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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杀手,比东厂恶贼好不了多少。”
“所以我把黑龙会屠光。”
“好,注意:少用刀。”
“不但省力,且可减少风险。”
“对,上吧!”
“阳刚当先。”姬玄华一蹦而起。
练武的人,唯一的要求是苦练。
年轻的讲求打熬,勤打苦熬才能有进境。
中年以上的人,讲求有恒,有恒才能保持既有的成就,三天不练就有退无进,而且衰退加快。
鱼藏社的杀手,练得比任何人都勤,五更一到就起床了,不论男女皆在房中活动手脚,练气,练暗器手法,练马步,练提纵蹑虚,因此从内室练至厅堂,不用灯火,在黑暗中各练各的绝技。
五更三点,正是第二次练气的时光,汗水下收,浑身热度徐降,精力已耗损得差不多了。
第三进正房的屋顶,掠过两个淡淡人影,似飞电,像流光,躲在脊角的警哨,刚看到有物移动,人影已越过屋脊,消失在下面的院子里。
所看到的移动物体,是姬玄华两人头上的白巾而已。
还来不及发出警号,因为弄不清到底是啥玩意,也以为是眼花,或者是吹落的杂物。
院子下面,叫号声连续传出。
有五个人在院子里伸展手脚,做梦也没料到死神从天而降,没听到警号传出,怎知道有人入侵?
姬玄华首先下扑,饥鹰搏兔猛扑第一个人,一脚踢破了那人的脑袋,脚一沾地大回旋,钩住侧方另一人的手臂一带,扭身一膝撞在那人的背脊,放手大喝一声。一把竹刀破空而飞,把第三个正扑向费文裕背影的人,在半途射倒,竹刀入胁直贯内腔。
断了腰脊的人滚地狂叫,被竹刀射中的人也发出惨号。
费文裕也解决了两个人,领先冲入黑暗的厅堂。
轰雷掣电,电耀霆击,眨眼间便摆平了五个人,有如风扫残云。
全宅大乱,各不相顾,不久之后,暴乱终于停止,机警的杀手们不再乱窜,各找隐蔽处潜伏,避免出面相搏,用暗器自保。
这时,第三进与第二进,已经没有几个活人了,各处都有呻吟叫号声传出。
第一进正屋最大,前面有大院子,两侧有厢,厢外有跨院,大院子前面有南房,南房西端是院门楼,可知所容纳的杀手数量甚多。
姬玄华两人,从室后杀至屋前,连透两进屋,见一个杀一个,到了第一进,这才遭遇困难。
人都隐藏在暗处,两人失去追逐的目标。
天色破晓,视野朦胧,丢掉不再需要辨认的白头巾,从左厢的屋顶超越,占住内侧的角房瓦顶,不再乘乱袭击,站在屋顶上整理身上的零碎,似乎刚才的雷霆搏杀,与他们无关。
“好像人都躲起来了,像惊破胆的狐鼠。”姬玄华洪钟似的嗓音震耳:“老哥,怎办?”
“天大亮再逐屋搜。”费文裕也声如沉雷:“挖狐穴掘鼠洞,是我的绝活。”
大院子里第一个黑袍人出现,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八个黑袍人都出来了,少了两个黑袍人,大概是死了。
然后是十八名男女,其中有镜花妖。
“长上,他……他们几乎杀……杀光了我们的……”金花娘子哭泣着厉叫,如丧考妣。
“他们是……”为首的黑袍人嘎声问。
自始至终,姬玄华两人一声不吭埋头大杀,远处用竹刀,近处掌发拳飞,见一个杀一个。黑暗中,杀手们根本不知道入侵的人是谁,人数有多少。
“姬小狗……”
“还有我神魔费文裕。”费文裕大声说:“贵社不知自量,胆敢接受东厂走狗的委托,接受他们巨额花红,要费某的命,我来了,免得你们费工夫找我。”
“你们下来!”黑袍人厉叫。
“来也!”
淡淡人影乍隐乍现,现身时已在三丈外并肩屹立。
“你好残毒。”黑袍人几乎在号叫:“本社与你不共戴天!”
“你说得对,不是你们死就是我活,阁下用不着昧着良心指责我残毒,你比我残毒一百倍。狗东西!你要和我讲理吗?”
“你……”
“你不要像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哭哭啼啼指天骂地。你我都是一丘之貉,用不着在嘴皮子上骂街诉冤,你必须像个有担当的凶残杀手,和我堂堂正正赌命。黑龙会的会主尚若天,他是老一辈凶魔,北人尚汉光的儿子,他就比你英雄些,他用浑天合仪太真力御剑,千招之内我无奈他何,他死得相当英雄,现在看你的了。”
他这番话,等于是揭开了黑龙会毁灭之谜。
一声剑吟,黑袍人撤剑了。
另外七个黑袍人,两面一分也纷纷撤兵刃。
金花娘子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号,拔出晶亮如一泓秋水的宝剑,举剑仰天长号,像在向苍天起誓。
除了镜花妖畏畏缩缩向外退之外,其他十六名男女,纷纷移位形成重叠的两列弧形阵,并没撤兵刃,拉开马步双手自然下垂,十六双阴森怪眼闪着奇光,一看便知他们已列阵以待。
“在下希望有人敢作英雄式的决斗。”姬玄华拔刀在手,向侧移出五步,刀向金花娘于一指:“你,你敢吗?你不敢,你在阳城湖的表现,委实令武朋友失望,难怪你只配做一个卑劣的阴毒杀手,不配在江湖光明正大称人物。当然,我希望你敢,你出来,不要扮一个死了丈夫儿女的老女人,出来。”
不会有人和他决斗,杀手们对决斗毫无兴趣。
金花娘子脸色铁青,举手一挥,十六名男女突然发起攻击,半弧阵狂野地向前卷。
“老哥,寡不敌众,快跑啊!”姬玄华怪叫,收了刀扭头便跑。
费文裕也一声怪叫,转身飞奔。
半弧阵速度倍增,居然能保持阵势。金花娘子是唯一手中有剑的人,也是唯一位于半弧阵中心的人,左手一扬,一朵金梅花飞旋而出。
其他三十二条手臂连挥,暗器像狂风暴雨,向三丈外以背向敌的两人背部集中攒射,满天飞蝗极为壮观,没有人能在暗器阵中幸存。
两人几乎同时扭身侧射,仆倒、滚转、双手连扬,竹刀发出慑人心魄的破风声,射向半弧阵的左翼,再飞跃而起,远出侧方五丈外。
“呃……哎……啊……”惨号声似在同一刹那发出,人倒地却接二连三有先有后。
用暗器攻击涌来的人丛,不用瞄准也可以中的。
左翼共倒了六个人,一照面便摆平了三分之一。
八个黑袍人截错了方向,截到右翼劳而无功。
金花娘子领了十男女折向急追,阵势瓦解。
两人轻松地绕走,不徐不疾脚下如行云流水。
“不杀光他们,决不罢手。”费文裕一面掠走一面叫:“兄弟,天地交泰!”
声落人影分,姬玄华旋身飞跃而起,费文裕扑滚转,竹刀从上下同时破空飞出,一把接一把速度骇人听闻,飞行的竹刀难辨形影。
一击即走,对方的暗器皆平飞而出,而他俩却分从上下发射竹刀,对方的暗器群完全料错了方向。
“太极合仪!”跃起的费文裕沉叱,长剑出鞘吐出了惊天的雷电。
姬玄华斜掠而至,雁翎刀反绕剑虹旋出,两道电光一旋一合,再反向迸出眩目的漫天光华,在八个狂野截来的黑袍人中旋舞,刀剑撞击声如连珠花炮爆炸,断手碎肢与血雨向八方飞散,好惨。
一股炙热如焚的气旋,与一股彻骨寒涛,汇合成一道强劲的旋风,分不出是剑,或者是刀气,穿梭旋舞似是雷电交加,汇合时劲道增加了三倍,对方的刀剑一接触,刀飞剑折人体碎裂、抛掷。
一刹那,好短暂的一刹那。
一声长啸,刀光剑影重现,两人背向而立,站立在散碎的血肉横陈尸堆中。
半冷半热的气旋,飘然四散。
十个男女先被竹刀击中了七个,剩下的三个也有两个死在刀剑旋合中。
只有四个人是站立的,两个胯和肩鲜血染衣的黑袍人,与金花娘子和一个中年人。
“你……你你……”金花娘子脸色死灰,浑身战栗,用抖动的宝剑,指着姬玄华狂叫,声如鬼哭。
“留见证?”姬玄华不理会金花娘子,转身向费文裕问。
“杀!”费文裕厉声叫:“不杀光他们,他们仍然会谋杀无辜的人,除恶务尽。”
中年人胆都快吓破了,转身狂奔。
姬玄华哼了一声,左手疾扬。
“啊……”中年人狂叫,脚下一乱,再向前狂奔,摔倒在二十步外的院角,左背肋上,竹刀的丝穗入目。
“除恶务尽!”费文裕再次沉喝。
两人双手齐动,左手发竹刀,右手的刀与剑,脱手急剧旋转飞腾而出。
“天亮了,走吧!”姬玄华说,向远处的院门走去。
两人一直不曾回头看结果,这场大屠杀已经结束了。
剑贯入一个黑袍人的小腹,雁翎刀插入金花娘子的胸口。
还有人没死,有几个中竹刀的人,踉跄而走仍可支持,他们是最幸运的人。
镜花妖不见了,她是最幸运的一个。
唯我居士是一个阴沉残忍的人,早年号称活阎罗。
今天,他失去冷静,不再阴沉,像是吃错了药。
“我不能收留你,你走吧!”他向脸无人色,瑟缩在窗台下的镜花妖大叫大嚷:“你是一个背时的祸胎,谁跟你在一起谁死。那个该死的杀神姬玄华,一直就跟在你身后见人就杀,你不该回来,你会把杀神也带来。”
“长上,那……那不是我的错……”镜花妖哀叫:“是你们不断摆……摆布我,怪我公……公平吗?”
“不怪你难道怪我?别说了,你走,走得远远地,永远不要到江南来,尤其不要接近苏州。”
“长上……”
“你还不滚?”
“可是我已无路可走……”
“来人哪!”唯我居士大叫:“把她丢出去。”
堂下四名大汉上来两个,架住她往外拖。
“韩姑娘,你再不赶快逃。”一名大汉善意相劝:“姬玄华即使不找你,东厂的老爷们也会找你的,吉凶祸福难料,自己找生路毕竟比等死好得多。”
“天啊……我我我……”她叫号着被拖出门外。
第二十四章 一丘之貉
卧龙街乐桥血案,尸体运走了一整船。
是飞天豹子以巡抚署名义出面,以暴民余孽暗中聚会,聚众拒捕被杀名义结案的,骇人听闻的大屠杀,让三家走狗魂飞胆落。
天下四大杀手集团排名第二的鱼藏社,继排名第一的黑龙会覆没而消失除名。
杀手集团是不会绝迹的,已经有人另组集团,准备取而代之了,毕竟这是有利可图的江湖行业。
飞天豹子与唯我居士走得相当近,同是本地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名义上飞天豹子负责治安,事实上得听任唯我居士的摆布,所分的赃也只有三分之一。但由于借各种名义陷害某些人,出面执行的人是飞天豹子。因此抄没的金银资产例交巡抚署充公拍卖,巡按衙门也从不翻案。这些抄没的金银资产,照例由飞天豹子这些人吞没一半以上,难免令织造署的唯我居士眼红,明里双方合作无间,暗中不无芥蒂。
但与从京都来的东厂专使比较,飞天豹子与唯我居士,所采的立场略有不同。唯我居士与生死一笔关系比较密切些,也不得不向生死一笔表示忠诚。飞天豹子却表现得桀傲不驯,排外的态度显而易见。
乐桥血案善后毕,飞天豹子依例前往唯我居士的公署,将处理的经过陈明详情,洽商今后应变的对策。
唯我居士赶走了镜花妖,心里正感到不痛快,对飞天豹子也就没有好脸色,听得心中焦躁不安,也心惊胆颤,脸色也就更难看了。
飞天豹子不知趣,不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