳南江的仇恨老是记在心里了。不然,岂非厚此而薄彼?”
秦茹慧摇摇头道:“那不同!”
肖云鹏道:“有何不同呢?所同的只不过因为‘祥云堡’堡主和姑娘同姓罢了。”
秦茹慧轻笑道:“看你处处在为柳南江说话,你一定认识他。”
肖云鹏连连摇头,道:“在下并不认识他,不过,听到他的名字,却好象有缘分似的。”
秦茹慧道:“为此心仪了是吗?那一定会使你失望,因为他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肖云鹏喃喃道:“无情无义……”
失声一笑,接道:“想必那柳南江曾经有负于姑娘是吗?”
秦茹慧不禁满面血红,疾声道:“并不是那样一回事,你会错意了!”
肖云鹏一笑置之,随即正色道:“姑娘是否觉得伤势已全好了。”
秦茹慧笑道:“好象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