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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想法。
但他完全没想到,偿还人情的机会来得这么快。能把风行烈伤到这个地步,凶手一定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想来又是一桩令人心惊的大事。
风行烈始终一言不发,慕典云心知他精神体力都已到了极限,也不多说,让他躺在床上,自己在床边坐下,按住他脉门,一缕真气如飘絮,如游丝般透入他体内经脉。这缕真气柔极韧极,沿手臂上行,自天府至云门,从云门直跃神藏。
就在将过神藏穴之时,那阴寒之力似有自己的意识,骤然反击。风行烈闷哼出声,慕典云猝不及防,真气倒卷而回,一股孤寒之意透过指尖直冲体内,竟令他打了个寒颤。
这种情况《万花医经》无载,其他医书也没提过,可见真气的主人何等不凡。
他本想用离经易道的手法,激发风行烈自己的燎原真劲,一经试探,立即明白用任何循序渐进的缓慢法子,决计克制不住这异种真气,只有行险冒进方有可能。但他不是邪异门门下,对燎原心法并不了解,若有差池,难免危及性命。
还有一种方法,是以养心诀为主,以太素九针为辅,将自身真气细水长流地缓缓灌注进他体内,一次次环流经脉,耐心引导,终能将燎原真劲引出丹田。这个方法风险最小,但至少要花上几天时间来内息交融,也最伤真元。
这事绝不容易,佛门无上正宗还好说,那道邪气简直无懈可击。若想一举成功,不留后患,难免自身损耗不少。他倒不觉得自己的真元有什么珍贵,只是思来想去,总没有一个合适的方法。
风行烈一直不言不语,默默看着他皱眉苦思的模样,神情复杂难明,此时忽道:“有件事我必须要先告诉慕兄,伤我的人是魔师庞斑。”
慕典云微微一愣,不明所以地应道:“庞斑?”
风行烈深吸了口气,有点无奈地问:“慕兄是否不记得庞斑是什么人?”
慕典云油然生出一种被鄙视的感觉,为了解除这个误会,他淡然道:“风兄太小看我了。庞斑是魔师宫之主,当世第一高手,曾退隐二十年,如今重出江湖。难怪风兄的伤势如此棘手,原来是他下的手。”
风行烈面无表情,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半年前,他在深山古刹中结识了靳冰云。他本来性情孤傲,目无下尘,无数江湖娇娃对他倾吐心意,从无一人能够入他的眼,却在见到靳冰云的一刹那,下定决心此生非卿不娶。二人朝夕相处三个月,靳冰云终于心甘情愿地做他的妻子,将处子之身交给了他。
初识情爱滋味,令他心神俱醉。他不想再管江湖事,甚至把随身的鹰刀交给“刀锋寒”韩清风,托他交给八派处置,打算和靳冰云一起,找一处人间仙境隐居,过花前月下的神仙眷侣日子。
他不知道这才是灾劫的开始。
十日前,靳冰云不告而别,七日前,他在一次入定中,忽然毫无预兆地走火入魔,回醒后功力只剩下一小半。他用尽所知的一切手段,也无法恢复功力。
绝望之下,他想到了“毒医”和“医仙”。
“毒医”烈震北出身世家,一向闲云野鹤,绝少参与江湖争斗,无人知道他身在何方。“医仙”也是行踪不定,但风行烈早就知道慕典云精通医术,有意隐居青岩附近,不难推测出“医仙”便是这个曾与自己有过交情的神秘人物。
想到有可能恢复武功,他死寂的心田再度生出希望,不顾一切地打马直奔岳州府,却被天下第一人——“魔师”庞斑堵在路上。
庞斑就像是个活生生的噩梦,谈笑间掐灭了他所有的希望,原来靳冰云本就是庞斑修炼魔功的魔媒,奉庞斑之命来到他身边。他风行烈三生有幸,被这位无敌天下的魔君选为炉鼎,才有这一场无妄之灾。
最后庞斑更是亲自出手,要将他生擒回魔师宫。千钧一发间,风行烈跃入长江,总算未曾落到这可怕魔君的手上,可残存的功力也云消烟散,比普通人还要不如。亏得他顺水漂流,上岸的地方离岳州府已不算远,全靠一口不平之气支持,总算没有倒毙于半路。
三年不见,慕典云可能早已不在南湖的山谷。即使没有离开,天下又有几人敢冒着开罪庞斑的风险帮助他风行烈?不告密已算讲义气的很了。但反正无路可走,索性孤注一掷,只盼慕典云能够判断他的一身功力是否还能恢复。
方才,慕典云的注意力全在那活了起来的异种真气上,风行烈却如利刃直插丹田,有苦自己知。但痛苦过后,体内空虚烦恶的感觉竟明显减轻,若非这一下,此时他怕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时他才知道,“医仙”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冰云离去后,他一直活在自暴自弃中,所以才会出于赌气般的心理,故意告诉慕典云,救他等同于和庞斑作对,想看看自己是否又看错了人。
这一次,没有人辜负他的信任。在他和庞斑之间,慕典云想都不想地选择了他,也等同于选择了得罪那位盖世魔君。
他心中忽然出现温暖的感觉。
慕典云又想了一会儿,问道:“照我的推测,风兄想必是在失去功力之后又被庞斑掌力所伤。难道你武功尽失,也与庞斑有关?”
风行烈起初的确是为了求医而来,后来知道内伤源于道心种魔大|法,就没有再抱希望。在他看来,慕典云年纪委实太轻,即使闯出“医仙”的名号,又如何应付得了庞斑的魔功?
此时听到慕典云判断无误,再想到之前他一出手便见奇效,一时饶是他心如死灰,也不禁声音微颤:“庞斑曾言,道心种魔是魔门中至高无上的秘术,这股真气便是由此术生出的魔种,难道慕兄竟有把握对付吗?”
慕典云叹了口气道:“没有把握,但风兄若信得过我,可以试一试。”
也许是因为风行烈出现得太过突然,他的心境如被春风吹皱的湖水,微起涟漪。庞斑几乎已经成为传说,地位至高无上,犹如当年的中原剑圣。想到能以自己的力量对抗当世的最强者,即使只是隔空交手,他仍隐约生出期待的感觉。
就在此时,他眉头陡然一皱。
竹林外竟又来访客。
风行烈是几近油尽灯枯,没有精神多做交代,他自己则一直忙碌,只顾琢磨道心种魔的奇异,一时竟忘了,庞斑既然要亲自对付一个晚辈,其中一定有解不开的梁子,岂会放弃追踪?听说魔师宫中多有奇人异士,跟着风行烈一路追来,也是应有之义。
慕典云沉吟不语,风行烈见他神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慕典云道:“有客人来了。”
风行烈脸色遽变,他素来心高气傲,不肯连累旁人,转念间打定主意,倘若追来的人竟是庞斑本人,他立即自行认输,跟庞斑离开此地,以免慕典云被他迁怒。
慕典云并未注意他的脸色,沉吟片刻,一脸平静地站了起来,走出卧室,又点了两只蜡烛,将烛台放在外间桌上,安之若素地在一旁坐下。
风行烈挣扎着想要起身,慕典云向他摇了摇头,笑道:“不必紧张,这几年来,我也领教过各派高手的高明。只要不是庞斑,我不见得一定会输。就算是庞斑,打不过总还能逃啊!”
烛火在自门外吹进的微风中摇曳,显出一种摇摇欲坠,堪惹人怜的昏黄光芒。这正是日出前最为黑暗的时刻。
☆、第三章
武功练到高深处,飞花摘叶已是小道,少林的“无色无相”,纯阳的“道法自然”,以及俗世门派的“天人合一”,其实殊途同归。每派宗师都更注重精神上的修炼,而非武学招式。慕典云只是初窥门径,已体会到其中好处。
那感觉逐渐接近,他辨认出不速之客共有二人,正在竹林中以极快的速度纵跃飞奔,绝非寻常武人。他们实力相近,身法相同,显然师出同门。
气息步步逼近,慕典云忽然睁眼,门外站着两个高瘦的身影,一黑一白,十分诡秘。两人神情冰冷,仿佛黑白无常,打量他的时候似乎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死物。良久,黑衣人开口以冷酷尖锐的声音道:“阁下是谁?为何要管这闲事?”
慕典云微微一笑,以不置可否的态度道:“我是无名小卒,名字不说也罢。”
他不及与风行烈详询庞斑伤他的详情,不知这两人是庞斑身边的黑白双仆。二十年前,甚至不用庞斑现身,只这两个仆从,就足够令人心惊胆战。
双仆久在庞斑身边,沾染了他冷酷无情,视万物为刍狗的性格,出手从来不留活口。庞斑急于突破天人之境,对风行烈势在必得,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现在风行烈就在里间静卧,换任何一个人挡在外面,哪怕是慈航静斋和净念禅宗的高人,两人也会毫无顾忌地当场动手。
但慕典云明明斜坐桌旁,任凭烛火将自己神情身形勾勒出来,在敌人面前一览无遗,他们却油然生出一种影影绰绰、看不清楚的错觉。世间能对他们造成精神影响的人不多,都是魔师宫名单上的有数之人,面对这实力莫测的对手,他们大为警惕,只盼能在对话中看清对手虚实。
二人齐齐踏入屋中,黑仆冷声道:“与魔师作对,无疑以卵击石,阁下风华正茂,要想想清楚才好。”
慕典云俊秀的脸庞纹丝不动,道:“早已想清楚了,我还真没把魔师的奴才也放在心上。”
白仆桀然笑道:“上一个对我们这么说话的人,是盗霸赤尊信,阁下可知之后发生了什么?”
赤尊信也是魔门传人,属于“血手”厉工的阴癸派一脉,与庞斑所属,“魔宗”蒙赤行的圣极宗势成水火。庞斑这次出山,暗地里扶助次徒方夜羽匡复元蒙江山,自然要拿中原武林的重要势力开刀。因赤尊信和庞斑有派内恩怨,方夜羽第一个挑上的便是尊信门。
他本来没把这位中原的魔门宗师放在眼里,暗中扶持赤尊信的师弟——“人狼”卜敌,意欲从内部夺权。不想赤尊信果真实力非凡,纵有方夜羽撑腰,卜敌也非师兄的对手。
后来庞斑亲自出手,赤尊信连换十八次武器,始终奈何不了这个大敌,只得遁逃远去,任凭尊信门落入叛徒手中。这个消息尚未传开,黑白双仆欲用此事对慕典云进行精神上的打击。只要慕典云稍露好奇之意,这黑道大豪的惨败必定会挫去他的气势。
慕典云笑道:“之后二位是否滚回去哭着求魔师帮忙找回场子了?”
双仆的精神终于因他数次挑衅而出现一丝波动。
烛火一暗,慕典云的身影倏地消失。
他与双仆之间隔有桌椅杂物,但在双仆眼中,他既未绕过桌子,更未从桌上跃过,身形只微微一闪,下一瞬间已出现在二人眼前,以左手食指轻飘飘拍向黑仆胸口,一股沛然莫能御的柔和力道从他指尖涌出。
黑仆一拳击向他面门,白仆左掌并拢如刀,从侧面刺他腰胁,同时右手迎上黑仆伸出来的左掌。只要双掌相接,气旋骤起,定可用旋转的方式化解对手激流般的指力。
慕典云等的便是这一刻。
白仆左手触及慕典云外袍,怎知竟会像触及一件滑不留手的死物一般,劲力先是滑了开去,又不由自主地被对方吸纳牵引。慕典云的指力借着这吸纳来的劲力,陡然增强。
黑仆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蓬!”
双仆双掌将接未接之时,慕典云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