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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锦布前面,青柳飞红矮下身子,把小主子们放到锦布边缘开口处,指了指前面的方向,示意可以任意取用。
胸前绣着牡丹的小世子停了停,身子一侧,就让他身后的孪生弟弟先过去了,而这位胸前绣着金菊的小王爷也是毫不客气,手脚并用地飞快爬了上去。
破云剑
却说小王爷得了兄长的谦让,在锦布上爬得那是一个“虎虎生风”,两手两足轮番挥动,就跟那不停歇转动的风车,看得人既是胆颤心惊,又是哭笑不得。
“可真是不得了的小家伙。”玉合欢一口茶水差点喷出口来,“那小胳膊小腿儿的是怎么长的?也不怕给折了!”
既然大家都是熟人,第五玦的态度也就很随意,他一只手揉了揉眉心,颇为头疼地说道:“我这个小儿子,自从拆了襁褓就活泼得紧,若不是有他哥哥在分了他的精力,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呢。”
“活泼好活泼好,玦小子你自己老成,还不让儿子活泼些?”说话的是个干干瘦瘦的男童,看起来也不过就七八岁年纪,却是一幅老气横秋的模样,只是时不时努努鼻子,倒跟他这语气全然不匹配了。
“胡前辈说的是。”第五玦也不生气,反而温文尔雅地拱手行礼。
可他那美丽端方的王妃却不乐意了,只见她柳眉一挑杏眼一横:“万通子你又欺负我家阿玦脾气好了?就不怕我绞你的脖子!”说着双手一拉,做出个扯开的动作,一时间气势上来了,当真艳光夺人。
一听“脖子”二字胡不改立刻缩了缩脖子:“嘿,我哪敢欺负你家亲亲相公,你这才是欺负我罢!”
万通子小时被人害了不能长高,永远都是个稚子形貌,个性难免变得有些偏激,偏偏因为拜了个了不得的师父而武功高强,弄得江湖上鸡飞狗跳,五十多岁时遇到出宫历练的第五玦,第五玦功夫不错性格温和,对这万通子百般包容,久而久之成了不错的朋友,后来第五玦与琴抱蔓倾心相许,琴抱蔓是个烈性的脾气,见不得万通子胡搅蛮缠,两人见面必打,这一来一往的居然产生了些另类友情,而不是因为第五玦而极力容忍。后来琴抱蔓发觉万通子脖子上怕痒的弱点,总用鞭子去缠了磨蹭,万通子不下狠手就躲不过,被折腾得抱头鼠窜,只一听琴抱蔓作出抖鞭子的动作,就立刻面色大变、只差没落荒而逃了。
纵容地笑笑,第五玦不理会两个还在互杠的大小孩儿,视线重新落在锦布上面的小儿子身上。
这小王爷手脚快不说,还喜新厌旧,从锦布上摆着的第一件物事开始,把玩一阵丢一个,有的朝后有的朝前,只要是能拿动的,都过不了这一关,还好人小力气小,也不至于伤到旁人,只是这副得意洋洋的调皮劲儿,就让人看了想捏得慌,真恨不得把他那鼓鼓的小脸蛋儿摁出几个红印子才好。
随着小王爷这手的一拿一放,锦布的外边已经七零八落地掉了好些金银玉石珠贝珍宝,小件物品无一幸免,大件的他没法子扔,就用小嘴咬一咬,让人担心他那没长两颗的小乳牙,到底经不经受得住他这么闹腾。
又过了一会,所有东西都摸遍了,这位调皮的小王爷好像也玩够了,他扭了扭脖子像是在舒展身体,然后就七一拐八一弯地挪到那个晶莹剔透的玉笛前面,一把攥在手里,咧开嘴笑得不亦乐乎。
“贼小子挺识货,知道挑贵的。”胡不改见了“嘻嘻”一笑,“不过我说玦小子,这小孩儿抓了这么个玩意儿,长大了莫不是要做个乐师?”
“若是小二喜欢,也不是不可以。”第五玦倒没什么失望之类的表情,与琴抱蔓相视一笑,轻松自在得很。
“胡老头别在这里说瞎话,等小家伙再长大些,我便把我那‘天罗五音’教他又何妨?”玉合欢冲胡不改媚眼一飞,“我家的小侄儿,可容不得你说三道四!”
“是是是,这里到处都是姑奶奶,我胡不改惹不起、躲还不成吗?”万通子脖子再缩,笼在他那个宽宽的领子里几乎就把脸埋了一半,就露出个眼睛现出些无辜的神采来。
于是满座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孩童样貌的人,也很有些孩童的脾性。
小王爷抓了玉笛就爬回了原位,被他糟蹋过的珍奇宝物散得到处都是,青柳上前一步想摆摆好,却见小世子眼皮一抬——照顾了两位小主子这么久,即便不说话,青柳也能多多少少明白他们的意思,这不,小世子飞过来的,可不就是“给我退下”的眼神么。
青柳自然是依命退下了。
小世子平日里懒洋洋,性子比起他那个调皮捣蛋的孪生弟弟来,可不知稳重了多少倍,如今他那弟弟玩够了,也就轮到他来。
他却是一点不急的,两个巴掌拍在地上,爬起来慢悠悠,路线也不同他兄弟那样“曲折”,而是笔直的线条。
一步一步,他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仿佛就认准了那一个目标,就朝着那个目标坚定地前进。路上有许多阻碍——那些被小王爷搞得乱七八糟的珍贵物品,这位小世子全然的视若无睹。他只是很轻巧地跨越这些“障碍”,慢慢地、毫不犹豫地爬到那个打开的剑匣前面。
然后双手探入匣中,硬是把那“破云”拖了出来。
这时候,琴抱蔓握住茶杯的手指一紧,嘴唇也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微发白。
同样的,满座无人不曾听说过“破云剑”的传说,它是一柄据说充满了戾气的邪剑,外观不过是个古朴寒铁剑的模样,但只要长剑出鞘,就会产生极为森冷的剑意,无论持剑者所拥有的是何种属性的内力,都会被它舞出血气浓重的杀招,中招者全身血液全被此剑吸取,瞬间断命,无人能敌。
然而,这只是武林中泛泛而谈的神奇故事罢了,代代掌管破云剑的天机门,更为清楚它的力量。
所有人都能使用破云剑,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破云剑的主人。
没有得到破云剑承认的人,会被破云剑上的戾气侵蚀,性情大变、难以自控。在变本加厉满足了心底最难以启齿的愿望之后,邪气入心无法自拔,终将爆体而亡……而天机门弟子,就会在这个时候收回此剑,等待下一次的轮回——或寻得有缘人,或此剑被盗走。
而得到破云剑承认的人会如何?
唯一得到过的,只有创建天机门的初代掌门人,他在一片荒地拾得此剑,利用它的力量扫荡了当时的所有邪派,再飘然隐去,由此我们至少可以推知,得到了承认的,起码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保持自己的原有性情,并且实力倍增。
所以破云剑是不可多得的锋锐之剑,亦是武林人士谈之色变的邪恶之剑,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者不得好死之后,便少有人对它趋之若鹜了……然而这种现象是否表面,却是不得而知。
但是如今,虽然小王爷只是看了两眼觉得拿不动就闪人了,可正在抓周的小世子,却偏偏奔着这把剑就去了,还是这么义无反顾的姿态。
儿子这般大胆,让深知此剑厉害的琴抱蔓怎能不担心?
小世子在丫鬟们眼里是有些古怪的,他与那个跟平常小孩儿没什么大不同只是特别淘气了一点的小王爷不一样,总是懒懒散散好像总也睡不够似的,除了大概偶尔理会一下自家父母和孪生弟弟,其余时候都自得其乐,全然没有当属那个年龄的乖巧或者脾性,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但今日却不同。
在那双还未脱离幼儿娇嫩的小手碰上“破云”剑鞘的刹那,小世子从来没有什么表情的面上,突然仿佛凝聚了什么说不出的气势,慢慢汇聚在眉宇之间,让眼神也一瞬间锐利了起来……就像一把利剑,闪烁着冷冽的光。
这实在不像稚子该有的魄力,一股冰凉的气息从他的周身散发出来,隔绝了他与外界的联系,仿佛被极冰包裹,整个人浸着透骨的寒意。
“破云”被拿起来了,连着鞘的。
老实说,除却那个玄铁打造的剑匣外,破云剑本身并不太重,但即使对于一个剑客而言并不太重,也有十几公斤,对于一个才刚会爬行的稚子而言,不亚于千钧之重之于成人。可小世子竟是眼也不眨地将它“拿”了起来,或者说,用双手硬生生把那破云剑从剑匣中拖出,抱在怀里,然后腾出右手,握在剑柄之上。
这一刻,满座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厘厘、一寸寸,不过是一只嫩嫩白白的幼儿的手,却能把闻名遐迩的破云剑慢慢拔了出来。
这把邪剑的形貌终于一点点显示在众人眼前。
雪白透亮的剑身,在初露端倪的时候便晃出刺眼的白光,惹得众人眼睛一阵刺痛,情不自禁要用手掩了去,可偏偏舍不得,弄得又热又红,肿痛难言。
小世子的目光,半点不曾从破云剑上游离。
渐渐地,破云剑被全部拔出。
长约三尺,通体莹白清透,看起来轻巧无比。
小世子久久凝望,不肯有一瞬稍离,那破云剑剑身一抖,割开小世子细嫩手指……一粒鲜红的血珠滴落,点在剑身上一下子沁了进去,沿着剑锋到剑柄,勾勒出一条细长如丝的红线。让这把原本灵光流转的宝剑,猛然增添了冶艳的嗜血气息。
在场众人都是惊疑不定,这一幕场景是全然不曾想过的,却是清晰无误展示于人前,使人无从否决,以致表情各异。
终于为“破云”择得主人的大汉如释重负,而第五玦看了自家妻子一眼,正瞧见琴抱蔓似喜似悲的神情。
而无人看到的是,之前把玩着玉笛的小王爷一刹那失去了灵动表情,眸光亦变得晦暗难明。
身份大白
月入柳梢,万籁俱寂,几颗凌乱星子疏疏洒在夜空里,落下淡淡微光。
王爷府里的主子下人们都早已入睡,平静得像一潭幽幽池水,掀不起半点波浪。两个小主子的居室外面,几个大小丫头抱着枕头睡得正香。
红木雕花的大床上安静卧着两个小小的身影,似乎也睡熟了,只听见浅浅呼吸声在这室内回荡。
再入夜,过了子时,就见靠里面的那个翻身坐起来,跌跌撞撞爬下床,又蹒跚走到外室,在那些丫头身上轻轻戳几下,才慢慢回来,盘腿坐在床沿。
黑暗中,他眼里倒映月光,水波流转,十分明亮。
“我说,你是兵部的首座吧。”小王爷,毒部首座一说完,就不自禁勾了勾唇。这样的开场白,还真是熟悉。
他的声音在黑夜里很清晰:“我点了外面人的穴道,没人能听到我们说话。”然后低低叹息,“别瞒我,我认得出你的气势,我们上辈子……可是同归于尽的。”
“我没有瞒你,毒部的首座。”小世子,生前被称为“兵部首座”的那个人仰面躺着——对于两个都还无法自如控制自己身体的幼儿而言,就算这样空门大露彼此也给对方造成不了什么危险,“没有说的必要而已。”声音冷冷淡淡的,恢复了从前的语气。
“难怪你经常睡着不动,兵部的人不怎么学习伪装技能,少说话多睡觉果然是最好的掩饰方法。”小王爷稚嫩的嗓音说出这么沧桑严肃的话,显得很有几分违和感。
“你的伪装不错。”小世子也可有可无地回了一句。
“……你之前认出我了?”小王爷停顿一下,问道。
“没有。”对于直接与任务对象尽兴刺杀、擅用冷兵器的兵部杀手来说,除了磨练自己的技术,根本不知道其他的东西,当然也不可能明白真正的婴儿是怎样的行为模式……更何况,毒部首座本身就是伪装的高手。
小世子的话音落后,室内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小王爷没有回复之前的睡姿,还在小世子旁边坐着,也没有说话。
良久。
“其实你的破绽很多,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