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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你心中占据重要地位的族人们,都还活着。
维阿,你会和他所说的一样,回到你的部族中去吗?
“他邀请你回去。”
一阵难堪的沉默,陈暮捏紧了拳头,他挥挥手让传讯的卡修退下,安顿好前来的摩哈迪域人。那封请柬已经到了维阿手里,他正看着那熟悉的文字,安静地站在湖边。
“维阿?”
“恩。”
“你打算回去吗?”
“不知道。”
“不知道?”这不像是维阿的回答,他一向果断干脆,“他有说让你回去干什么吗?”
维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请柬,他回过头看向陈暮:“他想让我回到部族,木头,他们没死。”
“这只是他说的。”陈暮不想承认,但是云青既然敢这么说,那必然是真的,除非这波人不是宋允青派来的。
“我想见他们。”
“好。”
除了答应,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在大多人都为了婚礼狂欢的时候,东卫某训练场内,萨罗那带领着一队十二人的猎队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几十年了,所有人都以为曾经的荣光已经损落,包括族长。然而这个传说中的男人还活着——在另外一片土地大放光彩——不愧是最强战士,即使在狡诈的联邦也能够如此传奇。
这是他们曾经敬仰的战神,而今天他们将奉王命迎回战神。
黑暗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来。
“师傅。”萨罗那激动地弯腰行礼,终于又见到他了。
“我不是你的师傅。”拒绝了萨罗那的称呼,维阿的脸上也因为突然见到曾经的族人而露出喜悦。确实是他的族人们,这群健壮的男人虽然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青涩的少年,却仍能认出曾经的脸庞。
“所有猎队领队都曾受过您的指导,您就是我们的师傅。”萨罗那仍是坚持着行礼,他抬起头看向维阿,这个男人还和记忆中一样,时光似乎对他特别优待。
维阿没再阻止萨罗那行礼,他仿佛一时间回到了旧日时光,自己在族长的请求下教导活泼的少年们:“大家真的都还活着?”
“是的,我们不知道您还活着,族长一直想念您。”
“活着就好。”
报仇什么,也挽回不了逝去的生命,幸好大家都活着。可是如果事实是这样,那么他所谓的仇人,应该也不存在?
“为什么那个人不澄清?”
“从女王死后,他就一直想要追随而去。”
对于那个人,萨罗那的心情也很复杂,然而逝者已矣,作为勇士他应该向前看。
“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避开了问题,维阿淡淡地看向激动的萨罗那:“你们过得好吗?”
“很好,王回来了,要把王位传给王子。那几个叛乱的部落已经不成气候了,王子很快就会加冕。我们也拿回了部族的土地,族人们已经迁徙回去了。师傅,我们赶紧回去吧,族长等着您呢。”
“我不回去。”维阿向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萨罗那激动地站直了身体,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心目中天神一样的男人,“因为部族没有去找过您吗?可是……”
“不是。”维阿否定了,“我的家在这里。”
“不对,您属于摩哈迪域,您不能——”
“告诉族长,维阿不欠什么。”
看着转身离去的潇洒身影,萨罗那的心头仿佛有一阵冰水流过,怎么会这样?
“队长,队长?怎么办?王让我们带他回去的。”小队的队员们还有未曾经历过维阿时代的年轻人,对于曾经的战神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他心中最重要的是王的命令。此时看到萨罗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年轻人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队长?”
“算了……”制止年轻人的举动,萨罗那苦笑了一下,“他的决定,谁都无法改变。”
“可是队长,王说了……”
“我是队长。”萨罗那环视一圈,四周的队员们有着不同的神情,“回去,王那里我来解释。”
“是。”几名年轻的队员不情愿地应道。
“别想了,萨罗那,也许这是命运。”曾经同样受过维阿指导的加洛拍了拍萨罗那的肩膀,坚毅的脸上有着同样的无奈,“维阿说的对,他确实不欠谁什么,不论是王还是族里。”
“只怕那些族老不会这么想。”
“他们不这么想还能改变什么?维阿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经历过辉煌岁月的人才能理解维阿的强大,加洛明白萨罗那的失落,看到曾经敬仰的天神不愿回归部族,而是选择留在联邦,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心情愉悦。
可是那个人是维阿。
是部族最强大的勇士和英雄,是曾经隐藏在王座之下的战神。
他的选择,他们尊重。
“再见了,师傅。”萨罗那向着维阿离开的方向行礼,不论他承认与否,在自己心里,维阿就是自己的师傅。
在训练场附近的一所民宅,陈暮焦急地转着圈子。
“如果想知道你就跟过去。”因为身体原因被禁止饮酒的巴格内尔坐在一旁的沙发里,悠闲地翻弄着手里资料。
陈暮停下了走动,看向巴格内尔:“不行,维阿会发现的。”
“发现更好啊,这样他就知道你多在乎他了。”巴格内尔凉凉地笑着,对于这两个家伙的上下之谜害的他坐庄失利的事情,他可是耿耿于怀。
“老巴。”无奈看了一眼巴格内尔,陈暮垮下肩膀坐在了一旁的沙发,“我这是很在乎他吗?他知道了会很高兴?”
完全是感情新手的陈暮患得患失,他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顺从本心去偷听,还是压制冲动相信维阿的选择?
“老板,你这表现绝对是在乎,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慌乱的样子呢。至于维阿会不会高兴……”想到维阿比老板更加孤僻的性格、更加贫乏的常识,巴格内尔已经不忍忽悠可怜的陈暮了,“一般人是会的。”
重点是,维阿不是一般人。
陈暮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在对待维阿的问题上,他只能自力更生。
“唉——”长叹一口气,陈暮苦恼地缩在沙发上,仰着脑袋看着巴格内尔家客厅的房顶的彩绘,一片美丽的无边无际的晴空。
“老板,你到底愁什么啊?”实在看不下去,巴格内尔只好坐直了身体,打断陈暮的叹气,“如果维阿真的要走,你能改变吗?”
想了想维阿的性格,陈暮摇了摇头。
“如果维阿一去不回,你会追过去吗?”
想了想自己的性格和东卫的伙伴们,陈暮再次摇了摇头。
“如果事情真到了最坏的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陈暮发现自己无能为力:“老巴,不会这样吧?维阿说过我们是家人的,他不会离开的。”
看着陈暮迟疑的神态,还有不确定的语气,巴格内尔忍不住为老板难得一见的姿态感到有趣:“既然你自己都知道,那你还烦恼什么。”
“万一呢……”陈暮自己都不能肯定,维阿会不会留下来。
“你要相信他,如果你都不相信他,还有谁能呢?”
“为什么?”陈暮看着巴格内尔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忽然有点心虚。
“因为你们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巴格内尔的神态突然低落下来,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去,那段并肩的岁月,即使和世界为敌也不曾惧怕,“夫妻应该是相互信任的,相信对方的选择,支持对方的决定,尊重对方的想法。”
看着懵懂的陈暮,巴格内尔心中有一点柔软被击中:“老板,你和维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比起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不论是你还是维阿,有的时候都太过纯粹了。老板,我希望你能够幸福,所以你也要相信维阿。”
此时的巴格内尔难得正经,仿佛一瞬间真的成为了符合他年纪的长辈,用关切的目光看着挂念的后辈。
陈暮想到了苦寂寺前辈下的结论,心头涌上一阵酸涩。
“老板,你相信我们吗?相信老奚、小生姜、肖波会害你吗?”
“不会啊。”陈暮摇了摇头。
微微一笑,巴格内尔靠近陈暮:“那么维阿呢?”
“不可能。”
“如果前面是悬崖,维阿说跳下去没有问题,你会跳吗?”
这个问题让陈暮感觉很奇怪,巴格内尔总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语:“如果是维阿,会。”
“既然你连性命都可以相托,那么你就应该沉下心来,相信维阿在作出选择的时候会考虑到你,会作出一个对你们好的决定。”
“你说的对。”
“如果维阿让你跳下悬崖都可以,还担心什么?”
担心维阿不能同样对待自己——
——“什么悬崖?”
突然走进来的维阿让正在交谈的两人一愣,陈暮脸上立刻露出犹豫不决的神情:“他们……”
“走了。”
“你不回去?”陈暮一脸喜悦,语气中充满了忐忑。维阿疑惑地看了一眼喜悦的陈暮和仿佛看好戏的巴格内尔:“不。”
陈暮松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你们在说我让木头跳崖?”
维阿的疑问让陈暮浑身一紧,顿时又紧张起来:“啊……是是……”
“一个小测试。”巴格内尔笑了笑,打断陈暮的结巴,“维阿,如果有一天老板让你跳崖,说不会受伤,你会吗?”
一个简单的问题,被推到了维阿面前。陈暮紧张地抬头看向熟悉的男人。
“木头不会。”
维阿挠了挠头,走上前坐在了陈暮旁边。
巴格内尔忍不住扶额叹息,维阿太不配合了:“我是说假如,想象一下。”
“会。”
维阿干脆的答案让陈暮和巴格内尔都一愣。被突如其来的答案惊到,陈暮有些呆呆地看向维阿:“为什么。”
“听木头的。”
简单的答案一瞬间就抚平了陈暮内心的不安,他不应该怀疑维阿,虽然维阿比自己在常识中更加缺乏,可是在两个人的关系之中,一直都是维阿在坚定不移地维护并信任他们的感情,是维阿更加主动地面对。
而自己才是那个退缩的懦夫。
“咳咳,你们还是出去秀恩爱吧,我这个孤单的老心脏可受不了啊。”巴格内尔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自己再次低头翻起了手中的资料。没想到看起来很彪悍的维阿竟然是个妻管严——咳咳这样老板不就成了“妻”?
巴格内尔一阵恶寒。
算了算了,这两个家伙的感情他可不打算再参合了,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现在自己这把老骨头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祝福了。
“维阿,你为什么不回去啊?”
“为什么回去?”
“那里不是你的家乡,有你的族人。”
“那是以前。”维阿看着陈暮,眼睛中一如既往只有这个人熟悉的身影,“现在是你。”
原来两个人中,最明白、最勇敢的一直是维阿,而自己,还永远只是那个第一次见到他时孑然一身的少年。
从第一次相遇,他缠着自己要收徒开始,就注定了这一生的纠葛。
维阿,下一次,我会更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