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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呢?”镜花妖伤感的表情令人心动,她知道,今日一别,明日天涯,但又不得不走:“我……舍不得离开你,但又不能缚住你的手脚,让那些可怕的人痛宰。玄华,一起走,好吗?”
“不,我必须牵制住他们,不让他们危害到你两人的安全,让他们不敢去追你们。”他举出的理由极为充分:“而且,苏州的事未了,我不能走,也不想走。”
“姬兄,你在苏州到底有何重要的事待办?”水月妖自认情感的份量不够,不便随镜花妖那么亲昵地叫姬玄华的名:“如果事不重要……”
“笨姑娘,如果不重要,我在苏州何苦招惹这些牛鬼蛇神?”姬玄华含笑扶镜花妖出房,其实镜花妖已经可以任意走动了:“船妇已经替你们准备了些朴素衣裙,切记不可泊靠城镇购买任何物品。”
“你很细心呢。”跟在后面的水月妖,说的话醋味十足。
“哈哈!我是将本求利,心怀色胎呢!”姬玄华开心地调侃自己。
“怎么说?”镜芬妖几乎要倚入他怀中了:“我希望你对我存有坏心眼,我是甘心情愿的。”
“别胡说!我对喜欢的朋友,从不存坏心眼。”
“对姑娘们例外……”
“鬼话。”姬玄华到了厅堂,五岳狂客一家笑吟吟地目送他们动身。高黛脸庞通红,似笑非笑白了他一眼,大概是看到他小心翼翼搀扶镜花妖的亲热劲,感到有点不自在,或者心中不以为然。
也许,她想起那天被游蜂浪子羞辱的情景,对男女间的奥秘,已经有了相当认识,性情正在蜕变中,野性以可见的速度消减。
“好好保重,祝你们平安。”高黛由衷地向两妖女祝福:“府城不断发生事故,走狗们无暇分心查你们的死活。”
“今晨城内传来消息。”五岳狂客的态度相当和蔼:“东厂的恶贼,确已传出两位抗命有据,已加以处决的消息,不可能知道你们还在人间,鱼藏社的杀手,正在请人救治朱雀功曹。”
“前辈,他们一定暗中派人加紧搜查在下的行踪。”姬玄华说:“明里则以重赏买我的脑袋。”
“咦!你知道?”五岳狂客颇感惊讶。
“想当然耳。”姬玄华一语带过,挽了镜花妖匆匆出门疾趋河岸。
一艘圆舱轻舟靠岸停泊,是单桅客货两载的小型船。
“祝顺风。”姬玄华扶两女下船,跳上岸挥手道别。
“后会有期,玄华。”镜花妖也娇叫,不胜依依。
“一定,呵呵呵……”姬玄华大笑,笑声怪怪地。
轻舟逐渐去远,姬玄华眼中重新涌现狞猛神情。一阵幽香,高黛姑娘出现在身旁。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逐渐远去的船影。在高黛的眼中,他的神色近乎发呆。
那不是发呆,而是一种极为阴森的凝视。
这种轻舟的前后舱门,不下雨或者夜间,是不会拉上的,前后皆可透视。
船已远出半里外,他锐利的目光,仍可看到舱内的动静,这是他一直凝视的原因。
“你们真洒脱啊!无牵无挂。”高黛只看到他的侧面轮廓,看不见他眼中的变化和脸上的神情,语音幽幽地,最后吐出一声微喟的叹息。
“呵呵!你希望看到怎样的情景?”姬玄华大笑,眼中的阴森狞猛神情消失了,笑声豪迈洪亮:“情切切意绵绵,无限感伤泪眼相对?抑或是椎心位血生离死别?”
“你……”
“受不了阴晴圆缺悲欢离合,就不要浪迹江湖玩命,小女孩。”姬玄华神情愉快,没有半点离愁:“我知道,你们的消息相当灵通。”
“是的,我们也有人可用。姬兄,有关的消息……”
“织造署的走狗,起初并不重视我,所以禁止镜花水月与我往来,怕两妖女昏了头泄露他们的底细。我突出奇招,捉住朱雀功曹声称公开拍卖。他们立即转变态度,主动派她们带一千两银票找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也许是鱼藏社找上了唯我居士求助……”
“鱼藏社的杀手,不可能找公门人出面。”
“这……可以透过东厂的恶贼施压力呀!”
“那么,鱼藏社还配替东厂的恶贼办事?”
“这……也许……也许……”
“唯我居士已经对我光临苏州的事,正式动疑了,为了要查出我是否图谋不轨,所以改变态度。显然,东厂也参与其事。”
“所以派五通神配合行动,软硬兼施呀!”
“五通神的武功,比鱼藏社的四大殃神如何?”
“这哪能比?”高黛撇撇嘴:“论名头,五通神当然要高些;论真才实学,五通神决难对付得了一个殃神。”
“那么,东厂恶贼派他跟来做什么?生死一笔即使蠢得像猪,也不会派只能名列二流的五通神,跟两妖女来丢人现眼。”
“姬兄,你认为……认为是阴谋?”
“不知道。”
“这里面……”
“他们认为两妖女一定可以任意蛊惑我,因为我是众所周知的花花公子。”姬玄华不多作解释,转身往回走:“你们要在农舍逗留多久?”
“这里是我们一处聚会所,相当隐密可靠,如无意外,近期内不会放弃。”
“告诉你爹,赶快撤离。”他郑重地说。
“姬兄……”
“别忘了,我的消息也很灵通。”
“可是……”
“如不赶快撤离,一定有人后悔无及,后悔的人决不会是我,迟恐不及。后会有期,小女孩。”
声落人掠出,沿河岸小径飞奔而走。
“姬兄……”高黛急叫。
他已经远出百步外,去向是木渎镇。
两人在镇尾一家小食店午膳,有酒有菜大快朵颐。
“老哥,你知道袖底乾坤这个人?”姬玄华突然转过话风问。
“兄弟,你以为愚兄这几年浪迹江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费文裕笑笑:“不但听说过这个人,也见过这贪财好利,心黑手辣的老混蛋,不折不扣的见义忘利,狗都不吃的烂货。”
“我是指他的武功。”
“他很不错,如意三十六杀着相当出色,颇具威力。但他绰号的由来,该是他的拂云袖,袖风在丈内如果将人击实,必定骨碎肉烂,五脏六腑将像一锅稀粥,径尺的磨盘大石,可以震飞三丈外。双方的内功火候如果相等,如不事先运功抗拒,也非死不可。”
“原来如此。”姬玄华恍然。
“如此什么?”
“我要这个人。”姬玄华说:“老哥,碰上这个人,不要和我争,他是我的。”
“替情妇报仇?”费文裕怪腔怪调。
“有什么不对吗?”他也笑问。
“对对对,天下间为女人打破头的人,不止你一个,为女人丢江山倾社稷的皇帝多着呢!敬你这蠢蛋一碗,为女人不怕打破头的蠢蛋值得一敬,干!”
东厂的恶贼躲在宾馆里,表面上不敢在外走动,其实暗中秘密出动,偷偷摸摸神出鬼没。
在府城内走动,决难看到东厂的恶贼公然招摇。
巡抚署的人,却一个个在外耀武扬威。
未牌左右,乾坤一剑解彪,扮成一个半死不活的穷老头,跳上胥门码头。
他是东厂走狗中地位甚高的档头,更是江湖上的侠义道名剑客,武功超绝功臻化境,竟然化装易容掩去本来面目,扮成不起眼的穷老头。除了真正熟悉他的人,或可认出他的身份外,普通相识的朋友,甚难分辨他是谁。
胥门码头十分热闹,几乎可用人潮来形容,谁也无暇留意四周的人有何异状,更无法分辨是否有人化了装易了容。
刚经过两个脚夫身侧,一个脚夫在错肩之后的刹那间,反手戟双指点在他右胁的章门穴上,浑身一震,脚下一乱摇摇欲倒。
两脚夫两面一抄,结结实实挟住了他。
如果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穷老头,势必成为猫爪下的老鼠般任由宰割了。
他不是鼠,是经验丰富的高手名宿,被人一挟持,本能的反应立即逼得他露出原形。
“鼠辈斗胆!”他本能地沉叱,马步一挫,双手一振,神动力发,两个挟持他的人狂叫一声,向两面飞跌,撞翻了五个无辜的人。
右面那人点中他的章门穴,力道有限,根本制不住穴道,只能算是轻轻击中穴道部位而已,所以指一及体,他便知道受到袭击了,激起反应是极为强烈的。
同一瞬间,同一部位:右胁的章门穴,被另一个人的手指点中了。
这次,他虽然已经运功护体,反击两个挟持者所发的劲道未尽,按理应该是防卫力最佳的时候,功力相当的人也制不住他的穴道。而且,不可能有人能接近他出手而不被他发觉。
他不但没发觉有人接近出手,也抗拒不了穴道的可怕力道攻击。
他浑身发僵,发觉被人一把抱住腿弯扛上肩。
“果然是你。”他听到扛他的人说。
扛他的人向狼狈爬起的两个人,丢下两锭十两重的银锭。
“谢啦!两位,你们赚到了该得的银子。”这人向两个狼狈的人说,迈开大步挤出惶然喧嚷的人丛走了。
他终于明白了,那是两个码头痞棍,被人用银子收卖,出面向他袭击,试探他的反应,他上了大当,穷老头的化装术被拆穿,落入计算他的人手中了,后悔已来不及啦!
小河边的无人芦苇丛密密麻麻,芦花已经飘尽,枝叶开始干枯,人在里面走动,枝叶折断声远传数十步外,有人接近决难保持无声无息。
乾坤一剑被摆平在断苇上,手脚的穴道已被制住,失去活动挣扎的能力,像个活死人。
他已经修至可以自解穴道的化境,但对被制的穴道却无能为力,反正一定是被怪异的手法所制的,他这种正宗内功大师,解不了这种邪异的制穴手法。
看到制他的人,洗掉脸上的简单易容药,他心中叫苦,知道已到了生死边缘。
一点不错,他认识这个人:姬玄华。
如果他知道那天帮助高夫人母女脱险的人,也是姬玄华,恐怕更是绝望,更为恐惧。
“嘿嘿嘿……”姬玄华站在一旁向他狞笑,像猫向爪下的老鼠示威:“四野无人,里外有人接近我也会知道,你可以尽情大叫救命,看是否有人会来救你。”
“老……弟,何……何必呢?”他强抑心头惊恐,不再摆出强者的面目:“咱们京都来的人,一直就容忍你在府城生事,一直就不曾对你采取行动,以江湖道义来说,咱们已经够情意了,是吗?”
“是吗?”姬玄华学他的口吻,居然神似。
“这……你也不能怪我们呀!敝上派五通神伴镜花水月前往找你,只是希望两妖女尽心尽力,在旁监督她们,是保证成功的必要措施。你如果同意,五通神决不会逼迫你的。”
“是我错了?不上道?”
“老弟,其实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件事,敝上策定的计划通常各别授命,其他的人按规矩不加闻问。你找我,算是找错人了,我并没参与其事,事后才知道结果的。”他为自己的生命挣扎,Qī。shū。ωǎng。所说的理由确也充分,冤有头债有主,姬玄华找他,的确不合道义。
“是谁主张杀掉两妖女灭口的?”
“这……”
“你不说?”
“是……是敝上临时起意的。老弟,天下间纯洁美丽的佳丽多的是……”
“去你娘的!我又不是美人收藏家。”
“老弟……”
“闭嘴!生死一笔当时就看清是我了?”
“这……”
“说!”姬玄华大喝,踢了他一脚。
“当时不……不知道,以……以为是五岳狂客请……请来的可怕人物。”
姬玄华冷冷一笑,若有所思不时往来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