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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它旁若无人地,边走边上下嗅闻,一副饥馋的模样,甚是惹人爱怜。
十二少欣喜地伸手抚摸它毛茸茸的小圆肚,它却一下跃开,端着晶灿灿的大眼瞅她。
“过来,我拿东西给你吃。”
小栗鼠宛似不了解她的好意,又朝后退了几步。
“过来嘛,我这里有好吃的玉米哟。”她的诱惑不见功效,小栗鼠存心跟她玩捉迷藏似的,她愈靠近它就频后退,淘气地将她引到后山的翠松林。
“嗨!小可爱,出来呀,你到哪里去了?”她反正闲来无事,又怕孤寂一人待在房里,不免想起心烦的事,不如在这儿陪这小东西玩玩。
可找了大半天,怎么也找不到它的踪影,会跑到哪儿去了呢?难道她的轻功连只栗鼠也不如?不行,它越躲,她越是雄心壮志地要把它揪出来喂玉米。
好极了,前面有四五个人在歇雨亭内休息,或许他们有看到也说不定,过去问问。
“站住!”忽然从树干上跃下一个人,粗暴地挡在她面前,“不准再朝前一步,速速离开。”
锦衣卫?这地方怎会出现锦衣卫?十二少一颗心提到咽喉口,十指俱寒地紧紧握着。
“对不起,我即刻就走。”才转身,背后十余丈远处咻咻数声,不知何人栖徨离去。
十二少一惊,阻拦她的锦衣卫亦是一惊。
这林子今儿热闹得很不祥。
“是你的同伙?”锦衣卫问。
“不是,我……来这儿,玩耍的。”
“是谁在那里?”亭中站起一名雍容的者妇,“晴儿,去看看怎么回事?”
“太后?”十二少眼利,立即认出那名老妇的身份,当下吓得魂飞魄散,拔足欲逃。
“拦住她。”太后跟前的侍女晴儿娇斥着,“带她上来问话。”
“不要,我又没做错什么事,我只是来追一只小栗鼠而已,既然你们不高兴,我不追就是了嘛。”若让太后发现是她,包准要吃不完兜着走,尤其她和唐冀非比寻常的关系,也恐将纸包不住火。
“哕嗦,要你去你就得去。”锦衣卫见她容貌绝美,心下惴惴荡然,口气虽差,动作却还算温和客气。
“晴儿,告诉他不得无礼。”太后扶着一名侍女的手,缓缓拾阶而下。
“如……果没事,我……要先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是这儿的村民吗?”太后仰首远眺四野,随意问道。
“我……我叫……”
“小妹?”这世上,除了她父母和姐姐,就只皇太后知道她的小名。“真的是你?”
众人听她这一喊,无不一怔。
“我……”唉!逃不掉也躲不掉了,十二少硬着头皮走到太后身旁,盈盈跪下,“臣女江十二,叩见皇太后。”
“起来起来。”皇太后欣喜异常,忙亲自将她扶起,“你怎会到这儿的?你爹呢?他没跟你一道?”
当日十二少欲代父离京擒拿唐冀时,曾乔装成她父亲的模样到“慈懿宫”向太后请命并辞行,因此太后至今仍以为奔波于中原各地缉拿要犯的是江愁眠。
“他……”
太后见她目光闪烁,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因而摒退了左右:“晴儿留下,其余的人都到斜坡下等着。”
“现在你可以放心地说了吧?”太后疼爱地牵着她,一同走进坡上的亭子。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她常随着她爹进宫,由于生得娇美慧黠,深得太后和皇后的喜爱。
十二少舔了舔干涩的唇,嗫嚅道:“实不相瞒,太后我……我是私自潜逃出来的,我爹他老人家并不知情。”
“什么?”太后一愕,但接着发生的事,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凉亭外并列的五株老松上,五个蒙面大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各持长剑围向她俩。
“你们想做什么?”十二少仓皇以身作盾,护着太后,“来人呐——”
她话声未歇,其中一名大汉的长剑已横扫过来:“我们是这山上的响马(即盗匪),今儿适逢出草打劫,两位就当是我们的第一票买卖吧。”
“要钱?没问题,我给你,但请你们千万别伤——”
“错了,杀人掠货才是我们的本性。”大汉手中长剑疾挥,招招狠毒,欲取十二少和太后的性命。
“大胆狂徒!”太后一句话未落,骇见十二少腰腹间一条血柱汨汨而下。
“小妹!”
“不要管我,快走,快!”两手一推,整个人跌向亭外的陡坡旁,生生受了这一刀,她痛得凄厉地大吼。
这一吼总算惊动了斜坡下的侍卫,众人立即飞奔赶来护驾。
土匪们见大势不妙,杀伐得益发狠戾而急躁。
十二少一人难敌群匪,被逼得节节后退,不慎一跤跌失——啊!
“小妹,拉着我的手。”怎奈太后年老体衰,原想搭救十二少的,却反而先行跌落谷底……
第九章
任何意外总是突如其来,令人措手不及。
十二少只觉一阵晕眩,万物在眼前飞快消逝,身体直坠而下,不断往下沉……那速度较之她的绝望,来得更快、更急迫。
一阵强大的冲击后,身子停了,停在藤蔓交织错结的一张巨网上。
“小妹!”是太后的声音,她比她先下来了。
十二少急忙回眸四顾。老天,太后被卡在一堆枝杈极盘绕的树丛中,动弹不得。
“您先别急,我来想办法。”十二少挣扎着欲坐起,那藤蔓立刻像秋千一样,左右摆荡摇晃,令她的身子也颤巍巍,多亏它们,她和太后才能免于被摔死。
她用力且小心翼翼地把树藤一一扯断,但也许是受了重创,力道拿捏不准,忽地使力过猛,将丛桠拉得太开,太后顿时失去攀附的力量,身体便倏地滑落。
“太后!”十二少惶乱地跟着跃下。
嗄!原来她们卡在接近谷底不过两三尺高的地方,早知道就不必吓得魂魄四散了。
“太后,您还好吧?有没有受伤?”她按抚着腰际的伤口,边迅速察看四周的景物,预防毒蛇或猛兽侵扰,危害到太后的安全。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样了,让我瞧瞧。”太后一脸惊吓过度的憔悴和虚软,不过所幸只有几处皮肉擦伤,并无大碍。
“我还挺得住,您别操心。”事实上她的半边衣裳都给染红了,脸上因缺血而苍白得吓人。
“不要逞强。”太后坚持要她躺下来,歇息一会儿,“咱们掉落这数百丈的深谷之中,晴儿他们就算要找,一时半刻恐怕也找不到,不如利用这段时间养足精神体力。”太后略懂一些药草功效,趁太阳尚未西沉,赶着到处寻觅,终于让她寻获了两三种具有消肿止血功效的药草,咬碎了帮十二少敷上。
“睡一下,等醒来时,他们也许就发现咱们了。”太后体力不支,很快地便昏睡过去。
十二少则勉力强打起精神,担任守卫太后的工作。但这道剑伤委实过重,不慎坠崖时又几乎耗掉了她所有的真气,挣扎撑到月儿冉冉上腾,约莫子牌时分,竟也随太后倒卧杂草堆上。
长夜漫漫,荒山野地,寒气又重,到了快天亮时,不幸地下了一场雨,令她两人益发的狼狈孱弱不堪。
“晴儿他们怎么还没找来呢?”自昏睡中颓然苏醒的太后,摇晃了下身旁的十二少,怎么没反应呢?“小妹,小妹!”不对劲!她心慌地将十二少上半身扶起,抱在怀里,“小妹,你醒醒,醒醒呀小妹,不要吓我,求求你。”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十二少才幽幽地睁开半合着的双眼,雨水铺满她一头一脸。
“小妹,你怎样了?”太后见她气若游丝的模样,吓得声音都变得哽咽了。
十二少艰辛地张开嘴,翕动下唇瓣,努力许久,方道:“他……没有来……”
“谁?你指的是谁?”太后痛心地低泣。
“唐……冀……”如花瓣散落,她曾经滟潋的秋瞳,如今干涩得快睁不开来。
“那个江洋大盗?”太后以为是她听错了。
十二少点头,唇畔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美丽笑靥:“就是他,每当我发生……危险时,他总会及时出现搭救我……他,是个好……人。”
“怎么可能?他偷窃盗抢,声名狼藉,恶行重大,这种人能好到哪里去?”别说太后不信,换了任何人都不会相信的。
“不,您误会他了……他是……劫富……济贫,老百姓……们,都好……爱戴、敬仰他。”几句话下来,十二少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得面部潮红。
“你这番说词实在令人难以信服。好吧,就算他真是个义贼,也不见得会来救咱们呀。”
“会的,他一定会来,我相信他。”这一个多月朝夕相处,她和唐冀已培养出某种心灵相契的感应,相信在她最无助最痛苦的时刻,他将会带来光明的喜悦,解救她于危难之中。
“但愿你的直觉是对的。”太后对唐冀并不抱丁点希望,她宁可把一切寄托在晴儿和其他护驾的侍卫身上。
如此又过了两天,晴儿和大内的侍卫们仍然没有找来,太后靠附近的浆果果腹尚能勉强维持,十二少因伤势过重,已快不行了。
“那个叫唐冀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来呢?”盼不到援军,太后不得不把期望转移到他身上。
“他会来的,他一定……会……”
“凭什么他要来?他跟咱们非亲非故。”这话竟有些许的负气和无限的沮丧。看来连太后都已意识到死神的逼近。
“不再是了,臣女……已是……他的……人。”
“什么?你……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须知你和西门钺已有婚配,这不犯了欺君之罪?”
十二少凄凉地嫣然笑道:“能与他生……得相……亲,我……死而无……憾了。”
“傻孩子,不过一个宵小之辈嘛,有什么值得你以身相许?你……”哎,现在说什么都显多余,也许她两人就将命丧这荒谷里,任由狼狗野兽啃食亦未可知,何必去在乎那世俗的名利权贵呢?
太后万念俱灰地喟然长叹,但觉举目苍茫,天地昏黑,人从没如此荏弱绝望过。
“太后,我想……我就要……走了,我……最后……能不能求您答应我……一件……,’
“要我赦免唐冀的罪过,答应你们的婚事?傻孩子,现在还谈这些不可笑吗?我们甚至不知道能否见到明日的太阳。”吃完了浆果,还能吃什么?难道要她以天下母仪之尊,去啃树皮,以祈苟延残喘?而十二少呢?三天三夜没得吃没得喝,伤口也得不到妥善的诊治,能熬到现在已是奇迹了呀。
“您不原……谅冀郎,我……死不……瞑目。”十二少抓着太后的袖子,神色殷殷恳切。
“到这节骨眼,你心里还直挂念着他?”她不是没有年少过,也不是没有过倾心狂恋的柔靡情事,焉会不明白这份孤意与深情?“好吧,我答应你,若是你我逃得过此劫,哀家必将——”
“吼!”距离她俩不到五六步遥的树丛里,冷不防地传出震天巨响。
十二少和太后骇然回眸!那是……是……熊?!
像—把利刃直剖心房,眼睛瞠到最大,心跳压至最低沉,手脚颤然而冰寒。太后紧搂住十二少,身子却瘫软地举步维艰。
就是今夜了吧。没想到她荣宠尊贵的一生,竟结束在一只黑熊手上。真是“意外”。
黑熊继续发难,步履沉笃而迅捷……这坐以待毙的一刻仿佛过了百年之久。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魁梧的身形如大鹏展翅,从树梢腾跃疾闪而至,以无影神腿将黑熊节节逼退,横里一劈一击,了结了它。
“冀郎!”十二少忘记她已病人膏肓,喜极地急欲起身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