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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健妩媚之姿、贤良淑德之娴、知书达理之秀,五颜六色,各不相同。就如你那角大帮主,那等天仙绝色只怕数百年来只此一人,怎可把她与众女一视同仁?单凭她整出你这一身肉瘤,就知她诚然是万中挑一、与众不同的奇葩……”
笛飞声又是笑了一笑,“杀你之后,我便杀她。”
“你为何心心念念非要杀我?”李莲花叹道,“李相夷已经跳海死很多年了,我这三脚猫功夫在笛飞声眼里不值一提,何苦执着?”
笛飞声淡淡地道:“李相夷死了,相夷太剑却未死。”李莲花啊了一声,笛飞声仍是淡淡地道,“横扫天下易,而断相夷太剑不易。”
李莲花叹道:“李相夷若是能从那海底活回来,必会对你这般推崇道一个‘谢’字。”
笛飞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李莲花刚才从角丽谯桌上翻了不少东西,他略略一扫,却是许多书信。只见李莲花拿着那些书信横看竖看,左倾右侧,比画半天也不知在做什么。半晌之后,笛飞声淡淡地问:“你做什么?”
李莲花喃喃地道:“我只是想看信上写了什么。”
笛飞声看着他的眼睛,“你看不见?你的眼睛怎么了?”
李莲花伸出手指在空中比画着,“我眼前有一团……很大很大的黑影……”他说来心情似乎并不坏,在笛飞声眼前画了一人头大小的一圈,还一本正经地不断修正那个圈的形状,喃喃地道:“有些时候我也看不太清你的脸,它飘来飘去……有时有,有时没有,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你在我面前那个……不穿衣服……”
他说了一半,突然听笛飞声道:“辛酉三月,草长莺飞,梨花开似故人,碧茶之约,终是虚无缥缈。”李莲花啊了一声,但听笛飞声翻过一页纸,淡淡地道:“这一封信只有一句话,落款是一个‘云’字。”
李莲花眨眨眼睛,“那信纸可是最为普通的白宣,信封之上盖了个飞鸟印信?”
笛飞声的语调不高不低,既无幸灾乐祸之意,也无同情感慨之色,“不错,这是云彼丘的字,白江鹑的印信。”
李莲花叹了口气,“下一封。”
笛飞声语气平淡地念:“辛酉四月,杀左三荞。姑娘言及之事,当为求之。”这是四月份的信件。五月份的信件打开来,笛飞声目中泛出一阵奇光,“这是百川院一百八十八牢的地图。”那非但是一张地图,还是一张标注清晰的详图。当年四顾门破金鸾盟,笛飞声坠海失踪,其余众人或被擒或被杀。由于被擒之人众多,纪汉佛为免屠杀之嫌,将杀人不多、罪孽不重之人分类关入地牢,若能真心悔改,便可重获自由。如此一来,许多位高权重的魔头却未死——在双方激战之时,高手对高手,所杀之人倒是不多。笛飞声当时众多手下便都关在这一百八十八牢之中。第六封书信是云彼丘向角丽谯细诉相思之苦,文辞华丽婉约,极尽文才。第七封书信是回答角丽谯的问题,答复百川院内有高手多少,新四顾门又有多少弱点等等。第八封书信是对角丽谯的建言……如此这般下来,这一沓书信二十余封,信件来往越来越是频繁,自开始的痴情诉苦,到后来云彼丘俨然成为角丽谯暗伏在百川院的一名内应,那气煞傅衡阳的龙王棺之计居然就出自云彼丘的手笔,货真价实地成为为角丽谯出谋划策的军师。
笛飞声只挑信里重点的几句来读,念到最后一封,“李莲花多疑多智,屡坏大计,当应姑娘之请杀之,勿念。”顿了一顿,“这封信没有落款。”
李莲花本来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勿念”二字,皱了皱眉头,“你吃饱了没?”
笛飞声身上血衣渐干,只是那浑身肉瘤看来极是可怖,随手将那沓信件往地上一掷,“你要闯出去?”
李莲花叹道:“我本想在这里白吃白喝,不过有些事只怕等不得。”
“此地天险,闯出不易。”
李莲花笑笑,“若笛飞声没有中毒,天下有何处困得住他?”
笛飞声纵声长笑,“你想助我解毒?”
李莲花的手掌已按到他头顶百汇,温颜微笑,“盘膝坐下,闭上眼睛。”
笛飞声应声盘膝而坐,背脊挺直,姿态端庄。
他竟不惧让这十数年的宿敌一掌拍上天灵盖。
一掌拍落,“扬州慢”真力透顶而入,刹那贯通十数处穴道,激起笛飞声体内“悲风白杨”内息交汇。融汇之后两股真气并驾齐驱,瞬间再破十九穴道。半身主穴贯通,笛飞声只觉心头一轻,“扬州慢”过穴之后蕴劲犹存,一丝一毫拔去血气之中侵蚀的毒性,瞬间全身剧痛,身上那些奇形怪状的肉瘤发出焦黑之色,不住颤抖。
李莲花真力再催,纵是笛飞声也不得不承认这等至清至和的内功心法于疗伤上有莫大好处——“扬州慢”冲破穴道,激起气血加速运转,却丝毫不伤内腑,并且它破一穴便多一层劲力,融汇的气血合力再冲第二穴,如此加速运行,真气过穴势如破竹。再过片刻,笛飞声只觉全身经脉畅通,“悲风白杨”已能运转自如。
李莲花微微一笑,放开了手。笛飞声体内真气充盈激荡,“扬州慢”余劲极强,缓慢发散开去,“悲风白杨”更是刚猛至烈的强劲内力,但听噗的几声闷响,笛飞声身上刹那染满焦黑发臭的毒血,竟是那些肉瘤承受不住剧毒倒灌,自行炸裂。笛飞声站起身来,浑身骨骼咯咯作响,毒血披面而过,形容本如厉鬼,但他站起,瞬间如一座峰峦巍然而起,自此千秋万代,俯瞰苍生。
“走。”笛飞声功力一复,伸手提起李莲花,对着面前的墙壁劈出一掌,但听轰然一声巨响,砖石横飞,他就在那漫天尘土和石墙崩塌的破碎声中,走出了角丽谯的屋子。
“向东,第三棵大树后转。”李莲花被他提在手里,心里不免觉得大大的不妥,然而笛飞声功力一复,行走如电,要追未免有些……那个不自量力。
笛飞声应声而至,“阵法?”
李莲花道:“刚才彼丘的信里不是说了,诸处花园可布‘太极鱼阵’——前面第二个石亭向西。”笛飞声提着他一闪而至,李莲花又道:“沿曲廊向前,从那芍药中间穿出。”两人在花园中三折两转,竟未触动任何机关,很快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此处悬崖地势险峻,短短青松之下便是笔直划落,甚至往里倾斜。此时已是深夜,山边竟无半个守卫,山下隐约可见云雾翻涌,也不知有多深。笛飞声丝毫不以为意,纵身跃起,提着李莲花便向那无尽的深渊坠下。
跃下山崖,云雾一晃便过,睁开眼来,只见月色清冷,一切竟是清晰得触目惊心。山崖上生着极短的松树,却距离两人尚有二三丈之遥,并且此处山崖越往下越往里倾斜,若不及时抓住松树,摔下去非死不可。李莲花噤若寒蝉,一动不动,笛飞声双眉耸动,吐气开声,一声大喝,两人急坠之势蓦地一缓,笛飞声一手提着李莲花,左手单掌扬起,向山崖劈去。
古怪的是他分明是一掌劈去,李莲花却感身子急剧向山崖靠近,这一掌竟是吸力。两人瞬间向山崖撞去,笛飞声左掌势出如电,刹那探入山岩,那山岩历经百年风雨,犹能不坏,在笛飞声掌下却如软泥豆腐一般,咯啦一声,他手掌探入岩壁,两人坠落的千钧之势压落,只听他左臂骨骼咯咯作响,岩壁骤然崩坏,化为沙石碎屑喷涌而下。李莲花往后一缩,笛飞声左掌再探,岩壁再次崩坏,两人坠落之势却已大减。此时两人坠下已逾数十丈之高,山下隐约可见灯火,山壁上的青松也变得挺拔苍翠。笛飞声五指再入青松,右手抓住李莲花右臂,只听松树枝干咯咯作响,摇了几摇,两人终于止住坠落之势,挂在树上。
李莲花往下一看,只见山下灯光点点,居然依稀是一片连绵不绝皇宫也似的亭台楼阁。笛飞声却觉李莲花右臂全是倚仗自己抓持之力挂在半空,他自己居然半点力气不出,不免略有诧异,却见那人对着底下东张西望,看了好一阵子,恍然大悟,“这里是鱼龙牛马帮的总坛,难怪角丽谯把你我丢在山上半点不怕翻船……”
笛飞声嘿了一声,“下去就是‘痴迷殿’。”
“哈?”李莲花迷茫地看着脚下,这拔地而起的大山山脚下有一座气势雄伟的楼阁,但看那飞檐走壁,金碧辉煌,和少林寺那大雄宝殿也相差无几。
笛飞声说话无喜无怒,“痴迷殿中长年施放异种迷烟,陷入迷烟阵中,人会失去自我,沦为角丽谯的杀人工具。”略略一停,他淡淡地道:“那些从牢里劫来的人,大都在痴迷殿中。”
“啊?”李莲花奇道,“她千辛万苦救回那些人,就放在这里炼成行尸走肉?”
笛飞声淡淡地道:“那些人在牢中日久,人心已散,纵然武功盖世,不能为我所用,不如杀了。”
李莲花连连摇头,“不通,不通,所谓徒劳无功、草菅人命、暴虐无仁、白费力气……啊,对了,这里既然是角丽谯的老巢,想必大路小路你都很熟,要如何出去,那就靠你了。”
笛飞声面上泛起一层似笑非笑的异光,“要如何出去,云彼丘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李莲花大笑,突然一本正经地问:“角丽谯关了你多久?一年?”
笛飞声并不回答。
“她若不在你身上弄上许多肉瘤,彼丘写信前来的时候,她多半就不会回信;若你身上没有这许多肉瘤,即使她将你脱得精光吊起来毒打,遇到要事多半也会与你商量,说不定她根本舍不得折磨你这么久……”李莲花叹道,“诸行诸事,皆有因果,若你不当她是个‘女人’,又把她归为‘而已’,既不承她的情,也不要她的心,甚至连她的人都瞧不上眼,她又怎会在你身上弄上这许多肉瘤……”
“下去吧。”笛飞声打断他的话,语气之中已带了一丝冷笑,“让我看看你那‘美诸葛’痴恋角丽谯十二年,在十二年后,可否还有当年决胜千里的气魄。”
李莲花微笑了,这微笑让眉眼舒得很开,依稀便有些当年洒脱的神采,“他是他自己的,却不是我的。”
笛飞声抓住他手臂,一声沛然长啸,直震得青松松针簌簌而下,岩壁上碎石再度崩落,底下人声渐起,各色烟花放个不停。
笛飞声便在这喧嚣之中,纵身而下。
两人自十数丈上的青松跃下,身下是痴迷殿,身在半空便嗅及一股古怪的幽香。
李莲花捂住鼻子,叫道:“开闸!”
笛飞声一拳打破殿顶,纵身落地。殿内分放许多铁牢,关着许多神志恍惚的黄衣人,笛飞声屏住气息,那破烂不堪的衣袖分拂左右,但听一阵叮当脆响,那些铁牢竟都有几根铁柱应声粉碎,铁牢中的黄衣人便摇摇晃晃,犹如丧尸一般一一走了出来。笛飞声不等李莲花开声,踢开痴迷殿的大门,闯了出去,直到花园之中才长长吸了口气,回过头来,那些黄衣人有些已摇摇晃晃踏出了大门,不分东南西北地向外走去。
李莲花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解释:“云彼丘给角大帮主设计了这些铁笼,选用北海寒铁。北海寒铁质地坚硬,远胜凡铁,然而却是极脆,将北海寒铁拉伸做成如此之大的铁牢已是勉强,受外力刚烈一击,必然碎裂——角大帮主只精通琴棋书画,却不知道。”
此时那些宛如丧尸的黄衣人已遇上了总坛闻声赶来的守卫,惊骇之下,双方已动起手来。这群黄衣人在百川院地牢之中修炼久矣,武功本高,神志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