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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在面上一抹,抿嘴略动,吐出一口否黄唾液,露出本来的剑眉星目和一口整齐如银的白牙。
蓝衣少年知道再也装不了傻,只得一度头皮,冷哼道:“朋友的心智和身手的确不凡,但是这等暗剑制人的好手法却令在下不服。”
柳南江哈哈大笑。道:“比起阁下令人在茶内暗施迷药的伎俩却要光明正大得多。”
蓝衣少年不禁语塞,愣了一阵,方道:“既被识破,复又受制于朋友剑下,听凭处置吧!”
柳南江道:“柳某又想看看是哪一路的朋友抬举……”
语未尽,手已动,左臂电出,不待对方有所回避,“嘶”地一声,已将蓝衣少年蒙面黑巾扯落。只见那蓝衣少年面如玉盘,目如滚珠,仪表堂堂,端凝自成,虽受制于人,仍屹立如磐石,沉静如恒。
柳南江看得出神,突觉背心一寒。暗道一声不妙,一道劲气已贴命门。
接着,一阵轻脆的声音自柳南江身后叱喝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柳兄请撤剑吧!”
那声音好熟,柳南江猛然想起,不是昨晚在“祥云堡”中同席的凌菲还有谁?乃冒问道:
“是凌兄吗?”
果是凌菲,只听他疾声道:“不错,正是小弟,请柳兄撤剑。”
柳南江动剑的本意,也只是想扯落对方面巾,如今目的既达,似不必再僵持下去,当即应道:“好!在下要撤剑了!不过,凌兄最好也能同时卸除掌劲,不然,吃亏的还是前面那位朋友。”
一声轻喝,手腕猛抽,身形疾旋,左手一抄,将蓝衣少年手中剑鞘夺过,“嘤”一声,还剑入鞘,这几个动作只在一瞬间而成,美妙利落。
然后,左手抱剑,飘退五尺,神定气闲,向二人微微一笑。
凌菲拱手一揖,道:“适才小弟多有冒犯,请柳兄海涵。”
柳南江淡然一笑,道:“螳螂岂敢怪黄雀!凌兄能否将这位朋友引见一下?”
凌菲向蓝衣少年投以一瞥,面上略有犹豫之色。
柳南江道:“如有不便、那就算了。”
蓝衣少年道:“在下姓凌,拙名长风。”
柳南江闻言不禁轻“噢”一声!
凌菲又看了凌长风一眼,目中透露责怪之意。然后向柳南江道:“正是家兄!”
柳南江轻“哦”一声,道:“原来如此……”
话音一顿,面色倏寒,沉声道:“在下请教,长风兄派人在茶内施放迷药,其目的安在?”
凌长风面上一讪,答不上话。
倒是凌菲神情从容不迫,道:“柳兄昨晚在‘祥云堡’言行举止……”
柳南江不待凌菲说完,目光如冷芒地一扫,道:“茶内施药,已属末流之技,翻箱倒夹,迹近官小所为。二位仪表出众,必是身出名门,何以……”
凌氏兄弟相继一声惊呼,齐声道:“翻箱倒夹?不曾啊!”
柳南江星目一翻,道:“二位怎敢保证你们那位脓包属下不会如此去做?”
凌长风断然摇头,道:“大板牙不会胆大妄为,在下对属下一向管束甚严。”
柳南江剑后微皱,道:“大板牙来‘倚水阁’旅店卧底多久了?”
凌长风道:“七月中,就已进入‘倚水阁’旅店。”
柳南江沉吟一阵,面上突显骇色,腾身向旅店疾奔而去。
凌长风与凌菲相顾一瞥,紧步相随。
秋午凉爽,旅栈中人多已午眠,店主人也伏在柜上打盹,店中静得出奇。
柳南江蹑足登楼,进入房中,凌家二兄弟也相继进入。
凌菲走在最后,掩上房门,蹙眉问道:“柳兄是否发现有何不对?”
柳南江食指竖在嘴唇间,轻嘘一声,道:“轻声!二位快看看,此人可是你们的属下?”
凌长风将榻上昏卧之人翻转,一看之下,险些讶然出声。因为这个乔装店家工人,根本就不是大板牙。
从对方的神色中,柳南江就已知道结果了。仍免不了问道:“不是吧?”
凌长风连连摇摇头不语。
柳南江道:“你们那位大板牙,前些日子我见过,这厮装得像极。可能是方才那盏热茶泼在脸上,将易容药水冲化,才露出了本来面目。”
凌菲走到榻前,道:“将他弄醒来,拷问一番。”
柳南江摇摇头,道:“不必费手脚,这厮已死了。”
凌菲一触那厮鼻息,果然早已气绝。不禁面上一讪,同时,心中对柳南江锐利的目光大加赞佩。
凌长风拨开死者眼皮检视一阵,喃喃道:“心脉震断而死。”
凌菲接口道:“想是杀人灭口。”
柳南江点了点头,道:“在下方才施手法点了这厮的昏、哑二穴。这厮同伙唯恐搬动惹眼,只有杀人灭口了。”
凌菲问道:“柳兄看得出来下手之人用的是何种手法吗?”
柳南江微一沉吟,道:“心脉震断,却口不流血,目不吐睛,但手法奇特,而且功力卓绝。依在下看……”
一语未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有人喝道:“好一个识货的行家!”
随声房门微微一闪。
三人本能地突然分开,鼎足而立,蓄势以待。
那房门微微一闪后再无动静。凌家兄弟不耐久待,就要冲出。柳南江挥手示意不宜蠢动,就藉挥手之势虚空一抓,房门霍地荡开。
房门外空无一人。
凌菲手腕微抬,向走道上挥出一掌,人也顺势纵出,柳南江同凌长风也紧步相随。
长廊上也是空无人影。
三人复又联袂纵下店堂,奔出店外,也未发现敌踪。
这时,柳南江忽然失笑道:“我们今天被人耍了。”
凌菲忙问道:“柳兄这话何意?”
柳南江道:“在下自信尚未聋耳到瞽目程度,而人到门外,却毫未察觉,二位知道是何缘故吗?”
凌家兄弟相互一视,连摇头,道:“不解其故。”
柳南江微微一笑,道:“不速之客系从水上而来。”
凌家兄弟同声一呼,他们竟然忘记柳南江那间上房是倚水而建的。
柳南江又道:“既然从水上来,自然从水上去,我们追错了方向。”
凌家兄弟双双一耸肩头,作了一个莫可奈何的苦笑。
三人回到上房,凌菲眼尖,突然“咦”了一声,抬手指向房门,只见房门上贴着一张红笺,入眼生辉。
柳南江喃喃道:“这位不速之客倒还颇具机谋哩!”
顺手揭下红笺,只见笺上写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各凭时运,休要妄想。”
柳南江看罢,两手将红笺一揉,手扬处,红笺已成粉沫,往窗外一丢,点点红英,随风飘落。
凌长风和凌菲二人木然发愣,他们并非因柳南江露了这一手内家功力而惊奇,而是在回味红笺上的那四句话。
此时,柳南江已除了身上的店家装束,换上了自己的衣衫。然后,他开始检点箱内物品。
银两分文未缺,衣物也不会短少。唯独丢了一本柳南江喜读的庄周南华。
凌菲见柳南江沉吟不语,不禁连声间道:“柳兄,可曾丢了东西?”
柳南江道:“一本破书。”
凌长风心头一动,不禁脱口问道:“莫非是一部秘笈之类……”
柳南江摇摇头,道:“非也!庄周南华,三分碎银就可在坊间买到的版本。”
凌长风不禁皱眉缓缓摇头,道:“这就奇了!费尽心机,只拿一本不值钱的旧书,真是叫人不懂。”
柳南江笑道:“也许那偷儿是一个目不识丁的蠢货!”
话刚出口,柳南江顿觉自己这句话说得太似轻率。原来那本书的扉页上写着“南江徒儿诵读,师……题于……”
显而易见,窃贼偷书的目的旨在察看自己来路,此书一失,行藏就已败露了。
想到此处,柳南江神色剧变。
凌家兄弟看在眼里,心里都有数。虽是一本破书,也许对得者和失者都有莫大的关系。
凌菲察言观色,心机暗动,乃相机进言,道:“今日曲江池畔与会之人,可说各怀目的。
柳兄如不见外,你我何不互告心意,来日也好有个照顾。”
柳南江心头一动,面上却声色不露,故作轻松,道:“在下先前只是好奇,此时却想发笔横财了。”
柳南江的回话过分坦率露骨,使凌菲大感意外,忙道:“小第言出肺腑,柳兄切莫以笑言答之。”
柳南江朗笑道:“在下说的是实话,不但想分一杯羹,甚至还想独霸全宗。”
凌长风插口问道:“柳兄指何而言?”
柳南江道:“自然是那个‘财’字。”
凌菲浅浅一笑,道:“这笔横财,只闻其虚,不见其实,值得柳兄下如此的决心和贪心吗?”
柳南江神色一怔,道:“虚实之证,尚须加以时日,在下只是先胜而后求战。”
凌长风低喝一声,道:“好!柳兄真是豪气干云,令人生敬。不瞒柳兄说,我俩虽是为了一个‘财’字前来,却只是追寻本门当年被劫的一件异宝,若非这件异宝出现,任他金珠翠玉,武林奇珍,我们也不会动心。”
柳南江问道:“若是贵门被劫的异宝出现呢?”
凌家兄弟异口同声,道:“自然要舍命夺回。”
柳南江笑道:“雄心万丈,柳某预祝二位成功。”
凌菲修冒一挑,掌握时机,问道:“柳兄绝非巧取豪夺贪图横财之人,此来想必另有所谋,可否见告?”
柳南江道:“你我目的完全相同。所不同者,贵门异宝是被劫,本门之异宝则为不慎失落,而且是两件。”
凌长风道:“既然如此,你我不妨订个协议,来日互助一臂之力。”
柳南江摇摇头,道:“这……不太妥当吧?”
凌菲怫然不悦,悻悻然遭:“柳兄嫌弃我俩吗?”
第三回芙蓉仙子
柳南江肃容止声,道:“二位万勿误会,并非在下不愿结盟,因天下巧事太多,万一你我寻访之物相同,到时反为不便。”
凌菲一撇嘴唇,道:“怎会那样巧?门户各别,以称宝之物绝不相同。看来柳兄未具诚意,不过以此话为借口。”
凌长风接口道:“纵非借口,也嫌太多虑了!”
柳南江一蹙眉尖,神态从容,道:“大凡足以称赞之物,必定为之窥视,也必定为之巧取豪夺,故无人能将其持之久远。今日属你,明日属我,一旦又为第三者所得,当你我共争此物时,究竟属你属我,结果必起争端。在下方才之言,可谓由衷而发。”
二人听罢,频频点头。
柳南江又道:“在下急待束装就道,无暇与二位把盏一叙,但愿来日相遇,你我惧已满载而归……”
话中分明有送客之意,凌家兄弟遂起身作礼辞别,道:“托柳兄洪福,小弟等别过。”
柳南江将二人送到店外,见他俩去至梧桐树下,双双跨上那匹灰色骏马,扬尘去远后,方才回屋。
他一脚跨进门槛,另一脚却像在地上生根似拔不起来。
原来他的屋内这时坐了一个二十出头,艳丽无比的俏佳人,杏目圆睁,目光笔直地望向他。
柳南江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再一看自己的书箱杂物,才知道这位俏佳人是位不速之客。
俏佳人已先启唇问道,“是柳相公吗?”
柳南江点头,道:“正是,请问……”
俏佳人道:“妾身‘芙蓉仙子’纪缃绫。”
柳南江对这位“芙蓉寨”的红粉掌舵并不陌生,因为昨夜赶会就是用她名下的请柬。想到这里,柳南江心头不禁一凛,自己与她素无来往,登门何为?她又怎会知道自己姓柳?
柳南江面带笑容,温文言道:“原来是仙子驾到……”
纪缃绫玉手一挥,辞色严峻地道:“不必客套,请间柳相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