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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倏然消失,姬玄华不在石板柱上。
第一名向上跳的蒙面人,半空中双手齐扬,暗器出手后,身形影随即下飘,原来所立的石板柱,已有第二名蒙面人仆伏,势将飘落在同伴的背部。
四个人,分占在两根石板柱上。石板柱宽一尺,长两尺,两个人显得太拥挤了。
他们眼睁睁看到姬玄华消失,大感震骇。
四个人的身形还没稳下,人影重现。
姬玄华不是在原来的石板柱现身的,而是推进了一根柱,人从下面上升,他的双脚是湿的。
他并非使用隐身法,而是向前沉入石板柱的空隙下,由于身法太快,以致像是突然隐没。其实他在四人身形乍动,发射暗器的同一刹那间下滑的,四个蒙面人的暗器像暴雨汇聚,以毫发之差落空。
扁担急扫,罡凤似雷鸣,相邻的石板柱上第一第二两个蒙面人,刚飘落打击已同时光临。
“哎……啊……”惨号声刺耳,骨折声齐起,两个蒙面人被无穷大的可怕打击力道扫飞,一个折腰一个折腿,飞出两丈外,打击力道之猛无与伦比。
水响震耳,泥水涌升,落水的人狂野地挣扎,绝望的窒息性叫号动人心魄,快速地向下沉没,断腰折腿的人,沉落在浮泥中哪有命在?
后一石板柱的两个蒙面人,总算争取到刹那的时机,全力向后飞跃,先脱出险境再说,相距仅四尺,已没有再发射暗器或拔刀剑的机会,脱身第一。
“留下一个!”姬玄华的沉叱似乍雷。
左手一扬,响起一声透风镖突然迸发的音爆,有点像轻雷,也像爆竹爆炸。
太快了,镖的形影似已消失。
“嗯……”已纵起丈余的第三名蒙面人,身在半空镖已贯入后心,红色的镖穗刺目,五寸的钢镖入体四寸余,几乎穿透前胸,身躯如中雷殛,砰一声摔落在石板柱上,反弹落水,瞬即没顶。
第四名蒙面人最幸运,三五起落便已远出三五十步外,发狂般连续飞跃,去势如星跳丸掷。
“旱天……雷……”惊怖欲绝的许彩凤,用变了的嗓音叫。
扁担发劲攻击的响声,以及发镖的音爆,被许彩凤看出端倪,不愧称鱼藏社的功曹。
功曹是神将,巡察天上与人间的善恶,当然无所不知。鱼藏社的四位功曹,都是见多识广的天才型人物,称四海功曹,分别负责四方的杀手提调重任。
姬玄华冷然转身,到了相邻的石板柱上,虎目中冷电四射,凌厉地狠盯着许彩凤。
“你……鱼藏社与你旱天雷井……井水不……犯河水……”许彩凤快要崩溃了,语难成声。
“我与你的事,与旱天雷鱼藏社无关。”姬玄华一字一吐:“你歪曲事实也改变不了情势。”
“原……原来你夜探魏……魏太监生祠……”
“不错,是我。”
“志在抢劫生祠。”
“对。”
“鱼藏社不……不过问你的事……”
“你们也不配管。我找你,为的是你杀死了七个毫无抗拒能力的村民男女妇孺。贵社决不会善罢干休,所以我必须与贵社彻底了断,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你不能……”
“我能的,因为我是强盗,强盗无所不能。你,就是我铲除贵社的媒子。”
“你休想如意……”
声出身动,向水里滚。
扁担一伸,许彩凤动弹不得,牢牢地压住了。
“你要死的,但不是现在。”姬玄华丢掉扁担,抓起她扛上肩。
当姬百华出现在木渎镇时,暗潮激荡。
这座小镇是苏州四大镇之一,设有巡检司衙门,行政上还兼管附近三座小镇,市面相当繁荣。这里,也是游客观光的中枢,游灵岩山天平山的人,如果时间充裕,通常先到镇上的客店投宿,一早便可上山。如果住在府城,镇距府城二十六里,得走上半天。
府城不能撒野闹事,城外则海阔天空可任意翱翔,也是各方牛鬼蛇神斗力的狩猎场,谁怕谁呀?出了事一走了之,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落了店,福星老店位于大街上,右首半条街就是巡检司衙门,旅客流水簿留下他姬玄华的大名。
巡捕们当然知道他是老几,却装聋作哑不敢有所举动。他没落案,巡捕们也不敢找借口将他入罪,巡检司只有三二十个人,出了事必定灾情惨重。
他像黑夜里荒野中的一支火把,吸引了各色各样的蚁虫。
巳牌左右,来游览的旅客,该走的都走了,客店中留下的旅客不多。
他在这一进的客厅品茗,客厅是旅客交谊活动的地方,有两名店伙负责照料,住店的旅客也可以在这里会客,店伙供应茶点里外张罗。
一个魁梧大汉,领了四个打手型的人,气势汹汹踏入客厅,在他的桌前一字排开像要吃人。
“你就是姬玄华?”大汉手按刀把,铜铃眼厉光四射,似乎吃定了他,态度极为恶劣。
“太爷在苏州一鸣惊人,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太爷是姬玄华。”他安坐不动,双手按桌豪气飞扬:“你这混蛋一定是阿猫阿狗小混混,居然用怀疑的口气问姓名,该打听清楚再来丢人现眼,你有何见教?有话你就说,有屁你就放。”
这位大汉可不是阿猫阿狗小混混,而是苏州名气不小的地头蛇,昆山尚武园园主至尊刀的得意门人之一,在苏州的几个大豪大霸中,排名在前三名坐三望二,提起绝刀杨威,还真有几分慑人的威力。
苏州附近水陆群豪中,水路以吴下孟尝为首,陆上以至尊刀称尊,双方井水不犯河水。过境的江湖朋友,最好对他俩保持客气,强龙不斗地头蛇,最好尊敬他俩的仁义大爷霸权。
人手不足,是称不了霸的。至尊刀不但徒子徒孙多,捧他拥护他的朋友也多。
姬玄华的话粗野狂傲,明白表示不承认至尊刀的霸权,粗野傲慢口气托大,稍有地位的人会被气炸。
“狗东西!你……”绝刀杨威果然火冒三千丈,破口大骂,踏前一步将有所举动。
一杯茶泼在绝刀杨威的脸上,姬玄华投杯而起。
“你这狗养的杂种,给我竖起驴耳听清了。”姬玄华一掌拍在桌上,嗓门像打雷:“太爷敢和名震天下的鱼藏社作对,当然有翻天覆地的能耐。你这杂种全身骨头,拆下来重不过四两,还不配替鱼藏社的人捡屁捞毛,居然敢在姬某面前放肆,你他娘的一定是活腻了,要不就是忘了你老爹姓甚名谁。”
“骂得好!”壁角传出喝采声,悦耳动听。
绝刀怒火更炽,扭头凶狠地寻找喝采的人。
壁角的茶几,一位文质彬彬,面如冠玉的年轻书生,微笑着泰然自若品茗,手边搁着一把描金摺扇,明亮的大眼冷电湛湛,与微笑的面庞毫不相称,这种目光会让胆气不够的人发寒栗,微笑的面庞却又和蔼可亲。
一名打手怪眼一翻,双手不住抓放,恶狠狠向书生接近,已知道喝采声是俊秀的年轻书生所发,脸上的神情,分明想把这小书生揍个半死消气。
“你如果不制止你的混帐打手撒野。”姬玄华向绝刀杨威沉声说:“我一定弄断你们的右手,一定。”
“不要你管我的事。”俊秀的小书生不领他的情,笑容十分可爱:“要弄断他们操刀的手,我不会自己来吗?用得着你这个贩卖人口的人代劳?多管闲事。”
“你还不是多管闲事?”他笑笑,神色友好:“他们是冲我而来的,你强出头把他们引过去,不是吗?”
两人一弹一唱,那位打手僵住了。看小书生的镇定泰然神色,决不会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真要糊糊涂涂动手,很可能操刀的手废定啦!
绝刀杨威也许鲁莽自负,但并不蠢笨,举手一挥,命打手退回。
“姓姬的,你不要猖狂。”绝刀杨威不得不控制住怒火,嗓门虽大气势己弱:“你在苏州不断生事,有意引起风波,公然放出口风要拍卖女人,像话吗?你会替咱们苏州的人带来大灾祸。事前事后你都可以一走了之,咱们苏州的人却要承受灾祸,所以你必须早离疆界,苏州容不下你这种人兴风作浪。”
“混蛋!你师父至尊刀在巡抚署有一份差事,负有治安重任。像鱼藏社那种满手血腥的谋杀犯,你们应该秉公处理逮捕他们法办的,反而掩护他们为非作歹,任由他们在贵地滥杀无幸,包庇他们公然活动,可知你们已和鱼藏社的谋杀凶手挂勾搭线,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指责我兴风作浪?阁下,你的武功比朱雀功曹高明多少?”
绝刀杨威打一冷战,凶焰尽消,哪能与朱雀功曹比?连至尊刀也不敢在朱雀功曹面前大声说话呢!
“有人派你来试探,我不和你计较。”姬玄华不再煎迫,继续说:“你走吧!在我面前不自量力撒野,会把命送掉的,真蠢,老兄。”
“我来赶他们走。”小书生推几而起。
“可恶!你……”绝刀又冒火了。
相距在丈外,小书生抬手扣指疾弹。
绝刀杨威的左颚第一大门牙,突然折断唇也受损。
“哎……”绝刀怪叫,以手掩住流血的嘴,吐出断牙和一口血,扭头向外狂奔。
四打手也如见鬼魅,惊恐地飞逃。
远在丈外,扣指一弹便击断坚硬如铁的门牙,那简直像是玩妖术,如果击中胸腹,结果如何?谁经受得起这不可思议的一击?
“你在向我示威。”姬玄华苦笑,暗暗惊心:“是不是天玄指?”
“我要你把朱雀功曹交给我。”小书生不再笑了,神色一变,平空涌起阴森的慑人气势。
果然是向他示威的,这种指功似乎不需事先聚气行功,不需准备凝力聚劲,随时皆可信手发出,与一般的先天内家气功不同。如果是正宗的内功,必须苦修半甲子以上的岁月,而且必须有超人的天赋,方能在仓卒间神功骤发,远及丈外离体伤人。
有些高手似乎也可以突然出手以绝学伤人,其实暗中早已凝气行功了,只不过修为的境界高深些,旁人无法知道他暗中默默行功而已。
姬玄华是行家,已经知道这小书生身怀绝技,内功修为超出常情之外,武功更可能深不可测。
“你在胁迫我?”他沉着地问。
“也许吧!”小书生似乎颇为自负。
“我的答复是:不!”他的不悦写在脸上,语气坚决不容误解。
“别无商量?”
“对,别无商量。”
“你在苏州扬名立万,江湖朋友对你的风评口碑甚佳,已经树立了英雄形象,犯不着贩卖女人破坏自己的声望。”
“我一点也不介意浮名虚誉。”
“我介意,因为我不希望你成为邪魔外道。”
“真好笑。”他真的笑了:“你是什么?善恶的主宰?度化的菩萨?你算了吧!管管你自己吧!你出手便伤人,并不是什么好德性,你还不配扮神佛。据我所知,有些神佛骨子里就是邪魔外道。”
“你尽管嘲笑讽刺吧!但你必须把人交给我。”小书生固执地说。
“不可能,办不到。”他更固执:“事关名利,牵涉仇恨,谁也不会放弃,我也不例外。”
“我知道你身怀绝学。”
“你也很了不起。”
“镇南的田野空旷。”
“对,还没冬耕。”他有点光火。
“正好放手一搏。”
“这就走吗?”一生气,他不想让步。
“对,这就走。”小书生说走就走,轻拂着摺扇大摇大摆往外走。
田野还没进行冬耕,像一座无尽的大广场,不但便于个人放手拼搏,甚至可以作为千军万马厮杀的战场。
“你真不给?”小书生沉声问,明亮的大眼中,阴森的冷电仍在,先前在店中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