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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赵的,你总是汉人,你们都是,难道你们真数典忘祖……”
“你们应该知道,我一向两边都不沾。”
“两边都不沾,你是那一边的人?”
“我只是个生意人,我只要做我的生意。”
“难道我们不会?我们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人各有志……”
“是呀!人各有志,我们走错了路,我们傻!”
赵万才没说话。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驱逐鞑虏,还我河山,你们这些人不肯出力,钱也不肯出……”
赵万才道:“我也是不得已!”
“你不得已,我的女婿死了,就是死在你们镖师手里,我女儿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姓赵的,你有良心么?你良心能安么?”
“我……”
“你要明白,找你要钱也好,劫你的镖也好,不是我父女要,我们另有大用,驱逐鞑虏,还我河山。只有人不够,还得钱,干什么不要钱?”
赵万才没说话。
“我原有十成把握,没想到你镖局新来这么一个,不是我父女时运背,是……我不想说了,你看着办吧!”
这是说,他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该骂的也已经骂过了。
赵万才还是没说话,金总镖头叫道:“东家!”
赵万才望郭解:“老弟怎么办?”
怎么问郭解?郭解道:“东家做主!”
理应如此!赵万才却道:“不,不是老弟,我这个家跟这个镖局就完了,该老弟你拿主意。”
郭解道:“东家,我只是镖局一名新来的镖师,家眷跟镖局是东家的。”
这意思是说,怎么也轮不到他拿主意。
第十一章
“老弟……”
“东家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问问总镖头!”
郭解这么说是对的,镖局里除了赵万才这个东家,就是总镖头。
赵万才转向金总镖头:“总镖头……”
金总镖头面有愧色:“我惭愧,诚如东家所说,今天要不是郭镖头,东家这个家跟这家镖局就完了,我枉为总镖头,所以实在不敢拿主意。”
只听中年女子叫道:“你们这个推那个,那个推这个,把我们摆在这儿是什么意思?不把我们毁在这儿,就把我们送官,拿个主意这么难么?”
瘦削老者道:“女儿,咱们技不如人,还说什么!”
中年女子道:“咱们虽然技不如人,却可杀不可辱。”
赵万才忙道:“郭老弟……”
郭解道:“东家真要我替东家拿主意?”
赵万才忙道:“当然,当然!”
郭解道:“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老弟好说,老弟好说!”
郭解向金总镖头一抱拳:“总镖头,僭越了!”
金总镖头忙答礼:“不敢,郭镖头好说!”
郭解又问赵万才:“东家家眷安好,钱财也没有损失,是么?”
赵万才点头:“是的!”
“那么我替东家做主,让他们走!”
不只赵万才、金总镖头等一怔,瘦削老者跟中年女子等也一怔。
只听赵万才道:“放他们走?”
郭解道:“咱们虽然两边都不沾,但他们并不是为了自己,何况他们已经牺牲了一条人命!”
赵万才点了头:“说得是,我听老弟的,让他们走!”
郭解转望瘦削老者、中年女子:“你们可以走了。”
中年女子深深一眼:“你姓郭?”
郭解道:“不错!”
金总镖头道:“郭解,听说过么?”
中年女子跟瘦削老者一怔,只听中年女子叫:“郭解,你就是郭解?”
郭解道:“不错!”
中年女子脸色一变,神情震动:“原来你是郭解?”
瘦削老者道:“看来时运不济,那就难怪了!”
中年女子还待再说,瘦削老者道:“走吧!女儿,还有什么好说的。”
中年女子没再说话,跟瘦削老者带着一众中年汉子腾身而起,穿房越脊而去。
赵万才连走带跑奔向上房屋,丁总管忙跟了去。
金总镖头道:“到底老弟好修为,他们从屋上来,我竟然没听见。”
郭解道:“我也是碰巧了。”
“郭镖头就别再客气,别再顾我这张老脸了,修为是一点也无法勉强的。”
郭解没说话。
“虽然他们不是为自己,今天要不是郭镖头,东家的家眷跟这家镖局,恐怕还真保不住。”
郭解仍没说话。
“只是,天还没黑,他们也太明目张胆了。”
还真是!郭解微点头:“的确!”
“他们是欺镖局没人,没想到郭镖头你在这儿。”
郭解又没说话。
楚副总镖头、齐副总镖头双双从上房屋出来了,一到近前就谢郭解。
郭解客气了两句,道:“我擅做主张放他们走了,两位不要见怪!”
楚副总镖头道:“好说,我们俩凭什么见怪。”
齐副总镖头道:“郭镖头做得对,冤家宜解不宜结,吃咱们这碗饭的,最好是朋友多过仇敌。”
赵万才带着丁总管也出来了,当然也是没口的直谢,郭解当然也还是连连客气。之后,赵万才又往待客厅让客!这一顿,耽误到这时候才吃,当然,吃的晚,吃完的也晚,这一顿直吃到二更天才散去。
都喝多了,赵万才跟三位正副总镖头是因为心里高兴,郭解则是因为大伙儿轮流殷勤劝酒。
郭解从来没有喝过酒,这是头一回领悟喝多的滋味,他回屋就睡了,衣裳都没脱。
第二天醒来,日头已经老高了,下床看,桌上有饭菜,一定是丁总管送来的,见他还睡着,没敢惊动他。
漱洗过后,随便吃了些,刚吃好,丁总管带着个人来了,那人收走了碗盘,丁总管则道:“您睡好了么?”
郭解赧然而笑:“怎么不好,喝多了,回来倒头就睡,什么也不知道了。”
“东家让来看看您醒了没有,要是醒了,请您过去一趟。”
“怎么,有事儿?”
“大半是!”
“东家在哪儿?”
“前厅!”
丁总管陪着去了前厅,厅里不只赵万才在,正副三位总镖头都在,一见郭解进来,都起身相迎。
赵万才抬手让座,落了座,丁总管给倒了杯茶走了。
郭解道:“几位久等,我耽误事了!”
赵万才道:“没有,大家伙都喝多了,只不过我们是老手,老弟你是新手。”
几个人都笑了,丁郭解道:“东家找我有事?”
赵万才笑容微敛:“是有事,非老弟你不可的事。”
“非我不可?”
“一趟重镖,从咱们这儿到内地。”
金总镖头道:“咱们镖局从没保过这么重的镖,今天一大早找上门来的,因为有郭镖头你,东家才敢接下来。”
“其实这是官里交下来的,不接也不行。”赵万才道。
郭解道:“我刚来,什么都不懂……”
“金总镖头道:“不要紧,我派个经验老到的当你的副手。”
“应该我当副手!”
“郭镖头,东家刚说了,非你不可。”
赵万才道:“这趟重镖是件稀世珍宝,是官里给上司祝嘏的寿礼,非同小可。老弟,真的非你不可。”
郭解道:“既是这么贵重的寿礼,官里为什么不自己送,官里有的是兵……”
赵万才道:“老弟,要是他们自己有这个把握,能送,还会交给咱们么?”
金总镖头道:“还有,自己送,万一有什么闪失,丢了,谁赔呀!”
原来还有这个原因,这种用心。
郭解道:“难道非接不可么?”
赵万才苦笑道:“老弟,官里交下来的,不接行么?”
金总镖头道:“真说起来,沾上官字的生意,没什么钱挣,官里肯赏一点,就算不错,可是办好了当然会有看不见的好处,所以也只有硬着头皮赌一赌了!”
百姓是既怕官,又怕管,在人家的管辖下,那能不贪图这种看不见的好处?金总镖头的话,说得很实在。
郭解道:“什么时候上路?”
他已经不再推辞了,本来嘛!既然当了和尚,还能不撞钟?赵万才递过来一张纸条:“我已经看好时辰了,什么时候上路,到哪儿,东西交给谁,都写在这张纸条上,老弟看过以后,就把它撕毁。”
郭解接过纸条,道:“这是……”
“只要消息走漏,一定会有人劫镖,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忠义汉人。凭老弟,固然不怕,可是还是一路无事好,纸条上写的,只有我、总镖头,还有老弟你知道,总镖头派给你的副手,都不让他知道。”
郭解道:“总镖头打算派那一位……”
金总镖头道:“还没有选定,等选定了我会让他去见老弟。”
郭解打开那张纸条看,看过之后两手一搓,纸条粉碎,落在地上,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赵万才道:“这就好了,东西已经在咱们这儿了,老弟等临出门的时候再验镖吧!”
“验镖?”
郭解自是不知道什么叫验镖!金总镖头道:“保镖的镖师一定得验镖,不然不知道东西装车了没有,数量对不对,验过镖无误之后,还得亲手贴封。”
郭解明白了,道:“原来如此!”
赵万才道:“马匹跟老弟随身以及应用的东西,我会交待打点好,老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没有了!”郭解道。
金总镖头道:“郭镖头何等样人,一说也就明白了,就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路上可以随时问副手。”
赵万才站了起来:“那老弟就请回屋歇息吧!”
郭解跟金总镖头也站了起来……。
郭解离了待客厅往住处走,一路不免想,他即将保的这趟重镖,到底是样什么稀世珍宝,不过也只是想一下而已,随后就没再想了。
赵万才跟金总镖头这么小心、这么谨慎,他可不怕,他只是觉得新奇。
离家到如今,他终于真正有了事做,也终于开始挣钱养活自己了。
回了屋,在桌旁坐下,他还在想这碗保镖饭,他没想到会吃上这碗饭。
其实,离家的时候自己想过,只要是干净饭碗,正当的饭,都挣、都吃。
好在他并不企求这碗饭多丰盛、多好吃,他的目的只在找人,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多个人。
尽管他知道天下辽阔,人海茫茫,不容易,可是他相·信找得到,只要别事隔多年,人已经死了。
正想着,他听见了步履声,向他的屋走过来,他定了神。
步履声到了门外,门外出现一个人,四十多岁中年汉子,看穿着是个镖师。
郭解站了起来,只听那汉子道:“郭镖师!”
郭解道:“请进!”
那汉子进了屋,含笑道:“我叫刘威!”
“刘大奇!”
“不敢,总镖头让我来见你。”
“噢!是……”
“总镖头派我当你的副手。”
“不敢!”
“能跟郭镖头走一趟,是我的造化。”
“刘大哥好说,我是个生手,什么都不懂,还要刘大哥多指教。”
“我更不敢当,这种事没什么,你有一趟也就都熟了。”
“刘大哥抬举,真要是这么容易,保镖这碗饭那就太好吃了,请坐!”
刘威坐下了,郭解给倒了杯茶,也坐下了。
刘威道:“咱们这趟保的,恐怕是趟不轻的镖。”
郭解道:“怎么?”
“今天一大早,官里来了人,捧着一个匣子,小心翼翼,前后护卫,跟保什么似的。你想,还不是一趟重镖么!”
显然刘威并不知道那是什么?郭解道:“我也只知道那是件稀世珍宝。”
“还不知道是什么?”
“还不知道。”
“还没验镖?”
“还没有。”
“不要紧,验镖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是一定。”
“其他的都打点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