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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你夜半三更私闯民宅,究竟有何居心?”登徒子,他竟然上下其手非礼她。
江十二穷于应付,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乃堂堂朝中二晶大员的千金女,从来受到的都是呵护、敬重再加一点谄媚,几时遭逢过这样的羞辱。
“这么不经玩弄呀?”唐冀非但不觉得惭愧,还怪她不识风情,扫他的兴,“我还以为你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呢,原来也只不过是强悍其表,软弱其中。”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幸好这儿只有他两人,否则要传了出去,叫她以后尚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唐冀粗暴地推开她,反手将铜门拉开,库房内陡然明亮,令他俩得以清楚地望见彼此,“两只银狮子,一间空库房,你还真是用心良苦。说,这么做究竟有何图谋?”
十二少这会儿才瞟见他手中一上一下,丢弄着两块黄澄澄的东西,那不是镶嵌在银狮子上头的两个眼珠子吗?她不是吩咐了安安去找衙门的官差前来守卫,怎地悄没声息地就到了他手中?
看来她是低估了这恶汉的本事。
江十二深吸一口气,揣想今儿要全身而退,是难如登天了。除非他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局势越是险恶越要沉着冷静,她可也不是被唬大的。
稍稍酝酿了下情绪,眼眶中的泪水随即豆大豆大地往外奔流。
“我一个弱女子能图什么?”用力摸出一把鼻涕加泪水,重重甩掉后,一脸无辜地哭诉,“是衙门的谢捕头给了我十两纹银,要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到这儿等你。”
“等我干嘛?”唐冀将信将疑地问。
“勾引你喽。”江十二仍是虚假地哭个不停,“谢捕头说你是个贪财好色之徒,今晚一定会潜入这儿行窃,所以特地要我来施展美人计。”
“你这样也能算美人?”唐冀故意用讥诮的口吻揶揄她。坦白说,她的话实在很令人难以置信,瞧她刚才搏命反抗的那股辣劲,可只有良家妇女才会的。
“我……”江十二压抑满腔怒火,凝目笑道,“各花人各眼,苍龙取凤,乌鸦配蛤蟆,像你这种人当然只会看上一些烟花酒女。”
“好个牙尖嘴利的女人。”唐冀忽地擒住她的襟口,—把将她拉到跟前,“你自认比青楼女子要高贵、了不起?”他亦是出身贫寒,最痛恨旁人以刻薄的言词贬抑和他一样逼不得已沦落江湖的苦命女。
“不,我比她们要低贱多了,连你都看不上我,还奢谈什么高贵?”江十二察觉失言惹恼了他,马上一改方才凌厉的语调,可怜楚楚地回应。
“哼,算你有自知之明。”漂亮的女人他见多了,像她这等货色只能……余光扫向她沐浴在月晕中的粉颊,发现她的确生得美艳不可方物,颇对他的脾胃,“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江,单名一个字柔。日间在宅院大门口被你奚落得颜面扫地的老者就是我爹。”
“噢——”他鄙夷地把尾音拉得老长,借以显示他的傲慢,“你们父女俩吃饱还真闲,正事不干,专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勾当。”他再将她挪近一点,食指指腹由她挺俏的鼻尖挑逗地滑向唇畔,揉蹭良久犹不肯移去。
十二少自忖武功不是他的对手,不得不忍气吞声,跟他虚与委蛇,再图觑个空逃生。
“爷别生气,我和我爹也只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实在是情非得已。我们都知道你是侠义心肠、慈悲为怀的太好人,全聂门的百姓都好爱戴你,有的甚至还帮你立了长生牌位,每日早中晚三炷香,乞求神佛保佑你长命百岁、事事如意、身强体健、妻妾成群、儿女——”
“够了够了,废话连篇。”女孩子家也狗腿成这样,真不讨人喜欢,“我问你,那姓谢的捕头呢?”
“不知道,刚刚他朝那稻草入射了一箭之后就走了。”
“怎么会?”唐冀目光凛凛地盯着她,忖度她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实。在他潜入这栋“虚有其表”的华屋时,路经一间雅致闺房,瞥见她正擦脂扑粉,许是迟了一些,却并未撞见她原来还有另一个面目——老头儿。
“那谢捕头说,你中了他的无敌神箭,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他交代我过来看看,如果你真的一命呜呼,就将你五花大绑,通知衙门的官差过来;否则的话,就诱以美色,再伺机补你一刀。”
“不对,天皇老子有令,必须活捉我,以便送往京城受审。”
“那是指在能力许可的范围之内,事实上各省捕头所收到的密令均为‘格杀勿论’。”这是实话,因为那道密令就是她假借她父亲的名义所下的。从一开始,她即没打算留唐冀活口,刚才那一箭之所以没使出全力,不过是想看他垂死挣扎的模样,再加以凌辱一番,好惩罚他目无法纪、四处劫掠的恶劣行径。
唐冀闻言,心中凛然骇异:“这么机密的公文,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她妖娆地嫣然浅笑,“你说呢?”她既然能出卖美色来魅惑他,想当然尔地也可以去引诱任何人。
“贱!”唐冀愤怒地甩开她。他相好过的风尘女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却独独格外地瞧她不起,“现在你发觉我没死了,准备怎么做?陪我上床,还是拖延时间等候救兵?”
“没有人会来救我。”她凄婉地扬扬唇,“谢捕头根本没料到他会着了你的道。杀不了你,我也领不到赏金,不如你说吧,要怎样你才肯放了我?”
故作豪放的女人!唐冀眯着黑瞳睨向她,嘴边似笑非笑地噙着一抹邪恶。
“陪我一宵。”他倒要看看她的手腕有多高强,美色有多诱人。
“行!”十二少慨然应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在这里,还是到谢捕头给我的临时寝房?”
“都不妥,到我的地方去。”唐冀出其不意地点住她的穴道,将她打横抱起,翻身腾上屋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往城北古郊。
十二少躺在他怀里,但觉两旁的树木以惊人之势不断向后倾倒,耳边强风拂掠,刮疼了她的面庞,令她痛得睁不开眼。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光景,他才慢慢缓下速度,而后停了下来。江十二少张开眼,发现已置身在一间广袤如海,装设富丽堂皇,却不失典雅的寝房里。
这里是唐冀的大本营——“寻欢山庄”中的“欢喜楼”。
寻欢山庄位于迷魂山中,整座庄院幅员辽阔,按九天飞宫的形貌罗列于各个山峦上,每一栋楼宇均放置着庄内各种不同的重要物件。居中的欢喜楼共分三层,一楼是议事厅,二楼为漱尘斋,专门用于接待唐冀手下的部众们,他的部众分布在华中、华北各地,人数共有多少,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横竖他有好几名心腹大将,可以替他分忧解劳,经营产业。三楼则是他的寝房。
唐冀把她放在一张比寻常的大上两倍还要多,铺着水蓝软垫,四周垂以同色碧罗纱帐的床榻上。
“起来上工吧。”他解开她的穴道,咧着俊美得教人眩目又邪里邪气的笑容,示意她他正等着被勾引呢。
十二少没想到他会带她到这儿来,全然无备的心绪,不免有些惶恐惴惴。怯生生地支起身子,不经意往帐外一望,天!这地方的金碧辉煌,足以和宫庭内院相媲美。无论是墙上挂的条幅字画,桌上、几上摆放的古董器皿,无一不是价值连城。这……如果均是真迹,那么唐冀所拥有的财富岂不难以估算?而这还只是一个房间而已。
“这是……你的、地方?”一个坏蛋拥有如此华厦,实在没天理。
“很意外?”唐冀冷面微扬,老实不客气地将她按倒在软垫上,“现在有没有一点因祸得福的喜悦感?”倘使钱财才是她最终的目的,那她绝对应该庆幸遇上了一个大富豪。
十二少努力想挤出一抹烟尘女子才有的妖娆笑靥,但她做不到,相反地现出受辱的委屈神情。
“如果……我今晚特别地卖力,你愿意重赏我?”她嗫嚅地问。
“那要看你卖力的方式合不合我的意。”唐冀压上她的身,密实地贴合她。
十二少怔怔地看着他动手解开她糯衫的盘扣,一个又一个……蓦地,她仓皇地抓住他的手,恳求道:“吻我。”
“嗯?”这么主动?唐冀疑虑未除,她已献上朱唇,但急切且笨拙地险险咬伤他。
“啊!”唐冀忙别开脸,诧见她绽出一朵诡笑,非常阴恻的,“你在玩什么花样?
“没什么,我只是刚把一口童山的‘蛛涎毒’喂给你。”原来她把毒液用油脂薄膜包藏在牙床间,趁亲吻唐冀时才偷偷咬破,暗渡给他,“很意外吧?”
“你这妖女!”他马上有股晕眩欲呕的感觉,“你以为我是那么好对付的?”中了蛛涎毒最后会怎样?唐冀只听说童山巫崖派专出各式各样害人的毒药,倒是从没亲自“尝试”过。
“哼!对付你我一个女人家就绰绰有余,何难之有?”十二少泄愤地掌了他一记耳光,算是回报他方才的非礼。
唐冀虎目圆瞠,勃然大怒,袖底的拳头紧紧一握,样子似乎要将她大卸八块,剁成肉泥。但,出人意表地,他只是拧了下眉头,嗤然冷笑。
“大话说多了,当心闪到舌头。我唐某人是有仇必报真君子,你最好三思而后行。”
“只怕你这辈子已经没那机会了,中了蛛涎毒的人马上功力全失,而且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便会昏迷不醒,届时要杀要剐,你又能奈我何?”
哦!原来下一个步骤是昏倒,早说嘛。唐冀完全配合她的需要,头一歪,立刻昏得全身瘫软,不省人事。
药效可真快!十二少大喜过望,立即自小肚兜的暗扣中取出解药服下,并从床上爬起,跪着俯首察看他的气色和鼻息,接着还不放心地推推他、拉拉他。唔,很好,跟死人差不多了。
十二少原想就此一走了之,但到了廊外想想还是不保险,万一这毒药没有传言的那般奏效,没把他给毒死,岂不是动亏一箦?
于是她踅回寝房翻箱倒柜,却找不到一件可以用来杀人的武器,好在房里的陶瓷、香案颇多,她仔细挑了一个看来最结实的苏帮铜雕三角鼎。
“这个砸上去,包准你脑袋开花,死得痛快。”蹑足踱至床边,两手高举待要往他头颅击下,忽地瞥见他阳刚俊逸得出尘的五官,心中竟没来由地一震,双手跟着乱没出息地颤抖了起来。
不要心慈手软,优柔寡断!她喃喃告诫自己,唐冀是个十恶不赦的盗贼,他是死有余辜,没有人会替他掉一滴眼泪的。不,至少聂门的百姓就会。但,那又如何?乱臣贼子乃天地所不容,她只是在替天行道,替朝廷除害而已,干嘛充满罪恶感?
十二少捧着沉甸甸的三角鼎,艰苦地和自己的良心搏斗。杀人很容易的不是吗?在午门一天不晓得要处决多少人,偷儿算是最小的角色了,她竟然犹豫个半天下不了手?真是有辱家门。
究竟是他不够坏,还是她不够狠?
算了,说不定蛛涎毒就已足以让他丧命。搁下三角鼎,顺手搭上他的脉搏,嘿!还还还……脉象平和?糟了,这可怎么得了?赶快又抱起三角鼎,对准他的脑袋瓜子。奈何她原不是个凶狠残暴之人,比划了好半晌,仍敌不过良心作祟。不如,改用别的法子吧。有了!
“把他抓回衙门,让谢捕头杀他好了。”她自言自语地忖度着,“唔,就这么办。虽然比较麻烦,但起码不必亲自动手,玷污了我这双纤纤玉手。”
主意打定,十二少立即抬起他的臂膀,横在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