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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岳狂客-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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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徒何足怪哉?丫头,不许胡闹,除非他们妨碍我们行事,或者对我们具有威胁,不然不许主动向他们挑衅,以免误了正事。”

“爹跟踪他们,不会是好玩吧?”少女笑得怪怪地,显然认为抓住语病而得意。

“我要从他们身上,追查有关黑龙会在苏州的活动线索。五路财神消息灵通,满肚子江湖异事武林秘辛,目下混迹公门,消息更为灵通。如果黑龙会也在此活动,咱们得十分小心严防意外。你们不要跟来,回你们的船好好准备,如非情势急迫,不要接近我的落脚处。”青衫文士说完,脚下一紧不再理会。

母女俩也就转身,返回码头泊舟处。

太叔贞挟着用布裹了的剑,折入一条小巷,轻叩一座小院门,先叩三下,再叩两下,最后是一下。

院门悄然而开,她快速地闪身钻入。

厅堂静悄悄,只有一个仆人打扮的中年大汉接待她品茗,不安的气氛在空间里流动,两人的脸色都不太正常。

“怎么可能派你来?”大汉眼中有疑云:“你的神色也不对。”

“我不是派来的。”太叔贞不多加解释,黯然苦笑:“程老四,你害苦了我们。”

“什么,你这话有何用意?”

“有关杀掉神剑晁庆那位叫费文裕的年轻人来历,是你查出来的?”

“我查了他七处落脚的地方,才查出他的姓名,据实向上呈报,他确是三十年前突然失踪的天魔费衡后人。我有目击而能确认他的证人,他化名费廉自以为化身书生,便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

“会主已经知道你的消息正确可靠,所以接下了这笔买卖,你的确非常能干,北斗星君名不虚传。”

据说,南斗主生,北斗主死;绰号称北斗星君,意思是主宰人间死亡的神。生有时,死有地,阎王注定三更死,决不留人至五更。

“那是当然。”北斗星君程老四傲然地说:“北斗星君程世定,岂会浪得虚名。”

“你没目击他搏杀神剑晁庆?”

“我进不了大堂,哪能目击?”北斗星君苦笑:“片刻间,巡抚衙门聚集了三四万人,街上挤得水泄不通,杀奸官的怒吼响彻云霄,有如地动天摇,只能随着人潮挪步,踩死了二十七个人。老天爷!那情景真恐怖,几万个拳头挥动,几万个人怒吼,声势有如排山倒海,好可怕。”

市民巡抚署示威是三月二十三日,二十三至二十六更为恐怖,两百余万市民示威罢市,攻击钦差专使,火焚专使的舟船,封锁运河,杀奸官的吼声响彻云霄。

巡抚毛一鹭飞章告急说:苏州民变,情势殆危。

东厂的密探报魏奸说:吴人尽反,谋断水道,抢劫船舟,大乱已起。

那天,周吏部退职主事由府与县的官吏陪同,前往抚署听宣圣旨,由巡抚御吏徐吉、知府寇慎、吴县知县陈文瑞,率领苏州各学舍生员六百余人,拥至抚署候旨,替周顺昌主持公道。

沿途追随的人有如潮水,每人手执信香,群情激昂,愈聚愈多,大声诅咒陷害周顺昌的织造太监李实,疾呼朝廷昏庸无道。到了抚署,已聚集了五六万人。

东厂来了四十余名贴刑官档头,捧出的不是圣旨,而是经魏忠贤签署的东厂缉捕令,而且穷凶极恶叱退各官吏,动手捉人。

一听宣读的不是圣旨,而是世人所不齿的东厂缉捕令,再加上东厂的人态度恶劣,立即引起民众的愤怒,一呼百和。人潮涌入不可收拾,民众丢掉信香,排山倒海似的向东厂的专使攻击。

那位叫费文裕的年轻人,赤手空拳向已挥剑砍杀暴民的专使,北地第一剑客神剑晁庆进击。神剑晁庆仅攻出一剑,便被费文裕抢入一掌拍破了天灵盖。

四十余名东厂走狗,死伤近半纷纷从署后逃出抚署,逃至苏州经由卫军保护,三艘官船也被烧毁击沉。

另一批东厂专使的船泊在胥门码头,那是要到浙江,抓另一位忠臣御史黄尊素的专使,三艘官船也被民众焚毁,把专使捆上大石沉入河底。

从此,天下各地都仇恨厂卫的人,东厂与锦衣卫的特务们,不敢再公然在各地耀武扬威,纷纷化整为零秘密活动。

事变已过了将近四个多月,市镇已恢复平静。市民们并没健忘,眼巴巴等候本府引以为傲的好官周顺昌荣归故里。他们还以为周顺昌并非魏奸恨之切骨的东林党人,织造中官太监李实罗织罪名,皇帝应该知道周顺昌是已经退职三年的忠臣清官。周顺昌是避免激起民变,为免故乡苏州受到大军压境的大劫,而悄然自行进京就讯的,皇帝必定还他清白释放他荣归故里。

他们却不知道,周顺昌在天牢,被魏奸的走狗,号称京师五彪,锦衣卫指挥掌北镇抚,第一号走狗许显纯,捞掠得体无完肤,五官凌落折磨得不成人形,于六月十七活活打死在狱中,永远回不来了。

“程老四,我们的处境更可怕了。”大叔贞放下茶杯说道:“从现在起,千万不要再提黑龙会的事,抛弃这里的联络站,远走高飞各谋生路吧!”

“你说什么?”北斗星君变色沉声问。

“那位天魔的后人费文裕,是天魔费衡的孙儿。”

“那又怎样?”

“他杀光了本会的精英,内外三堂没留下一个重要的人能出面收拾残局。程老四,黑龙会已经完了。”

“胡说八道……”

“是吗?但愿我真的在胡说八道,可惜却是实情,我是唯一目击而留得性命的人。我走了,我来,只希望了解民变的经过始末,顺便通知你及早打算,毕竟你我的交情不薄。”

“你别走……”北斗星君急叫:“我要知道详情……”

“有什么好说的?”大叔贞长叹一声往外走:“你的消息灵通,可以回南京打听经过,那是十天前的一个晚上所发生的事,本会全军覆没,配合本会行动的东厂高手,也无一幸免死光亡绝。我不能久留,我不想死在这里。”

“会主他……”

“死了,死得很不光彩。他装死,仍然死了,真是劫数难逃。再见,程老四。”

“那……那怎……么可……能……”北斗星君脸色冷灰,惊疑地大叫。

太叔贞已经出了厅门,又转身。

“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程老四。”她冷然地说:“费文裕很可能随后赶来苏州,如果他知道你这处秘站,他会来的,而且会来得很快。如果我所料不差,你调查他的底细时,他已经发现你这处秘站了,所以能从容设下天衣无缝的妙计,把本会与东厂的精英一网打尽。离开吧!还来得及。”

“我……我去投……投奔毛……毛巡抚……”北斗星君喃喃地说。

太叔贞已经走了。

皇家的杀人工具有两种,合称厂卫。

卫,指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军,是有建制、有系统,权限超越国法天理的正式单位,由王亲国戚与有功的文武大臣的子弟们充任,御前各级侍卫,也是由锦衣卫遴选充任的。

厂,指东厂、西厂(正德皇帝曾经加设了一个内厂)。这些人,是真正的皇帝亲领的特务,没有正式的建制、系统,人数也没有定额,是真正不理会天理国法人情的单位。

不同的是,锦衣卫是正式建制,卫指挥使由真正的武将指挥。

厂的成员分两种,一是从锦衣卫调任,称贴刑官;一是聘雇人员,称档头、番子,他们全是阴险恶毒的牛鬼蛇神。重要的是:指挥人员由太监(称中官)充任,称提督。

卫,没有太监,是优秀的军人。

厂,只有一个太监,也许那位提督多带了三两个小太监伺候。在京城内外办案,或者至天下各地抓官捉吏,其中不可能有太监领队,要太监动刀动剑简直是开玩笑,太监没有这个种,他们只会狐假虎威驱使走狗害人。

目下派至苏州府,缉拿杀死东厂专使大档头神剑晁庆的凶手费文裕,前后三批人中,人数近百,其中只有六名贴刑官,其他都是档头番子。

这是说,百余人中,只有六个是锦衣卫选派至东厂的军人,没有太监在内,其他都是聘雇的牛鬼蛇神。

第三批走狗躲入织造局,人数约三十名左右,深居简出,出来也不敢穿公服,成了过街的老鼠,眼巴巴地枯等前两批人的消息,不知何去何从,进退失据。

织造总理李太监,在织造局留下不少打手走狗,他自己躲到杭州去了,不敢回苏州作威作福。

其实他目下忙得很,忙着在岳王墓与关王庙的中途,大兴土木替魏奸建宏丽的生祠,工程即将告竣,搜集大批珍宝装饰魏奸的塑像,需要他亲自搜刮奇珍异宝。

苏州魏奸的生祠,是上月竣工的,称忠贤普惠祠,建在虎丘山塘河旁,美仑美奂气象万千。

松江府也建了一座忠贤德生祠,同样美仑美奂。两祠的魏奸塑像,与真人同样大小。

这两座生祠,是巡抚毛一鹭,和巡按徐吉,强行勒索两府官民共五十万两银子建造的。两府的官民,万手所指共骂两狗官无耻。

所以,虎丘的忠贤普惠祠,派了一位百户长,带了百余名卫军,与及不少武功高强的爪矛看守,不许游人接近祠门,只许游客在祠前的大广场观望,备有赶人的皮鞭。广场两侧树了站桩,把那些不听制止,胆敢接近祠门牌楼的人,打一顿吊在站桩上示众三天。

大道两端各百步,立了小牌坊,上面额刻: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京师魏奸的生祠,一在崇文门内,称忠贤广仁祠,位于孔庙侧方,连皇帝祭孔也得下辇。另一座在宣武门外,称忠贤慈勋祠。

天下各地府州替魏奸所建的生祠,总数不下三百座之多。

只有一种人可以进入生祠,那就是奉献金银,上香叩拜祝祷魏奸长命千岁万岁的人,这种人有专人接待,监视极严。

魏奸的塑像,外表从头到脚全是珍宝装饰,脑袋里与肚子里,盛满了宝石金珠,监视岂能不严?里里外外共有四十余座铁叶门,天没黑就关上门外加锁,完全断绝出入。祠门大殿三座门,外围的三十个大将军锁,出自天下闻名的木渎镇王家精锁店。

木渎王家是百余年的老字号,该店出品的大锁小锁、长锁圆锁月形锁,没有任何一把的钥匙是相同的,精明的小偷最讨厌木渎王家出品的锁。

想闯进去偷或抢塑像内外的价值钜万金珠宝玩,可不是容易的事,最少得准备三百名以上的人手,抢到手恐怕也很难逃离虎丘。

没有人敢相信,会有不怕死的人,着手计划抢劫虎丘的忠贤普惠祠,那是决不可能成功的蠢事。

太叔贞对北斗星君说: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

她说得不错,就有人在暗中策划抢劫忠贤普惠祠。

第 二 章 剑飞刀吟

壮汉与年轻人不走原路返回码头,走另一条小街绕远些,不想再招惹昆山尚武园的打手,以免打草惊蛇。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们想躲开麻烦,偏偏一头栽进麻烦里,仍然摔脱不掉。

刚踱出小街口,对面一家店门外冲出三个人。

“是他们两个,没错。”飞奔而来领先的大汉怪叫,正是先前与他俩冲突的两打手之一:“快招呼咱们的人赶来,别让他们跑了。”

“邪气。”壮汉吐了一口唾沫说,向小街退:“被缠上啦!真邪。”

“引他们到郊外去。”年轻人一面说,一面撒腿向回头路狂奔。

“为何?”壮汉跟在后面问。

“亮名号。”

“什么?你……”

“明人不做暗事,让他们心中有所准备。”

“这……兄弟,真要来硬的?”

“软硬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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