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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什么时候起不会笑了呢?
慈善晚会已经进行了一半,他进去的时候就很不必专门去找自己的位置,只捡了靠近门口的地方坐了。
保安几乎分布了半个场厅,聂加看着那群年轻人孔武有力的线条,心里一下子就冷了。
混沌的听完主持人的讲解,下面开始陆续有人举牌。
聂加抱着臂欣赏了一会,再起来背上阵阵麻痛,站着都困难了。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叫过来一个保安。
保安不明所以。
聂加指指自己的心脏:“我不舒服,送我出去吧!”
没办法,他如今有了年纪,早年做的手术后遗症很多,疏忽不得。
再说他这样一个人住着,与谁都不来往,保养不当,一时猝死了也没人知道。
想想前两天新闻里的报道,一个老太太全身腐烂了还被记者拍来拍去,未免就要死不瞑目了。
保安打横抱起他,竟然没有立刻就出门去,而是绕了几个场厅。
聂加拍拍那个黑人的手臂:“我要回家。”
黑人全身黝黑,唯有牙齿是雪白的,笑起来十分突兀:“这里有医生,你需要治疗,先生。”
聂加不说话了,他现在很容易被人说服,也愿意听从来自于外人的善意。
急诊室的设施齐全,医生长着一头棕色头发,只是过于轻佻了。
聂加被他摆弄了一遍,开了药,又被那个黑人抱起来的时候,不由想自己年老色衰,有什么豆腐可吃呢?
好不容易回到家,负责生火的那个孩子还在,嘱咐他放了水,通身都洗干净了,才爬到床上去。
聂加在被子里躺了不知多久,手脚都僵硬了,终于拿起电话叫那个孩子上来。
年轻人很懂礼貌,说话也爽快:“先生,需要读报吗?”
聂加看着他碧绿的有如翡翠一般的眼睛,一抬手:“莱恩,上来。”
莱恩乖顺的爬到他身边,聂加搂住他,两个人在被子里彼此拥抱。
这样程度的亲密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聂加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心跳声,手掌下是滑腻的皮肤,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个老不修了。
他问莱恩:“你愿意这样陪着我吗?”
莱恩笑起来:“求之不得,先生。”
聂加拍拍他,又看一眼莱恩的胸膛,他曾经都不肯这样为难一个人,现在又何必呢?
一个人的日子他过了一辈子,到头来虽然未必习惯,到底是麻木了。
然而莱恩对于他的笑谈似乎当真了。
聂加开始像个包养小白脸的老鳏夫,带着这个孩子四处逛了几趟,购物,看歌剧,听音乐会,参加大小宴会。
一夕之间他们的关系在众人眼中似乎亲密无间了。
聂加在黑暗中摩挲着攀在自己身上的这条手臂,突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年轻的时候如果愿意这么半推半就,又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呢?
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服侍起人来处处都很得当,长得也好,又听话,也知道分寸。
不像莱恩,不像任何人。
邵真几乎是独一无二的。
他怎么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太晚了,来不及了。
聂加的睡眠开始出现问题,噩梦一个接一个。
莱恩日夜守在他的床前,哪也不去了。
他看着那双碧绿的眼睛:“孩子,出去买一条鱼,咱们晚饭吃那个好不好?”
莱恩不说不动,只是看着他。
聂加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医生说我可以喝一点鱼汤,你不愿意做给我吗?”
莱恩笑起来,仍旧是那句:“求之不得,先生。”
聂加静静地等他下了楼,出了门,甚至走出了这条街,才挣扎着爬起来穿上衣服,让司机送他去机场。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口。
聂加想,即使是死,我也要回去一趟。
顺泽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他站在街上晒了一会太阳,招了车去自己的旧宅。
苏家在整条街上占据了一半,远远看着既宏大又威武,只是过于荒凉了。
聂加在门前晃了一圈,终于看见从角门里出来一个人,他跑上去跟了那个人两步,一下子又不知道想问什么了。
他不知道的太多。
二十年的空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填满的。
既然填不满,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天很快黑了下来,聂加招了车去最近的酒店。
睡眠依旧不好,他开了红酒和着安眠药吞下去,倒也安宁了一夜。
想来顺泽的风景都是规划出来的人工带,实在没有必要去逛,便也就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坐着,对着落地窗外一看就是一天。
这样的时光竟也让人满足。
聂加笑得弯下腰,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觉得离不开这片土地,事实上,他在外头生活了那么多年,这里几乎已经忘光了。
然而烙在骨头血液里的东西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剔除干净的。
他想念邵真,想念这里的一草一木,所以彻夜不眠,所以要回来落叶归根。
最后一次去苏家是在要回国的当天。
他让司机远远停下,自己徒步过去。
前后半条街的距离,细细数下来,一共87步。
聂加走得过于慢了,也过于仔细,以至于把头顶上树叶的脉络,地砖的纹理都数清了。
他没有这么舍不得这里,不然也不会那样一走了之。
可是如今却恨不得从来未曾离开。
回去的时候路上遇到堵车,长长地一条车流,灯光闪烁起来,既热闹又繁华。
聂加坐的发闷,结了钱自己慢慢地走。
他想着今天从庙里求来的一个玉手串,很灵巧大方,适合莱恩。
掏出来看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打结处的一个攒珠不见了。
这几乎是不吉利的。
然而回头去找也很不便,聂加满眼看去,一连询问了几个车主,竟然连之前乘坐的出租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耐着性子又敲了几个车窗,窗子降下来,探出一个脑袋哇哇叫道:“找死啊!”
车里立即就有声音呵斥了那个司机模样的人。
聂加小心翼翼的:“对不起,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辆出租车,大概这样,这样?”
那个人翻个白眼给他,没来的及说话,就听见车门‘刷’一下被从里面打开了。
坐在后面的人几乎是失态的抓住了聂加的手臂。
四目相对,聂加仓惶的挣脱他,冲了出去。
他不能想象这样的邂逅。
明明是应该老死不相往来。
明明是死了也难相见。
明明是不该回来的。
是他失策了。
身体终于被人从背后抱住的时候,聂加双腿都软了,他挨在男人的胸膛上,听着身后铮铮跳动的声音,一动也不敢动。
邵真和他在车的海洋里相拥,全身都在发抖。
聂加想提醒他,自己的飞机要飞了,还有那颗攒珠,如果找不到,这个手串也没意义了。
然而一张嘴,喉咙口就被冷风灌满了。
他要说的话尽数吞到肚子里,碾碎了生疏的二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大团圆鸟【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