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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姐我真的不累，不过是件绣屏和一身衣裳罢了，我闲时便做上两针，哪来的累？”凤九扬起头朝着容三细细一笑，拉了她在自个的身侧落坐，这才端了茶抿了一口，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细碎的光芒，看不出什么的攸忽而逝，“舅母待我很好，我不过是想尽点心罢了，我能做的可就只有这些了呢。”
一件用着百多种字体绣了福禄寿的小炕屏，一件正红色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
两双家常的鞋子。鞋底纳的百层底，鞋面用了锦绸，配了浅浅的流苏细片。
这是凤九想了很多天才做的决定。
送其他的吧，先不说她有多少钱，贵为一国皇后什么没见过？
她既不想锦上添花，自个儿也没那个本钱呀。
想来想去就只能选这个了，最起码是她的一番心思。
衣裳，绣屏，还有鞋子都是她这大半个多月一针针亲手缝制出来的。
她是真心的想舅母好。
因为最起码在自己落魄的时候她还在想着自己。
因为她是容三容五容七的娘亲。
“就怕到时候母后眼里只看的到你，没了我这个亲生的女儿。”
容三拉着凤九的手抱怨着，眼底却是溢满了笑容，看着放在一侧的鞋子，她拿起来摸了摸后夸张的抚了抚额，“难怪母后骂我不争气，九妹妹的活计真的很好，看这针脚又细又密，不像我，拿起针来只会往手上戳。”
“三姐姐是做大事的人呀。”
“少来，你的身手可不比我的差。”
容三白了凤九一眼，似是想起什么有些好奇的斜挑了眉，眼角有一闪而过的揶揄和戏谑，“我们的资料上可是说九妹妹打小性子温婉贤淑的，颇是有几分与世无争的样子，原来咱们的九妹妹就是这般的娴淑的呀，还有这一身惊人的武功，整个凤府就没人知道……怕是若你想，到现在还在瞒着的吧，小丫头真会骗人。”
“三姐姐你误会了，我的武功不是打小练的。”
“不是？”
“嗯，不是。”凤九苦笑一下，对上容三满是诧异的眼抿抿唇，略一沉吟后轻轻的道，“姐姐还记得在安贤王府时我曾进过一回宗人府吧，就是那里阴差阳错得来的。”凤九的小脸上多了几分后怕，若非自己命大，那一回怕是就……缓缓的吁了口气，捧了面前的茶啜了一口缓了缓心神，凤九才接着道，“宗人府大牢里有个疯疯癫癫的老人，一身内力非比寻常，可却神志不清，偏巧我和他关在了一起，后来又有乐言过来寻事，几番巧合之下他把一身内力传给了我……”
凤九三言两句说的轻巧，可容三听的却是脸色一变再变，后怕不已。
宗人府的凶险，乐言郡主的为难，还有一个身怀武功的疯子。
这该得多险？
再说传功，那得要怎么样的巧合下才能成功啊。
她是练武之人自是知晓其中凶险，稍一不慎那可是走火入魔的结果，而且容三可不觉得是那个人心甘情愿会把一身内力都传给凤九的，说是巧合，怕是万难九死之后才有这个“一身”的结果吧。
宗人府里头的事她们是不清楚，探子查不到。
但凤九那日被华二抱回安贤王府，不醒人事好多天却是知道的。
“没事就好。”
手心上传来暖暖的气息，是容三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凤九睫毛轻颤，眸底是满满的笑意涌上来，对上容三担忧和自责的神情，她缓缓的勾唇一笑，“三姐姐不用自责，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之前没和你们说不是因为还难过什么的，是觉得没所谓，所以，别觉得是提起我的伤心事啦。”她眨眨眼，笑容里多了一抹狡黠，“最起码我是因祸得福啊，不过若是三姐姐还是觉得自责，那就罚三姐姐帮我把这花给绣全了？”
“表姑娘这罚罚的好，就是皇后娘娘听了怕都得拍手称赞。”
帘子挑起来，绿竹手里端了个托盘走进来，上头是两盅白瓷的细碗燕窝，边打趣边笑着福了福身子，“这是五公子前个儿才送的极品血燕，说是给两位姑娘补身子用的，才用了细火慢慢炖了大半天了，姑娘和表姑娘您尝尝。”
“辛苦你了，绿竹。”
“表姑娘客气，是奴婢应该的。”
红景带了小丫头端了银盆服侍两人净手，小丫头退下去，红景绿竹亲自服侍容三凤九两人用血燕，小半碗过后凤九便推开了碗，容三也放下了手中的碗，自有丫头收拾了，而后两人带着绿竹红景移到小花厅，望着外头几株梧桐树被风吹的沙沙响，容三挑了下眉，“小七今个儿没过来？”
“回姑娘的话，七公子没来，不过派了人，说是晚上会过来。”
容七这些天只要没事可是早上天一亮便过来混早饭的，今个儿都过了响午了却没见人影，不免有些奇怪，也难怪容三问起了。凤九笑笑，“他这几天可是没怎么进宫的，不会是被舅舅又罚了什么吧？”
容三也笑着摇摇头，“小七你是不用担心他的，他要是一天不惹父皇生气，那才是怪了。”凤九也笑，却在低头的瞬间涌起几分羡慕，若不是真正的父亲关心儿子，儿子真心孺慕父亲，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天天吵闹呢？
握着茶盅的手一紧，不像她，母亲早早没了，父亲……
那个男人眼里可有把她当成女儿？
凤九抿了下唇，不能再想了，她和凤家，和那个男人已经没关系了。
外头有脚步声响起，绿竹走出去看了，没一会又转过来，“姑娘，表姑娘，是宫中尚衣坊的嬷嬷奉皇后命前来给两位姑娘送衣裳，是让她们在外头候着还是这就过来服侍着两位姑娘试试？”
自家姑娘的还好说，表姑娘可是头次置办衣裳，又是要出席皇后寿辰的。
总得试着合身不合身的才能放心。
“带她们去偏厅候着。”容三看了眼凤九，“九妹妹若无事，咱们就过去看看？哪里不合身的还可以让她们再改改。”凤九也点点头，顺势放下了手中的茶盅，“就依三姐姐。”她是真的不想出什么风头，可却拧不过宫里的那两位，如是，这个公主的头衔是抛不开了，既是这样，那就不能在那天怯场，不然丢的可是帝后的面子。
丫头们服侍着两人进了偏厅，早有宫里的嬷嬷起身，“见过三公主，表姑娘。”
“把你们的衣裳拿出来吧，先给九妹妹试穿。”
“是，老奴遵命。”
衣裳采用的都是大红色，料子则是用的寸金寸帛的玉锦，金丝银线滚边，袖口衣摆衬着流苏以及细碎的钻片，阳光映衬下似是有水光跳跃，波光粼粼端的是流光溢彩华丽非凡，凤九才一着身几个嬷嬷便是一迭声的倒抽气，难怪皇后和皇上都对这突然而来的表姑娘宠爱有加，端的是生的好人才啊。
“九妹妹这下真是仙女下凡了，这衣裳就该九妹妹穿的。”容三拍手而赞，就差没整个人靠到凤九身上了，拉着她转了几个圈，上下仔细看了一遍后又蓦的看向几个嬷嬷，“辛苦嬷嬷了，绿竹，赏。”
“公主您也试试吧，哪里不合身的老奴等好再改改。”
“我的不必了，九妹妹是第一回也就罢了，我却是信的过几位嬷嬷的。”
几个嬷嬷都有点为难，她们来时可是奉了皇后的命令来的，务必让两位姑娘都把衣裳试了，这可是要皇后寿辰那日要穿的，稍有点纰漏就是要她们的命啊，这会一听容三的话都垮下了脸，个个把求援的目光看在了红景绿竹的身上，两个丫头也没法子啊，红景这几天多服侍凤九，眼珠转了转可怜巴巴的看向了凤九，虽没出声，可那眼神里的神情却是说的清清楚楚了，凤九看的好笑，不过就是试试衣裳罢了，哪来这么多的为难，她伸手拽住容三，“三姐姐总不能占了我的便宜就走吧？”
“我哪里有？”
“三姐姐看了我穿新衣裳的样子，三姐姐又不让我看，不就是占我的便宜么？”凤九挑了眉笑的俏皮，又把她伸手拉回来坐在椅子上，“来而不往非礼也，三姐姐总不能让我一个人累了半天自个却躲懒了吧，这我可不依。”说着话凤九已经招手让嬷嬷把衣裳拿了过来，“红景绿竹，几位嬷嬷都赶紧过来帮忙，怎么着也得把三姐折腾半天让她受受累才成。”
哪还用她来说，几个嬷嬷红景绿竹都拿着衣裳凑了过来。
被凤九按在椅子上的容三摇摇头，嘟囔一句，“最怕试这些衣裳了。”
凤九失笑，她何尝不是和容三一样的心思？
低头帮着容三理好衣领，她轻笑，“为了舅母的好日子，三姐姐就委屈一回罢。”
几个嬷嬷心头暗自惊奇，三公主可是素来眼高于顶的。
宫里几位小公主哪个入得了她的眼？
平日里看到人是能躲就躲就是避不开也是没一句好话。
又想起宫中这些日子的谣传，不禁对于凤九的眼神更加的恭敬有加了。
……
……
大越。安贤王府。月轩阁。
才换上的软绸的棉帘掀起来，身着绿色比甲的小丫头走进屋子对着靠坐在窗前美人榻上的嫣儿屈膝福了福身子，“姑娘，该用午饭了，您看是摆在哪边？”
视线对着窗前的几株月季，嫣儿并没有出声。
小丫头咬了咬唇眸光微转为难的看向一侧的大丫头抱琴，轻轻的蠕动了下嘴唇，抱琴轻叹一下挥手让她退出去，上前两步轻轻的帮着嫣儿换了新茶，“姑娘，午饭备好了，就摆在小花厅可好？”
“午时了吗？”
“可不是来着，姑娘看书就没注意时辰呢，不过这肚子也该饿了吧。”这两年姑娘的性子愈发的不好揣摩，偶尔那冷冷的望着一处的眼神让抱琴看了都觉得心底发寒，她也知晓姑娘的心思，可有些事强求不得呀，更何况这一步步走到现如今的地步，心头叹了口气，抱琴面上不变浅浅笑了两步上前扶了嫣儿坐好，“这看书看的大半天姑娘也该动动了，佝了眼就不好了，不如用了午饭在外头转转，然后回来再接着看？”
“也好，就依你。”
嫣儿点点头，把手中的书交给抱琴收好，主仆出了屋子。
小花厅里饭菜摆好，抱琴扶嫣儿落坐，几个丫头布菜盛饭悄然无声。用了小半碗饭，又喝了几口汤，嫣儿便落了玉箸，小丫头们又忙着端了银盆净手及漱口，待得一一收拾好，嫣儿已经移到了平日起居的西次间，细细的瞅着捧在手里的茶盅，深碧色的茶汤里似是有朵花在绽放，碧绿的茶叶轻轻的舒卷翻腾着，嫣儿怔忡半响才慢慢的一声轻叹抬起了头，“抱琴，庭哥哥还没有回府吗？”
“回姑娘话，应该是没有，前头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抱琴眸光微闪，缓缓的垂下了眸子，掩去眸底的异样光芒。
“那这几天白五公子可有过来？”
“没有，咱们打探的消息里白五公子一直在白府。”
“我知晓了，你退下吧，我自个静静。”
抱琴退下去，嫣儿面上闪起几分怪异的神情，一会竟又低低的笑了起来。
铜花镜中，看着娇艳如花的脸，嫣儿伸手慢慢的缓缓的自眉间抚下来，似是抚摩着最为温柔的情人，一点点的，眉眼，鼻子，最后在唇角停下，眸子弯起来，似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诡谲以及阴邪的气息自她的眸底深处漫延扩散开来，直至全身。
纤细如玉的五指握了牛角梳，自发隙里一点点的梳下来。
一下下她梳的很慢。黑发如墨，半披在肩上。
粉色的窗棂前有薄薄的阳光照射进来，透着种淡淡的粉。
铺洒在整间屋子里，折射在嫣儿的发上肩上眉眼上。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妖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