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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的身体是没什么问题。”她看了我一眼说,“不过那是看起来好像是,其实他要是不酗酒,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她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可是,他酗酒太厉害,我也管不了他。”
“那他因为什么死的?”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酒,酒精中毒,他喝了将近两瓶的白酒。然后就死了,死在了饭店的卫生间里。那是一家比较高档的饭店,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在餐桌上等了他很长时间不见他出来,然后就去找他,发现他坐在大便器上,像是睡着了一样。他的朋友无论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最后打了120,等救护车来到饭店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他死得很安详,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显不出有一丝的痛苦,是啊,将近两斤酒,他的肌体早就被酒精麻醉了,即使有痛苦他也无法感觉到的。”
“他平时经常喝这么多酒么?”
“不。”她摇了摇头说,“他平时喜欢喝酒,但从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
“那他为什么要喝那么多的酒,是不是他那帮朋友故意要灌他?”
“不太清楚,他的那些朋友说那天他们并没有喝太多的酒,而他却一直不停的自己喝闷酒,似乎他并不是跟其他人来的一样。”
第四十三章
“你们吵架了么?还是闹什么别扭了,在他临去喝酒之前或者更往前的一些日子?还是他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你没有发觉到他的反常么,在他临死的那几天。”
她摇了摇头说:“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好像有一天我们俩闹了点别扭。”她看了看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还是在晚上,在床上。”
“他又虐待你了?”我问。
“嗯。”她点了点头说,“是的,但他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好像有些厌倦了对我的虐待,可又觉得不干点什么又不行,不能使自己得到应有的发泄。所以他还是打了我,但没有以前那么狠了,甚至于有些温柔,让我觉得都有些不适应了。我一直紧绷着自己身上的肌肉,等待着他,但他打着打着突然哭了起来。趴在我的身上,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地恸哭。
“之后,他趴在我的身上睡着了。他那天没有喝酒,一滴酒都没有喝。”她从兜里掏出烟递给我一根,然后自己也抽出一根夹在手指中间。我为她点着了手里的烟。“这很反常。”她说,“他几乎每天都要喝酒,但那天晚上他却没有喝,并且在后来的几天他也是滴酒不沾。出事的那天,应该在从他不喝酒的第四天,他跟他的那帮朋友去了那个饭店,然后就死在了那里。”
“田城。”女人看着我说,“你觉得他是否早就想好了要这样做。”
“什么?想好什么?”我疑惑地看着她。
“他早就想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抽了口烟从嘴里喷了出去。
“不,不会吧。”我犹豫着,有点不自信地说。
“肯定是!”女人似乎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我看出来了,从他不喝酒的那天我就看出来他不正常。一个嗜酒如命的人突然有一天不喝酒了,那意味着什么?甚至于在他感冒发烧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停止过喝酒。你说,这不是太奇怪了么?”她看着我,目光灼灼却又充满了哀戚之色。
“这,这很难讲。”这个时候我不知道是应该赞同她的看法还是反对。
“一点都不难。”她说,“只是我明白的太晚了,太晚了。”她说着突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我看着她有些手足无措。她蓦地又把头抬了起来,眼眶里涌满了泪水,“我,是我,是我害死了他。”她的嘴唇由于过于激动而颤抖,泪水顺着她的嘴角滴在了桌子上。她那只拿着烟的手同样在抖动着,长长的烟灰随着她的手的震颤而跌落下来,被摔得支离破碎而散落在我和她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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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嘴使劲地吹了一下,烟灰随着她嘴里呼出的气体滑向地面,有一部分却腾空而起,像街道上扬起的尘土,弥漫在我的眼前。
“这不能怪你,跟你没有关系。”我安慰道。
“不,怪我,全怪我。”她激动地说,“是我害死了他,是我的冷漠,在床上的冷漠害死了他。自从那次从你那里回来之后,我就一直让自己处于一种很爱他的状态。甚至于在床上我也主动迎合他,虽然他不能进入我的身体,但我依然在床上和他主动亲近,并且在他虐待我时我也尽可能表现出一种能让他满足的姿态。”
第四十四章
“但是。”她说,“可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渐渐地,我又开始厌倦了。虽然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但我还是表现出了我的疲惫和不耐烦的情绪。”“他看出来了。”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他看出我在敷衍他,使他那已经开始恢复的情绪又渐渐的恶劣起来,并且越来越坏。这种反复是危险的,可我并没有意识到。我只是觉得再一味的这样下去我会和他一样变得不正常,其实那时候我已经开始觉得我正在滑向一个危险的边缘。我越来越厌恶并害怕这样的事情持续下去,因在他虐待我的有些时候,我竟然会偶尔出现一丝莫名的快感。
“那种感觉让我恐惧,我觉得那不是我想要的。那是一种扭曲的、变态的游戏。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不然我真的会发疯的。”“我是一个正常的人。”她说,“虽然我希望他能找回自我,希望他能够快乐一点,但用这样的方式来满足他我实在是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我不想看着他痛苦,但我却又无法满足他。我一直在受着煎熬,我无法找一个折中的办法来满足他而又不使自己感到难以承受。”
“你已经做了你应该做的,你把你所能给他的都给他了,即使你仍旧像以前那样迎合他,我想,他的死也是注定的。”
“为什么这么说?他看起来很喜欢那样,至少在我开始迎合他的那段时间里。”她看着我道。
“是的,当时的他也许会因你的顺从和主动而显得很兴奋,但那只是一种表象而已,这种兴奋状态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他本身或者说以前并不是这样的,而是因为某些事情使他变成了这样。其实这一切并不是他所想要的,他想要的你根本给不了他,不仅是你,谁也给不了,这就是他感到绝望的地方。
“他对你的发泄其实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虐待,他根本不愿那样对待你。不是么?他那么爱你,甚至于用自己的生命来证明他对你的爱。他的死不仅仅是对自己的失望,也是对你的爱的至深所致。他知道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他无法使自己永远这样。他在虐待你的同时,他的身心也同样在受着摧残。他不愿那样做但却控制不住自己,他痛恨自己那样对待你,他从你身上得到的快感远没有看着你在床上痛苦的挣扎而心碎来的强烈。
“所以,他决定结束这一切。结束这令他也令你痛苦的一切。我想他并不想离开你,但他没有选择,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对你施暴,就如同他无法控制对你的爱一样。他始终在痛苦中煎熬着,终于有一天,他找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虽然这个办法显得有些幼稚,但他的确是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他的死。”我看了她一眼说,“对他、对你都是一种解脱。他这样选择是出于一种对你深深的爱和对自己的彻底绝望。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这样做并不是感性的冲动,而是理性的决绝之心。”
“我该怎么办田城?”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我现在很害怕,不知道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不知道到底应该信任谁,我现在觉得这个社会越来越残酷,世风的日下,人性的泯灭,道德的沦丧。我觉得我这一生活得真的是很失败,我不知道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我觉得呈现在我面前的路看似平坦但都是一个个的陷阱,我不敢往前走,前面的一切都是未知的,灾难多过幸福,甚至我觉得前面不可能再有幸福了。可是,我直到现在并没有体会到幸福为何物,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幸福可言么?如果没有,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觉得自己幸福,难道这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到我一个人的头上了么?
“凭什么这所有的灾难都要让我一个人承受?我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哦,对了。”她说到这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我是伤害了,我伤害了我的丈夫。我背叛了他,我是应该得到惩罚的,所以,这所有的不幸我都理所当然的去承受。”“是啊,我还抱怨什么呢?”她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我理应为我所做的付出代价,是的,我应当付出,应当付出。”她独自喃喃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第四十五章
“好了,别再说了。”我把手从她手里挣脱开,接着又用力抓住她说,“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不能这样。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都成什么了?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受过良好的教育,你有思想……”“是的,正因为我有思想。”她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所以我才痛苦,我真的希望自己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白痴,这样我也不至于这么痛苦,我所学的知识和接受过的教育都用来惩罚我自己了。我就如同行走在一条幽深湫隘且晦冥的小巷,四周阒无一人,而前面的一切都令我恐惧。我只能在黑暗中逡巡,而光明似乎永远不会到来。我找不到方向,更没有任何的出口。我累了,我不想再往前走了,我宁愿让自己停留在原地,一点一点的枯萎下去,直至溶化于泥土,也不想再往前走哪怕是一小步了,不愿再承受一次使我无法预知的灾难,我宁可正常的死,也不愿残存着一点可怜的希望走向那必定令我扭曲的苟且的生。”
我把水递给了她,她摆了摆手。她的情绪很激动,泪水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扑簌地滚落,她那双清澈动人的眼睛此时变得晦暗而呆滞。鼻翼不停的翕动而唏嘘不止。
我掏出纸巾递到她的手上。“谢谢,”她看了我一眼说,“看我是怎么了?”她冲我勉强地笑了一下,“我像一个老太婆,在你面前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你是否早已听得不耐烦了呢?”
“当然没有。”我说,“正如上一次那样,我很愿意倾听你的诉说,并且希望能够在某些方面帮到你,我们是朋友,对么?”
“是啊!”她点了点头,“我们是朋友。”她感慨地说了一句,用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幸亏有你这样一个朋友,否则我真不知道找谁说去。”她微微翘了翘嘴角说,“我没有朋友,准确地说我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能够让我愿意倾吐心声的朋友。”“很可笑是么?”她看了看我接着说道,“我长这么大,同学朋友也不少,但能够交心的却是一个比我小那么多的我的一个房客,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不容易使人接近抑或是一个很孤僻不讨人喜欢的女人呢?”
“你当然不是。”我说,“你很热情,善良并且充满爱心;你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女人,在你道德允许的范围内你可以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奉献出来而使对方忺愉,无论你对你的初恋或是你的丈夫,你都做到了这一点,你不亏欠任何人任何东西。”“朋友。”我看着她那双此时显得有些朦胧的眼睛说,“人可以有很多朋友,你有很多,我也同样有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