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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娇龙-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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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刘泰保虽然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世却很练达随和,加上他在家乡时曾学过一些拳脚,两臂也略有三几百斤臂力,且有几分血性,遇到街坊上发生了什么纠纷,他便出面排解,碰上有人遇到什么危难,他也能挺身出来或鸣个不平,或解囊相助。因此,他在城南一带的街坊上也颇有些名气,一般惹是生非之徒和游手好闲之辈,也都畏服他几分。
这日午后,刘泰保见中秋佳节已近,想到街上去办置一些过节货品,便将栈内诸事委给坐柜管事应酬,随身带上一些散碎银子向闹市走去。不料刚走出虎幄街口,便见对面空地上围着一大圈人在看闹热。刘泰保也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便忙走了过去,立在人群后面踮脚一看,原来是一老一少在那儿献技。那老者年约五十来岁,颌下胡须已经花白,面孔虽显得清瘦,两目却炯炯有神。只见他两手交叉抱臂,双脚分开半步,稳稳站在那儿,一对眼睛虽始终只紧紧盯着正在献技的少者,但却毫未放松对周围人群的警觉。刘泰保从那老者的神情气度上,便已看出他是一位久历江湖和饱经沧桑的人物。那少者是位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穿一件酱红色短衣,采蓝色下裤,腰束白色宽丝紧带,正在一根紧绷着的绳上舞刀献技。只见她在绳上展开刀路,上盘下旋,前砍后劈,忽而狐步进探,忽而腾跃回环,身手矫健异常,脚步自如契合,把周围观众看得出神。刘泰保再看那姑娘,见她生得身体壮实而不失轻盈,肤色微黑而益显健秀,两腮黄里透红,两眼黑亮,双眉细长,紧闭着的嘴唇却仍在角边留着笑意。刘泰保自到京城两年以来,所看到的女子,不是庄如木偶,便是搔首弄姿忸怩作态,白的白得毫无生气,黑的又黑得妩媚全无,他哪里见过这般丰采。因此,他只管站在那儿呆着,把要办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那姑娘最后来了个干净利落的腾空倒翻,然后收刀抱拳,轻轻一点跃立地上。人群中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可是,就在那姑娘使出最后腾空倒翻一招时,衣襟向上一翻,不觉竟让一段雪白的肚腰闪露出来。一些老成的观众谁去注意这些,有的虽已注意到了,但却并未在意,不料却被人群中的几个轻薄之徒看在眼里了。那几个人连声怪叫乱喝之后,要那姑娘重上绳索上再来一次倒翻。那姑娘还误认为那几个人是在真心为她喝彩,怀着感激心情,兴致勃勃地重登绳上,果然又一连来了两个倒翻。也和前次倒翻一般,又把那段雪白的肚腰两次闪露出来,又惹得那几人连声怪叫,不断吼喝要那姑娘重来。那老头已察出其中蹊跷,脸含怒意,上前一步,抱拳说:“小姐这点薄技不算什么,多蒙诸位夸捧,真是赏脸得很!为感厚意,还是让老夫来为诸位练路九节鞭好了。”
不料那几个人只是不依,而且出言污谩,气势汹汹。
老头强忍住气,不软不硬地说:“人谁无六亲姊妹,积德就是积福,还望诸位自重。”
这时,人众中有人已经明白过来,纷纷怨怪那几人不是。不料那几人不但不肯罢休,反而恼羞成怒。其中一个为首的跳了出来,指着那姑娘的肚腰说:“你那勾人处别人抱都抱得,难道爷们就看都看不得!”
又是惹起那几人一阵哄笑。
姑娘这时方才明白过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两眼闪出怒火,忙将腰间丝带整了整,冲着那几人骂了声:“下流胚!”
为首那人趁此抢步上前,满口污语,伸手去摸那姑娘的脸蛋。眼看手指离脸还差两寸光景,那姑娘猛然将身一蹲,随即发出一腿,正好踢在那人肚上。那人嚎叫一声,仰面跌出一丈开外。
那几个人大喝一声,各自从袖内、身边,抽出铁尺、短刀,蜂拥上前。那姑娘也从地下拾起单刀,亮开架式;老头亦忙提起九节软鞭上前背靠着姑娘,大声喝道:“且慢动手!诸位再容我一言。”大家被他一喝,虽暂时住了手脚,却并无退罢之意。老头将拳一抱,愤然说:“我父女闯荡江湖,纵横万里,进过龙潭,入过虎穴,只以薄技谋生,从未丢失礼义。常言道得好来,‘兔子追逼也咬人。’望诸位不要逼人过甚!”
那几人哪肯在众人面前丢此脸面,那为首的不由吩说,吼了一声“上”,便一齐向他父女二人扑去。一时之间,只见刀光闪闪,铁器碰击之声锵锵,空地上顿时展开一场恶斗。
围观的群众,一些胆小的赶忙逃散开去;胆大的也退到远处去观望;也有一些为他两父女抱不平的,则仍站在旁边替他父女呐喊助威,刘泰保站在一旁,把这场格斗掀起的原因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心里对那几人的无端肇事也感到异常气愤。只是见那几人都是一些陌生面孔,不像是城南一带的朋友,欲待上前劝阻,又怕结怨码头,招来仇祸,加以自己又手无寸铁、冒昧上前,定会吃亏。他正在进又为难、退又不忍之际,猛想起新任九门提督玉大人不久前曾张过文告,严禁在街上聚众械斗,一经拿获,轻则重杖,重则收监,连日来都派出各门巡捕在街头巡查、于是,他便在眼看那献艺父女被几人轮番围攻已处于劣势之际,大声喊道:“巡捕来了,还不快跑!”这一喊果然奏效,只见那几人赶忙跳出圈子,收起兵器,仓惶逃去。老头和姑娘也停下手来,茫然四顾。刘泰保这才走上前去,将拳一抱,说:“老伯不必惊慌,我这是施的‘抬出钟馗来吓鬼’之计。那几人不知是哪道门的滥龙,不用为他们生气!”
老头连忙抱拳施礼说:“多感小哥相助解危,敢问小哥尊姓台号。”
刘泰保说:“不敢,小侄姓刘名泰保,街坊上的弟兄还送了我个‘一朵莲花’的绰号。”姑娘本来在一旁生气,听刘泰保说出“一朵莲花”这个绰号时,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老头回头招呼姑娘说:“么妞儿,过来见过刘哥。”
姑娘腼腆地上前抱刀一拱,叫了一声:“刘哥。”
刘泰保连忙还礼说:“大妹子受屈了!”
姑娘笑了笑,没答话,埋下头用衣袖拂拭着她的刀刃。
刘泰保又问老者道:“请问老伯尊姓大名?”
老头略略迟疑了下,说:“贱姓易,排行第九,江湖人都称我易九。”
刘泰保又问:“易老伯想是初来京城,不知落脚在那家客栈?”
老头说:“实系初来贵地,住在横街升平客店。”
正在这时,一些原在远处观望的人又渐渐围聚拢来。
刘泰保说:“此处不是叙话之地。小侄就在附近的虎幄街北端开了一家‘四海春’客栈。老伯如不嫌弃,欢迎你和大妹迁过来住,我也好为你老尽点心力。”说完,将手一拱,分开人群,便去办他自己的事会了。当他走到空地对面的阶沿上,回头再向这边一望时,恰好那姑娘也正踮起脚尖向他这边望来,两人的眼光同时遇上,姑娘赶忙又低下头去;刘泰保心头也猛然“咚咚”地跳了几下。他不奈暗自问了声:“我这是怎么啦?”
晚上快到上灯的时候,老头带着姑娘,背着行头果然来了。
刘泰保喜出望外,连忙接了进来,亲自将他父女安顿到后院上房,还叫小二送来几样上等酒菜,殷勤地陪着他父女饮酒叙话。
刘泰保起身离去时,对老头说:“今晚的房钱酒菜费用一概不收,就算小侄与老伯和大妹接风好了。”老头慨然说:“好。你这份情我领了。”
第二天一早,老头和姑娘吃过早饭、便又背着行头出外献技去了。
一连三天都是这般,父女俩人一早出去,快上灯对才回栈;老头显得闷闷不乐,饮几杯闷酒便上床睡了;姑娘也是心事重重,进出都不大吭声。
刘泰保暗暗纳闷,不知他父女为着何来。其实这三天里,他都暗暗跟在他父女后面,一来是怕那几人又来生事;二来是让自己在暗中好尽情地看着那姑娘。使他感到不解的是:别人献技总是住热闹处去,诸如天桥、前门等地,这父女俩总在附近一带的小街胡同,因此,来看的人不多,收入自然很少。这是由于不熟京城路道,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还有一点引起他注意的是:他总觉得这父女俩不像一般江湖上献技人物。论行为习性,老头是言行谨严,沉着机智;开场收尾,说话有分有寸,不似一般江湖那样浮言夸耀,哗众迎合,对观众来多来少,看罢后给不给钱,毫不计较。那姑娘则是朴朴实实,技艺上一丝不苟,从不弄姿弄色,以轻佻去招来喝彩,以卖弄去换来掌声。论技艺刀法,父女俩施展的都不是一般江湖路子,踩绳全在脚底轻功,刀法拳路毫无一点花架。刘泰保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闷在心里,他总想弄个明白。
这天正逢中秋,父女俩本应趁此多扯几场圈子,多找一些盘费,不料却比平日反而收场更早,未时刚过便背着行头回栈来了。
刘泰保笑吟吟地迎上前去,说道:“今天是中秋佳节,老伯和大妹是异乡作客,小侄也是有店无家,我已备下薄肴水酒,请老伯和大妹就到后三院侧院敝室一同对饮,也好畅叙一番。”
老头说:“已经打扰过了,又何必为我父女费事。”
刘泰保恳切地说:“小侄这店名‘四海春’,正是取与五湖四海的朋友同福同乐之意。我看老伯近来活讨似不顺心,趁今夜中秋,暂且丢开烦恼,痛快,痛快。”
老头尚在犹豫,姑娘说:“爹,难得刘哥一片美意,就去坐坐好了。”
老头看了姑娘一眼,说:“也好。就依么妞所说。刘哥请便,我父女随后就来。”
酉时一过,京城上空一轮皓月高悬,照得前庭后坝如白昼一般。刘泰保索性将酒肴瓜果摆在院坝石桌上面,凑个赏月雅兴。
他刚刚张罗就绪,老头带着姑娘踏影来到。三人入席,老头坐在西方,姑娘与刘泰保南北对坐,把东首留了出来,以免遮了月光。
刘泰保殷勤把盏,谈的都是一些客套话语。饮了几杯之后,大家肠肚一热,心怀也渐渐打开,彼此谈话也就越来越露真情。刘泰保试探着说:“我看老伯近来好像有什么心事?”
老头叹了口气,没答腔。
刘泰保给斟了怀酒,又说:“老伯如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来;有需小侄尽力处,亦尽管告知!”
老头又叹了口气,说:“我系上的这个铃不是你能解的。这事不劳刘哥操心,你的盛情我心领了。”
刘泰保见他说得含糊,不便深问,便又把话岔开;又劝了几杯,老头已有几分醉意,谈起江湖上一些不平之事,老头目张须动,情绪更见激昂起来。刘泰保也乘机恳切地说道:“我看老伯和姑娘决非江湖献技之辈,不知竟为何事流落江湖?如不见外,望以实情相告!”
老头注目看了刘泰保一会,站起身来,在桌旁踱来踱去。
刘泰保正面看着姑娘说:“我说得如何?”
姑娘点头默认了。当她看到刘泰保的眼光还盯住她,似乎在催她答话时,她才又轻轻补了句:“这事让爹给你说去。”
这时,老头似已下定袒露真情的决心,抢步回到座上,慨然说道:“实不相瞒,我本姓蔡,并非姓易,人称蔡九,原是陕西蒲城捕快班头,只因追捕一名要犯,带着女儿装作献技,从陕西跟踪到甘肃,又由甘肃追捕到西疆,不料进入西疆后突然断了线索,父女流落荒漠,几至乞讨过活,后经潜探暗访,费尽心机,终于又探得一些蛛丝马迹,我父女二人又辗转来到京城,前后历时一年有余,在返跋涉一万余里,一路风尘仆仆,忍苦合辛,不料这个要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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