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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士开趁机道:“皇上,有人从邺城赶来,已等候您多时。”
高纬一嘟嘴,不耐烦道:“那些老家伙就是不肯放过朕。跟你说了,以后再有什么天灾人祸,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别来打扰朕。朕忙死了。”
和士开低头藏过一丝笑容,又抬头亲亲热热对他道:“皇上,那可不是什么老家伙,而是皇上等了好久的人,是兰陵王高长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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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肃在这间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宫殿中已经跪了两个时辰。殿外秋风初定,殿内人心难静。
终于,高纬一身银鱼服,光彩照人地来到他面前。
“长恭哥哥,让你久等了。”
高肃行了臣子之礼,道:“理所当然。”
高纬心情极好,道:“站起说话。”
高肃却不就站起,反又对他磕了三个头,道:“臣斗胆请皇上答允一事。”
高纬脸上笑容收敛了些许,他莫测高深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你要求什么,可是要我把斛律光那逆贼头颅从晋阳城城门旗杆处取下、交给他儿子安葬?”
高肃肃容道:“斛律将军一心为国,赤胆忠心,天日可鉴。臣怕皇上悬他头颅示众,将引起民愤,于国不利。”
高纬来到他身旁,弯腰凑近他脸,笑道:“你未免高看了这逆贼。不过好叫你放心,我一听说你来了,就叫人把头还给了他儿子。”
高肃头微后仰,远离他,有些不自在地道:“多谢皇上。”
话音刚落,便被高纬一手扯住他头冠,将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高纬阴森一笑,道:“反正这一家子,我一个也不会饶过,就让他们先开心几日吧。”
高肃心中充斥了不详预感,他尽量克制怒气,道:“皇上别误信谗言,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斛律将军及其全家决无反心。皇上杀了斛律将军,可知周主下令大赦周全境?若再诛斛律将军家人,只怕……”
“只怕怎样?只怕宇文邕会率兵打入我齐国吗?我还真的不怕,因为,这不还有你吗?”
“皇上……”
高纬突然大怒,举手打了高肃一巴掌。高肃素白的脸上,红印鲜明。
高纬看着自己的手掌,冷笑了几声,随即戟指高肃,声调中尽是痛楚:“长恭哥哥,枉我一直将你挂在心上,千方百计找你救你见你,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你说你有脸疾,才找人冒充。我逼供斛律逆贼时,他一直叫你名字,我讽刺他何必念念不忘一个毁容的丑八怪,那家伙就疯了,说我才是丑人多作怪,你是世间最美之人……我联系前因后果,才知又上了你的当。你若真长得丑怪,那宇文邕又岂会一直将你扣在他后宫?你老实告诉我:那宇文邕是怎么对你的?你可是爱上了他,才千方百计回避我?”
高肃知道谎言已经拆穿,他本已抱定必死之心,安顿了郑还等人,才只身来到晋阳。现下一不做、二不休,压下胸内暗潮起伏,挺身道:“不错,臣确实骗了皇上。臣与皇上是血肉至亲,实不能蹈禽兽之行。皇上若从此不信臣言,臣也无所怨尤。只是臣近年来参与大小战役,并无失职之处,臣大胆说一句:臣与斛律将军,相较和士开与祖珽等人,究竟谁在为齐国着想,为皇上着想,请皇上自己揆度。”
高纬牢牢盯着他,于他所言似听非听。他心中很是矛盾:一方面恨他屡次骗己,不杀难以泄愤;一方面却又爱他绝世姿容,杀了未免暴敛天物。
高肃见自己说了半天,高纬始终痴痴呆呆看着自己,显然心在别处。他心里一冷,又是失望,又感好笑。
看来他是对牛弹琴了,眼前此人根本就是个举国家之力满足自己私欲的人,与和士开等正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他再劝谏,一滴清水又怎能染净一缸污水?
也许,他还是有办法能令高纬振作,能替斛律光保全后代,替齐国除去和士开等一干逆党。只不过,他不乐意。
高纬呼吸越来越重,忽然他泄气般松了双肩,道:“算了,我不怀疑你了,长恭哥哥,只要你从今往后,安心留在我身边,你要怎样,我都答应你,好吗?”
他不等高肃答话,一头就扑向他,张口吻他双唇,却被高肃一把推开。
高肃冷冷看着他,道:“不好。”
高纬欲火攻心,又气又急,红了双眼,道:“你若不跟我好,我就继续倒行逆施,将国家栋梁全部杀了。”
高肃冷笑一声:“你的天下,你爱怎样就怎样。”
“我还会继续加重赋税,让民不聊生。”
“你的百姓,你爱怎样就怎样。”
“我会派刺客,杀了宇文邕。”
“你不妨试试,只怕自取其辱。”
……
高纬一连说了十七、八件事,高肃已经懒得理睬他。高纬躺倒在地,又哭又闹,乱扯自己头发衣服。
郝公公等听到动静进来。郝公公流泪恳求高肃道:“王爷,您就留下陪皇上吧,皇上还是个孩子。”
高肃仰天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天亡我齐国,竟派来这样国君。”
他站起就往外走。
高纬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了起来,命令侍卫们拦住他。
他叫道:“高长恭,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得不到!”他说着,急催郝公公将那“两壶酒”端上。
郝公公去了半天,才返回。他手上托了个金银拼盘,里面两把一模一样的白釉鸡首壶,两只一模一样的点彩浅口杯。
盘子端到高纬面前,他一手执一壶,同时斟满了双杯,一抬下巴,命郝公公将盘子端去高肃面前。
郝公公愁眉苦脸地来到高肃跟前。
高纬道:“这两杯,一杯是迷情琼浆,你喝了,我为你解;一杯是剧毒鸩液,你喝了,大罗神仙也回天无术。我……我是舍不得你死的,但你太令我伤心,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要生要死,你自己选吧。”
高肃双目一扫盘中杯子,“哼”了一声,想也不想,即伸手取杯。
、解厄
高肃“哼”了一声,伸手取杯,出乎高纬意料,他将两杯酒全部吞饮下去,转身拂衣离去。
高纬僵在原地,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高肃没走几步,就觉内脏起火,火势蔓延迅速,瞬间烧遍他心肝脾肺肾。他眼前迷糊,双脚乏力,青白的天成了黑色,冻云黯淡,零雨溱溱。
他一生经历之事,跑马灯般掠过他脑际,他心道:“都说一个人死前,最后见到之人,是他最挂心之人,最后见到之事,是他最难忘之事。不知何人我最挂心?何事我最难忘?”
他身体已经倒在地上,有人惊呼,似乎来自天涯海角,与他无关。他仰面朝天,眼前画面越来越慢。
他知死期将至,心脏隐隐作痛。
忽然,他看到宇文邕拎着一袋素包子,穿过月洞门,到了他眼前,他的微笑如冬阳般温暖而珍稀,他对他道:“吃这个。”
原来,是他。
高肃闭上眼睛,任眼角一串泪,流过面庞,归于尘土。
高纬又悔又恼,跑到他身边一个劲地摇晃,无奈斯人如石,一动不动。
高纬张嘴大哭,哭声动天,比他哭高湛更悲惨了几分。郝公公抹泪在旁劝他节哀顺变。
高纬边哭边捶自己大腿:“为什么我和你就是无缘?”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停止哭泣,跳了起来,冲手下道:“去,把兰陵王抬到朕床上去。”
郝公公如受重击,拉住他道:“我的好皇上,您这又要做什么?”
高纬秀气面庞扭曲成一团,眼放异光,形容似极临死前一段日子的高洋,他狠狠对天挥了一拳,道:“我就不信,我得不到他。我生不能得他之心,死也要得他之身。”
侍卫们听从他吩咐,彼此做着鬼脸,将高肃抬去他卧床。
郝公公却抓着他衣襟下摆,连哭带叫,死活不放他走:“皇上啊,我的亲亲好皇上,老奴看着您长大,您干什么事老奴都不敢多嘴,只有这件。兰陵王人死不能复生,皇上您万金贵体,如何能……如何能……会遭报应的啊。”
高纬挣不脱他,不耐烦起来,从身边一侍卫腰间抽出一刀,大声道:“姓郝的,放不放手?”
郝公公见他举刀对着自己,心痛如绞,但仍不能容许他自甘下贱,与尸体□。他赌一把高纬对自己之情,咬牙固执道:“老奴不放手。皇上要去找兰陵王,除非从老奴尸体上跨过。”
高纬面孔憋得通红,他沉声道:“这是你自找的。”手起刀落,一刀砍进郝公公脖子,他闷“哼”一声,便软倒在地,抱住高纬双手,却仍不松开。
高纬命两个侍卫合力才拖开了他。他脱□上染血外衣,扔在郝公公身上,遮住他一张死不瞑目的胖脸,吩咐道:“好好安葬了。”
说完,他穿着一身内衣,朝寝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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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早起便觉心头沉重,如被石压。他幼时经历过几次“鬼压床”,成年后便再无此等经历。
今日他召来全国三十多位有名有望的儒士、道人和僧侣,要他们在正武殿上互相辩论,定下三教先后,官员们也将参合进来。一个震惊世人的大计划已在他脑中成形,今次是试探众人反应,以定具体。
天色黯蔼,浓云低垂,似要下雨。宇文邕洗漱完毕,吃过早点,正由宫女替他穿上龙袍,套上靴子。
升为大司徒的宇文直这时跑了过来,不待人通报,便登堂入室。
一个宫女正为宇文邕扣靴子上扣子,不知怎地,扣了几次都扣错,不是没对齐,就是扣不进。
宇文邕看到宇文直,和颜悦色地道:“大司徒何事?”
宇文直兴冲冲地道:“刚从韦孝宽处收到又一个好消息。”
“哦?”
“斛律光之后,齐国那个昏君把兰陵王高长恭也用一杯鸩酒毒杀了。齐军两根栋梁全毁,我们再次出兵,还怕不胜么?”
宇文直狂笑一阵,才发现室内异常安静,显得他的笑孤单又乖张。他奇怪地看看宇文邕,宇文邕正低头看宫女扣他的靴子,他若无其事地问道:“消息确实吗?”
宇文直脸一下子红了,道:“是韦将军派驻齐廷细作传出来的,千真万确。高长恭亲赴晋阳见昏君,要他归还斛律光人头,昏君疑他也有反心,就也赐他一杯鸩酒。人是在三天前没的,两天前入了葬。韦将军飞鸽传书,告知我们这个好消息。”
他等着宇文邕像上回听到斛律光死讯时一般欣喜若狂,但等了良久,宇文邕仍旧是那样,倒让宇文直一阵失落。他甚至怀疑:自己真将兰陵王死讯告诉了宇文邕么?
靴子终于扣好,宇文邕抬头站起。他面色如常,漆黑双眸,一片冷寂。他道:“走吧。”
宇文直跟着他,来到正武殿。儒道佛三教代表、文武百官,已然在位,秩序井然。宇文直不敢怠慢,也忙去宇文宪身后位站好。
山呼“万岁”后,宇文邕就坐,开门见山要三教代表阐述各自教义、于国贡献及应列名次。
佛教中一位白须垂胸的和尚先出,他张口正要阐述,皇位上宇文邕轻轻咳嗽几下后,忽地双手抚胸,脸现痛苦之色。
大和尚一愣,众官直直盯着宇文邕。宇文邕忽然张口,一口血箭,激喷而出,纷然洒落,在他衣襟处泼染出一幅可怖图案。
众人惊呼。宇文宪、宇文直等人情急之下,更是奔到了他身边。
宇文邕却爽然一笑,摆手道:“一直胸闷,现下好多了。”他要来打湿的帕子,拭尽嘴角血迹,抬头示意底下白须和尚,道:“大师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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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五七四年,周主宇文邕正式颁布“灭佛”之令,一举毁了约四万佛寺,令三百多万僧尼还俗。虽然此举确实引来全国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