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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努力的,该是极想活下去罢?
如此便好,若是救了个心存死志的,可就亏大了。
荒野中——
一道矮小的人影在许多小土包之间急速飞掠着,他脚下生风,却是没有方向、慌不择路地逃窜。
在他身后大约十余丈的距离,有许多黑衣蒙面人更快地追来,有些提着长剑有些拿着劲弩,杀气腾腾。
前面逃难的矮小人影一边回头一边寻找出路,在更远处有个林子,若是能逃进去,说不定便能侥幸活下去。
他这般想着内息再猛然循环几圈加快了步子,速度更是提升了好几倍,可不曾想这当时林子里却走出个身量修长、黑袍的人来,他躲闪不及,一下子撞了上去——也不见黑袍人怎么动作,他只觉眼前一花,自己就扑了个空,回头看时,黑袍人早已平移了十尺,刚好避过去。
这一顿,后面的蒙面杀手就赶了过来,他心下一个激灵,半空中硬是转了个方向,主动往黑袍人身上扑去。
黑袍人身子一晃,他又扑空了。
“恩人救救我!”他慌忙求道,“有人追杀我!”
黑袍人没有理会,按照原路继续前行。
他脑子一转,大呼道:“总算看到大哥了,大哥救我!”
或许是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想法,蒙面杀手们连同这个黑袍人一并攻击,只听“嗖嗖嗖”几记破空声响,弩箭连发,漆黑的箭矢分上中下三路直直往黑袍人刺去!
黑袍人一声冷哼,手腕转动连剑带鞘提起来,随意荡了两下——
“叮叮叮!”
就把弩箭尽数拨开,颓然掉了一地。
被追杀的矮小人影也就十来岁模样,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看起来古灵精怪的,他见黑袍人轻易挡掉了那些个弩箭不由大喜,趁机一个纵跃跳到黑袍人身后,牵住他的衣角不放:“大哥好厉害!快干掉他们!”
黑袍人不语,蒙面杀手早冲了过来,拿剑的那些将他团团围住,一起动手杀来。黑袍人反手抽出剑,剑身柔韧莹亮,抬手刺出,手下没有半分花哨,只见到几道寒光闪烁,围上来的那些蒙面杀手就像是被人点了穴道般,齐齐僵在那里,再一瞬,轰然向后栽倒。
精怪少年眼睛瞪得大大,自己是知道这人厉害没错,但没想到动作这么干脆利落,心中一时兴奋得紧。可还没高兴多久,正在这当头突然觉着小腿处一股大力撞来,他便控制不住地倒飞出去,重重跌倒在地上!却原来是黑袍人嫌他累赘,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精怪少年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心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暗暗后怕。好险只是顺脚踢开不是顺手抹了自己脖子……
那一头,黑袍人纵身掠起,仿若一只大鸟,轻盈而出,他左掌发力扫开另几个飞身来杀的蒙面杀手,又穿过激射而来的数十支漆黑弩箭,随手划开剑招,割破暗处放箭那些杀手咽喉,再稳稳落地站定,回剑入鞘。
随后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原本行路的方向走去。
精怪少年大惊,赶忙撑地站起,一瘸一拐地追过去,也不敢跟得太近,就那么远远吊着,许是那黑袍人觉着不碍事,也没去管他,就让他这样一路跟着。
沉默无声地走了个把时辰,精怪少年忍不住了,悄悄离得近些,发现黑袍人还是没有做出什么威胁,就干脆走到对方身侧——三尺左右,偷眼看去。
呦嗬!这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刚只顾着逃命没瞅清楚,现在看来,这人简直就跟冰块雕成的一样嘛!七尺多高的个子已经很挺拔了,还把脊背绷得直直,也不嫌累得慌。露出来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面容也是很俊秀,可一点表情也没有,而且眼神也太冷了一点……
看了一会,他看黑袍人没受什么影响,就开始套近乎了:“大哥,大哥你叫什么名字?看你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武功真是太厉害了,是跟谁学的?你刚杀人的时候真是太帅了!对了,大哥救了我的命,要是有什么差遣,我义不容辞,不然,前面到了茂京,我请大哥吃一顿好的吧……”
精怪少年喋喋不休地说了很久,黑袍人一直没什么反应,他也就继续说下去,就不信从他口里掏不出一个字来!
小镇客店上房中——
柔软的床铺上躺着个光裸了大部分肌肤、面色苍白的青年,五官平凡,顶多说个清秀,相貌并不出众,如今身负重伤,又显出几分虚弱。
室内一息灯火如豆,微微地晃动着,床上青年眼睫颤了几下,徐徐睁开眼来。
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个秀美的少年,见青年的气息有了变化,便抬眼看过去:“怎么,你醒了么?”
方狄
“多谢相救。”青年醒来,视线朦胧间看到的人影并不清晰,可听力却是正常的,透入耳里的声音柔缓且没有恶意……足以辨明了。
过了一刻,他的视线清晰了,便将目光投在坐于床边的那人身上,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
细眉秀目,唇色红润,肌肤白皙而有光泽,身形纤瘦却不显颓败,眸光……暗沉。是个看似羸弱,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的少年。
目光一转,又落在安静站在少年身后的修长青年身上。
长身玉立,面色略为泛出些不怎么健康的白,有一双隐含犀利的凤眼,而整个人流露出的则是淡淡的书卷气,架势像是少年的家仆,气质却不像。
这两人,绝不是平凡的身份。
少年任他看完,才微微启唇:“我名花蚕,后面这个是我的侍从阿澄,你是阿澄捡回来的。”话说得简单直白,“我验过你的伤,新旧算起来鞭痕三十一处、灼烧痕迹二十五处、刀疤六处、剑伤八处、棍伤十七处,中毒,□还有撕裂痕迹。”
“我没有被实际做什么。”青年抬起头,神色淡然,“他们用的是树枝。”
自称“花蚕”的少年嘴角勾起个浅浅的弧度,顺手接过身后侍从递过来的茶水,低头啜饮一口:“嗯,接下来,你预备怎么做?”他的面容在氤氲热气中显得有些模糊,“我只给你止了血,其他的都没做。”他的笑容十分柔和,“虽说没什么必要,可还是问一句的好……”声音放轻,“你想活着,还是想死了算了?”
“我想活着。”不出所料地,青年选择了如此作答,“那么多难堪我都忍过来了,没理由现在去死。”
“很好。”花蚕轻笑,“你叫什么名字?”
“方狄,傲鹰堡三当家的私生子。”短短一句话暗示的东西不少,这一听之下,事情大致经过也就能推知了。
花蚕闻言,偏头看向自家侍从,似笑非笑的。
“回主人话,属下离开当时,还未听过‘傲鹰堡’的名号。”被称作“阿澄”的青年恭声禀报,“不过属下倒是知道,有个地方唤作‘傲鹰商会’,不过那是个部分介入武林的商家,不算是武林中人。”
“听起来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地方。”花蚕低声笑道。
“傲鹰商会就是傲鹰堡的前身,在五年前,大当家为了能够更好地扩大商机,便将商会转到地下,明面上解散商会建了这个堡,想在武林中占据一席之地。”方狄徐徐道来,“这些年来,也逐渐站稳了脚跟,今年在卞阳召开的武林大会,傲鹰堡第一次接到请帖。”
花蚕点一下头示意明白,随后抬起手止住身后侍从发话,冲方狄柔声笑了笑:“我能将你全部治好,可你要拿什么来换?”
“我身上有什么你要的,只管拿去就是。”方狄抬眼,目光很平静,“只要留我一条残命,其余之事都无妨。”
“我很高兴。”花蚕眼里带了丝愉悦,“说罢,除了活着,你可还想做什么?”
“我想要傲鹰堡被夷为平地,方家断子绝孙。”方狄的唇边也露出一抹笑意,让人触目惊心,“若是你能做到,我愿将一切都交付于你。”
“能屈能伸、能忍人所不能忍。”花蚕回眸对着自家侍从笑道,“阿澄,他可比你识相多了。”
“秉性不同,属下如今亦是全身心归属主人。”侍从垂首答道。
“也罢也罢,你想些什么我管不着,反正也是你离不了我身边。”花蚕不在意地摆摆手,“把箱子底层的白瓶拿出来,我要用。”
“是。”侍从应声去做,递过来的瓷瓶通体光滑,似是精心打磨而成。
花蚕抬手接过,在掌心倾出一颗红色丸药,凑于方狄嘴角:“是毒药,敢吃么?”
方狄也不说话,只是口一张,就吞了进去。下一刻,额头汗珠滚滚而下,面上的皮肉也不断抽搐起来。
“还有几个时辰折腾,阿狄可要撑住,若是昏过去,就活不成了。”花蚕轻轻一笑,走到旁边软榻躺上,“阿澄帮我看着,我先睡一会。”
“是,主人。”侍从走过去,为少年拉上薄被掖好被角,又走到之前少年坐的位置,盯住床上人不放。
方狄的嘴唇疼得发颤,面上却露出些笑意来:“今后你我共事,我该唤你什么?我是方狄,你又是谁?”
侍从身子坐得端正,语气也很平淡:“顾澄晚,随你怎样称呼。”
床上人又笑了笑:“原来你是当年顾家跟男人走了的顾二少,当真闻名不如见面。”
“你在嘲讽我?”顾澄晚抬眼问道,话里听不出什么怒气。
“不,我很钦佩,只是不曾想,会与你在这情形下结识。”方狄忍痛说着,“还请不要误会,你那般做法,想必也是情之所至,我怎敢任意轻忽?”
“都是过去罢了,如今我已是主人的‘阿澄’,你亦只是主人的‘阿狄’,多余的事情,再莫要去想。”顾澄晚眸光闪了闪,随即镇定说道,“若你熬不住唤我一声便是,我陪你撑过这关,你也替我多分担一些罢。”
“如此甚好。”方狄极力让嗓音平稳,“日后也要阿澄你多多照拂才好。”
“好说。”
半夜时分,屋顶上有瓦片轻微碰撞声响,似是许多脚步匆匆而过,落足极轻,想是不愿惹上任何人注意的。
有一根竹管将窗纸戳了个小洞,从外面探了进来,白雾袅袅……再过得一刻,门便被人悄然推开。
寒光一晃,有几道黑影闪身进来,挥剑直往床上斩去!
只听“砰砰”两记闷响,床被砍做两半,可床上人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进来的黑衣人心道不好,连连后退审慎警惕。果不其然,房梁上一抹残影直扑而下,“噌噌噌”挡住来人的本能攻击,再一个旋身,手腕顺势翻动,就将刺客们颈子割断,鲜血横流……这些个杀手连呼痛声都来不及发出,就都轰然到了下去。
屋子中央冷然站着个身材颀长的剑客,剑尖还有血珠淌下,他少等一会待血珠落尽,才将剑插回鞘中去。
这时候,床边的衣柜猛然被向外推开,从里面跳出个身形灵动的少年来,他一脸灿烂地冲到剑客身前,又生生止住步子不离太近:“大哥太厉害了!我定要好好感谢大哥才是!”
从那日被追杀、结果因着移祸给这剑客而获救的时候起,少年便更是死死缠住不放,但凡再有杀手前来,就将他们引到这剑客身边,而晚上的时候,也怕有人偷袭而硬是赖着要与剑客一间屋子——房费自然是少年出的,少年也绝不敢抢了剑客睡觉的地方,就只好每一日每一日蜷缩在墙角入睡,才算是觉着有些安全。
也不知是什么心态,剑客并未驱逐少年,不过也没多大理会就是了。这已然不知是第几波杀手前来,水准自然是越往后面越是高强,剑客初时意兴阑珊,要等少年狼狈将其引过来才肯动手,到最近才有了些主动出手的意思,少年当然是喜不自胜。
今夜的事情已了,少年复又缩到墙角,剑客剑不离身,人则盘膝坐在塌落且已被分作两半的床板上面,运功调息。
室内静了一阵,少年突然开口,是难得正经语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