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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大惊,脱口而出:“吃菜?没有吃穷了你们吗?一条菜场也能被它吃干净的!”
“你说少了。只是它说寻常草料它不喜欢,想吃胡萝卜。哈哈,你这马儿还挺挑嘴。”小贼说着走过来,随手拍拍云雾脖颈。云雾居然没有着恼,安分地听之任之,颇有些食人嘴短的觉悟。
碧落眼睛微微张大,看看云雾再看看小贼,惊讶道:“真的?”看样子竟然是相信了他刚才一番转述。小贼点头,煞有介事。
此时凌笑然已经尽数把不耐烦写在了眼里,他折扇轻轻合拢,看小贼一眼道:“行了吧,官兵可还在四处找你,这回有什么可说的?该跟我回去了。”
“有什么关系。”小贼微笑着一耸肩:“顶多再麻烦你把我救出来。而且,而且少主,我看这女孩子的马很有趣,还想多骑两天……”
“你再胡闹。”不等他说完,凌笑然一语打断。那声音不算大也不算严厉,只是其中的冰冷意味让碧落听得心头一跳。
如此一来,小贼目光黯淡下去,立时自刚才的阳光明媚变成个忧郁少年的模样。这转变来得快些,碧落一时不能适应,她茫然看看这一主一从的两人,不知该作何言。
凌笑然回眼看他,波澜不兴地说了句:“姑娘也请上路吧。”淡薄到几乎失礼却也从容得无可非议。
碧落一窘,轻轻点头,一时说不出告别的话来,只好牵了云雾掉头离开。但是几步之后,她停下,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鼓了勇气转过身去,望住凌笑然轻轻地道:“凌先生,你不要再让他偷东西了,官兵会抓他。”
话音落下,做主人的似乎微微一怔。那边小贼的睫毛一扬而起,目光清清亮亮地绽放出来。面对如此的诚恳凝神片刻,他忽然一笑,爽朗清脆得仿佛水入琉璃。
“你果然是好人啊。”
闻言,碧落一抖——她对那两个字至此还是心有余悸。戒备地向小贼看上一眼,心道:怎么怎么,又在算计我什么了?可这一眼却让她从心底里惊诧出来。
小贼的笑容当中竟忽然添了一丝邪气,前所未见。他坏坏地盯着碧落,一时间小恶魔的气息流散出来,他整个人仿佛变了个样子,看得人有些发愣——如许纯净的表象下到底潜藏了多少邪惑与狡诘,若非此刻亲见恐怕没人能够想得到。
片刻,只见他将嘴角勾得深些,眼睛自下看上来,一字一句地道:“碧落是吧?好,你记着,要是不偷成了你我宿尘誓不为人。”
第四章:聚散
碧落想了许久才弄明白,为什么那个叫做宿尘的小贼会知道自己名字。她记起来自己被他偷去的手帕上就绣着,松一口气,暗想原来不是他那时使妖法算出来的。
至于那句“不成偷则成仁”的豪言壮语,当日的凌笑然已经一声冷笑替碧落把它打发掉了。的确,往后茫茫江湖各自云水,谁还见得到谁?何况一年以后她是要回去竹林永世不出的。碧落牵着马儿在街上走过,终于摆脱被贼人盯梢的日子,心里头一阵轻松却也一阵寂寞。
换了间客栈。原来那间的老板已经禁不得吓唬了,碧落只是想把走了客人的银两赔给他们,可是那张变了色的圆脸上忽然就“唰”地挂下两行泪来:“姑奶奶,绕了我们小店吧,鬼庄的银子我们是万万也不敢收的呀……”
于是碧落在生平第一次被人尊为“奶奶”之后,隐约知道了魍魉山庄的厉害。“鬼庄”,临安或者是许多地方的百姓私下这般叫着它。即便这样也是禁忌,平时大家都忌讳着,避瘟神一样不敢提起,偶尔有妈妈吓唬淘气小孩时,会狠狠地用上一句:“叫鬼庄的人把你抓去吃肉!”
魍魉山庄,那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所在?碧落不由得留心起一些往来江湖人士的对话。那些人大多是能够辨认的,眼睛亮,视听敏捷,或儒雅或粗豪,往往带着招摇的包裹,里面藏了刀枪棍棒。所谓同道中人,身在其中便能够体会。
渐渐的就知道了一些,答案的阴森超乎想象——那个以魑魅魍魉为名的庄子竟然是江湖所有黑道散人的大本营,所有!无论是做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为江湖同道所不齿,还是被某一门派昭告天下通缉追杀,只要投奔了那里就等于来到了避风港湾,魍魉山庄来者不拒。
邪门的人多了自然要做出些邪门的事来。相传那里的某个妇人天天以鲜血洗面以保容颜;相传那里每月都会有一对童男童女被剖心挖肺用作祭祀;相传那里流传着长生不老的邪术,代价是十日一副人脑以共生食……碧落的经验是饭前饭后最好别侧耳去听那些人的讨论。
只是这点眉目已经足够让她心惊肉跳,她想如果所有闲散的邪恶人士都一高兴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了,那会是怎样一种声势,如何一幅局面?那所谓庄主的人物又是如何一手遮天地掌管下了这样一群妖魔鬼怪的?!
更让她觉着不可思议的是,那位白衣出尘的凌笑然,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庄院的少主人!这是无论如何不能联想在一处的两幅画面,正如不能想象小贼宿尘纯然一怔之后的狡晦一笑。
……不,这个“正如”似乎用反了。碧落无奈叹过,仍然是那句话——江湖险恶。算算日子,大约还剩下十一个月,要怎么打发?她牵马的身影在临安长街上落落走过。
* * *
遇到嫣如姑娘完全是凑巧。
当时街边上,诸多小贩当中有一摊是挑着担子卖茶的,碧落觉得好生亲切,走过去蹲下身,竹编簸箕中龙井与碧螺春芳香扑鼻。
“小姐来些吗,新鲜摘来的。”
脆生生的调子入耳,碧落一怔。她抬起头,卖茶女子也正看她,两个人彼此辨认了一番,同声惊呼:“是你!”随后嫣如的笑声肆无忌惮,轻灵得如同鸟儿振翅远飞。
“你还记得我?”碧落难免有些惊喜,嫣如也算得茶楼书场的风云人物,整日价面对诸多听客的,竟没忘了许久之前只交过一面的那个小姑娘,说来实在难得。
“自然自然,你给的银子我现在还留着。”嫣如笑得好看,淡蓝碎花衣服换成了浅青,越发显出伶俐果断。她猛然想起来什么,说道:“上回有位公子错把你认成我家妹妹了,你可别怪,说来她与你年纪相仿,又爱把自己打扮成别人,被一些个同道认错那也是有的。”
碧落心里奇怪,暗想“打扮成别人”是什么意思?她虽也曾听师父师姐提起过易容之术,此刻却没往那处去想。眼见嫣如替人道歉,她摇摇手道:“没什么。”随即满心期待地问:“姐姐来讲书的吗?什么时候?”嫣如笑道:“先不啦,来清静清静,没看贩起茶来了。”
眼见碧落微微失望,她一笑,又道:“我叫嫣如你是知道了,小妹子呢?”碧落回神,赧然答了,又把手指向簸箕里翠盈盈的那一片碧螺春道:“是师父照着它给我取的。”
嫣如蛾眉一扬,拍手笑道:“好呀,果然人如其名!不知妹子尊师是谁,当真慧眼。”碧落心里欢喜,微笑说:“姐姐曾经提起过的,醉翁茗客剑公子,当中第二位就是他。”
此话出口,嫣如一下子跳起来。她愕然看向碧落,上上下下只顾打量,半晌,一把上来抓住她两手,惊喜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妹子小小年纪这样一身功夫!竟然……”她说着,神色中尽是仰慕,又道:“你师父我可喜欢极啦,四处讲书,数他那段说得最熟,没想今日碰上他传人了,真好!”当下不由分说,把茶摊子潦草一收,拉着碧落便要上酒楼小坐。碧落对嫣如颇有好感,也不推却,大大方方同她去了。
坐到酒楼二层,嫣如一溜声的叫菜,讲话也如说书一般爽脆,惹得旁边客人竞相看来。待小二下去,她向碧落寻问起萧茗近况,颇识大体的避过隐居地点不提。碧落一一回答,末了,嫣如又提起近两年在江湖上名声大噪的两位女侠龙晴与云真来:“传言那两位也是萧大侠的徒儿,小妹子你可如何称呼她们?”
碧落惊喜道:“那是我的两位师姐,嫣如姐姐,我们好久不曾见过了,你知道她们什么,能不能讲给我?”嫣如神色得意又俏皮,点点指头,宛然把说书时的风韵给捡起来,三言两语间便把龙晴的神情样貌活生生地勾勒在当场。碧落惊了片刻,欢然道:“姐姐,你在哪里见到我大师姐的?她还好吗?”嫣如咯咯一笑,拍拍碧落的头道:“傻妹子,你师姐远在塞北的,我哪里去见她?只是说书嘛,要是连这点消息路子都没有,姐姐我也不用混啦。”
碧落微微失望之后敬佩之心大起,软语缠磨着硬是让她在这酒桌上现给自己说了回书。得知两位师姐近况安好,碧落放下心来,然后免不了的,她向嫣如问起了魍魉山庄的事情。
那四个字出口的时候,她将声音放得尽量小,生怕重演满堂死寂的状况。嫣如乍听之下脸色变了变,目光滑落下去,半晌没有动静。
碧落问的是:魍魉山庄里面为什么有那么多坏人。
显然这是孩子话,浩大江湖,谁能拿捏出“好坏”的分寸来?江湖太惨烈,只论生死善恶成王败寇,那两个字人们嫌它轻飘了,只丢给小童儿们过家家用去。碧落不大懂得这些,而嫣如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心怀忐忑地等了半晌,嫣如终于抬起头来,目光中却已有了畏怯。她低低地道:“妹子问它做什么,那么个地方,最好还是别提。往后妹子走动时也离洞庭湖远些,知道么?”
碧落皱起眉来,心说好厉害,连嫣如姐姐也怕它成这样。可看那凌少主和年纪轻轻的宿尘……他们实在不像是穷凶极恶的人物啊。
毕竟不忍叫嫣如为难,她转了话题,然心中阴云却不免重了一层。
两个女孩子说得投缘,到了傍晚也不肯分别,嫣如退了客栈,来碧落处与她同住。只一个晚上,嫣如茶道大进而碧落阅历见闻海增,两人恰都闲来无事,欢喜之余说定明日同去南屏山上看看景色,听听晚钟。
谁知到了第二日事情又有了变故。
那时两个女孩儿起得大早,刚刚到街上要去吃些小吃,忽然间扑扑朔朔地飞来一只鸽子落在了嫣如肩上。碧落不大见过这种情状,吃了一惊,小雀儿似的跳开一步,却见嫣如已将鸽子捉在手里,显然于此事习以为常。
鸽子一身雪白,尾羽上却带抹蓝色,分外鲜明,也不知是天然生就的还是后来人家给画上。嫣如见了它脸色先就变了变,她自鸽足下取出一封短伐,看过,转而向碧落歉然一笑道:“对不住啦,这是我妹妹找我,我得跑趟淮阴,可不能陪你了。”
碧落一怔,问道:“远不远?”嫣如道:“快马加鞭几日也就到了。怎么,妹子也想同去吗?”碧落缓缓摇头:“不了,姐姐是正经事,我不去添乱。只是……姐姐以后还去哪里说书,能不能告诉我?我一定去找你。”
她说得认真,不舍之情全在眼睛里写着。嫣如想了想,终于一笑拍拍她脑袋,道:“这个我也说不准,但只要妹子不离开江南,总还能见到的。”她说着,把手自怀中轻轻一探,取出个绣工精美的小巧香囊来,递给碧落道:“这个送你吧,带在身上玩儿的,妹子可别嫌弃。”
碧落接在手里想了想,忽然记起初到临安时选下的那个瓷娃娃来,当下自荷包中取出交到嫣如手上,赧然道:“这个,这个不送我小师妹啦,以后给她买别的。”嫣如一怔,见她神色实在可爱,忍不住大笑起来。她在碧落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