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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看见“围墙”上进出的血。
暮色中的血,是黑的。那是他的血,是她丈夫的血。
海姬的突然倒戈,招致了疯狂的报复。她杀死那两个人,完全是因为出其不意。四条黑影无声无息地冲了过来。
四柄弯弯的剑劈了下来。
海姬知道自己要死了。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她虽然是忍者,这四个人也同样是忍者。
比她更出色的忍者。
海姬忽然觉得自己想笑,想放声大笑。她本可以不必死。
只要她不倒戈,她会是这个镇里的功臣。
可她偏偏成了叛徒。
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情欲?
海姬大笑,身子一旋,柔剑旋成了两通晶亮的火蛇。
郑愿已受了五处剑伤。
他绝对没料到,伏击的人居然有这么可怕的斗志和剑术。
他们就像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他们竟是和身扑上,用剑、用血肉之躯撞过来。
他们就像是一群求死的人。
郑愿明白,他们不是在求死,而是求生。
只有杀死敌人,自己才能生还。
这是何等可怕的斗志。何等残酷的武功!
郑愿绕着花深深飞旋,这是野王旗至大至深的武功。
在他冲过的地方,暂时会留下凝厚的气墙。
撞上气墙的人,非死即伤。
他不能让这些人靠近花深深一寸。
海姬的大笑声刺破了沉重的暮色。
既然是人生最后一次大笑,她为什么不能笑得痛快一些?
不知是她的大笑过于刺耳,还是她的“火蛇”过于凌厉,冲上来的四个人,居然微微征了一瞬间。
这一瞬间已足以致命。
火蛇斩断了两个人的腰;另外两个却同时也仆倒在地。
海姬的大笑夏然中止。她简直难以相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她抬起茫然的眼睛,就看见了花深深。
花深深站在“围墙”里,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海姬突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她开始相信自己的运气了。
无论谁将花深深看作普通的武功高手,都绝对会犯致命的错误。
洛阳花家的三小姐,暗器功夫绝对一流。
几乎很少有人重视花深深的武功。并非认为她武功不好,而是她的丈夫郑愿的武功实在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登上了泰山,谁还会认为汶山高呢?
海姬忽然又觉得自己想哭。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郑愿突然停止飞旋。
他发现那些没死的杀手已退出十丈外,那些人已剩下不多。
三个。
三个杀手转身逃向远方,远方是炊烟淡淡的安宁小镇。
郑愿轻轻吁了口气,忽然觉得天晕地旋,力气从伤口飞快地向外奔泄。
他总共杀死了十七人。
这十七人的可怕,竟似都不在九指头陀之下。
他们的武功或许比九指头陀差一点,但有他们那种斗志的人,走遍中原也找不出几个来。
郑愿和排教的僵尸交过手。这些人的可怕,竟似和无知无识的僵尸相仿佛。
他的真气已将尽,他真的已支持不住了。
他感到一双温软的胳膊抱住了他。
那是深深的手,他知道。
然后他听见深深颤抖的声音,含着哭音:“冤家,……冤家,
接着是海姬嘶哑的声音:“爷。夫人,跟我进阴山!
他们很快会追来的!”
阴山!
郑愿无声地笑了。
他觉得嘴里又腥又甜,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外涌。
他想咽回去。
但咽不回去。
他想看看天上的月儿,可睁了半天眼睛,还是什么也没看见。
天怎么这么黑呢?
隐约间,他听见了深深的哭声。他想劝她不要哭,可吐出去的不是话,而是血。
哭声已越来越远。
第七章 海姬
“都说猫有九条,你知不知道狗的命有多少条?”
花深深这么问郑愿。
郑愿还没开口,海姬已红着脸嫣然答道:“不会比九条少。”
花深深又问她:“你怎么知道?”
海姬微笑道:“因为爷已经用掉九条命。夫人救过五条命,另外四条……另外四条是别人救的。”
花深深刚一瞪眼,郑愿已苦笑道:“你莫这么看我。那四条命,是被男人救的。”
他们已经在阴山深处的一个山洞里住了九天。这个山洞是海姬的“别墅”。在此之前,只有海姬一个人来过这里。
若没有海姬领路,任何人都休想找到这里来。
海姬是个女人,虽然很风流嗜血,但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她有大多数女人的特点。
她喜欢神神秘秘的做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她经常一个人独自“消失”.又不知会在何时突然出现。
她喜欢有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小天地。在那里她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很偶然地发现了这个处于一处“死谷”中的岩洞,于是她决定将这个岩洞当成自己的秘室。
当她气闷、痛苦、空虚寂寞、需要安静的时候,她就一个人悄悄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远离血腥红尘。
海姬很懂得如何保养身体。所以这里不仅有精美的干粮,有名贵的美酒,有华丽的器具,也有琴有萧,有书有画,甚至还有一方小小的水池|Qī|shū|ωǎng|。地里养着美丽的小鱼。
洞里有一汪寒潭,她可以在其中尽情沐浴,洗尽身上的尘垢和心中的烦恼。
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海姬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就又是一个清清纯纯的小女孩了。
但桃源终究会有外人来。只不过这次的外人不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而是她主动带他们进来的。
她原本是这里的主人。在这里她本可以为所欲为。现在她却只能以婢女的身分自居,“外人”却变成了主人。
细想起来,连海姬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郑愿自认已老了,各方面都不如从前了。
这次的伤,居然一拖就是九天,到今天才算痊愈,实在令他感叹。
可在海姬眼中看来,这几乎就是奇迹。
她从未见过有人受了那么重的内外伤;却能好得如此之快。
他好像真的是有许多条命。
他实实在在像是“属狗的”
郑愿躺在铺着柔软名贵的狐皮褥子的榻上,很安静,也很乖。
花深深最后一次为他检查伤口,为他仔细擦洗残药。
海姬在一边打下手。
她的脸一直很红,眼睛也一直低垂着。
这些天为了帮花深深的忙。她一直服伺着她的这位“爷”。她已十分熟悉郑愿的身体。
若说世上有谁最熟悉郑愿躯体的话,第一绝对是花深深,第二自然是海姬。至于郑愿自己,那就不知道要排到第几位去了。
海姬感到不可思议……这位“爷”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一个人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伤疤?
难道他真是下凡的天神?
最后一次检查好容易结束了。花深深用唱歌似的声音说道:“你已经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这都是海姬姐姐的功劳、你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她说的是实话。
若非海姬带他们躲到这里来,他们必死无疑,而花深深只怕会死得更早。
海姬红着脸,羞答答地道:“都是爷福大命大,是夫人的医术高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郑愿柔声道:“谢谢你,海姬。”
他这还是第一次用如此温柔的声音和她说话。
海姬的脸更红,头垂得更低,两只手都没处放了。
花深深冷冷道:“光嘴上说谢可不行。”
海姬慌慌张张站起身,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该……该去喂鱼了。”
花深深一伸手,扯着她袖子:“我去喂。我现在很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歇息一会儿,为了救这小冤家,我实在是累坏了。”
海姬苦:“还是我去喂吧!”
花深深瞟着郑愿,冷冷道:“海姬姐姐,有人想喂你呢!”
她忽然跳起身跑出门,从外面下了锁。
海姬跪在榻边地毯上,脸红得能摘下血来,她好像马上就要哭了。
她垂着头,两手揪着衣角,咬着唇,呼吸急促。她从来没在男人面前这么窘迫过。她甚至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海姬曾亲近过许多男人,她本不该这么窘的,可她偏偏害臊得要命。
郑愿干咳两声,微笑道:“深深还像孩子似的,调皮得很。你莫怪她。”
海姬的心往往下沉……他好像根本就不喜欢她,根本就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充其量也不过视她为客人。
客人和熟人之间,差别已很大,更何况她原希望他视她为情人呢?
海姬松开牙齿舔舔咬痛的唇,微笑着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夫人心好,她福气好大。”
郑愿微喟,道:“她自从认识我之后,受了许多苦。她被赶出了家门,又受过重伤,连。……连孩子也…,…也下落不明。……有时候我想,我就是三辈子也还不清她对我的恩情。…,,
海姬幽幽道:“夫人心好,苍天不会无限的。……爷,我……我向你……请罪”
郑愿倒吃了一惊:“请罪?”
海姬苦笑道:“那天是我……是我把你们带入伏击圈的,我真是,…,,,
郑愿截口道:“可也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
海姬泣然,哽咽道:“要不是……要不是夫人不念旧恶,那天我……我就死定了。是夫人救了我一命,可我原来……原来一直……一直、……”
“一直”什么,她没有说。但她知道,即使她不说,他也明白。
郑愿柔声道:“好啦,好啦!那天实际上是你救了我和深深,以前的事,不必再提了,好不好?”
海姬居然摇头:“我一定要说,我……顾不了许多了。
爷,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第一次去找你?”
郑愿当然记得。
这种奇事一生都难得碰上一回,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海姬道:“实际上……实际上我早就……早就知道……
爷的身分了。……我那天……那么做,只不过是想……是想混进你家……对爷和夫人……,…下手。”
郑愿一怔,微笑道:“真的?”
他心里实在有点不是滋味。他本该是海姬的恩人。可她那时居然想要他的命。
人心实在难测。
海姬缓缓道:“是真的。爷和夫人刚到镇上不久,我就奉命秘密去中原调查你们的底细。……爷,你知道我找到了谁?”
郑愿想了想,微笑道:“莫非是洛阳花家?”
海姬摇头。
“嗯,……南小仙?”
海姬扭过脸,轻轻道:“是吕夫人。”
郑愿微笑道:“吕夫人?哪个…,…”他的微笑突然僵住,话也一下说不出来了。许许多多的回忆一下被勾了起来。那些往事故人,有时他以为自己已忘记了,可一旦想起,还是沉重得要命。
吕夫人金蝶,他的第一个情人,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他很想问问海姬,问金蝶现在过得怎么样,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希望海姬会告诉他。
海姬却转开了话题,说起了她自己的故事:“自从海鲸帮被灭,我家破人亡之后,我就一直在东流流浪,后来进了伊贺谷,修炼成了一名忍者。…、…我回去报仇时,伊贺谷派了九名忍者相助,不料想赶到时,爷已干净利落地杀死了东海王神君,我想补上一剑都不及。我没有现身,没想到爷还是发现了我。……”
郑愿勉强微笑道:“你当时心情一定十分激动,呼吸很急促,但我认为你是东海三神君的喽啰呢!要知道你就是海姬,说不足我们早就认识了。”
海姬膘了膘他,嫣然道:“那时我本想跳起身给你磕头,可同来的几个师兄拦住了我。伊贺谷的忍者不希望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