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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方式很有问题。他每天会花一个小时在健身房,半个小时在游泳池,按理说是一个热爱运动不怕辛苦的人。但除此之外,只要不开会,不参加活动,他所有时间都是待在这里——就算是国王,好歹也会去不同的房间召见不同的人吧。但贺英泽不管要用到什么人,都是让他们到这里来。
此刻,客厅里面再度挤满了人。他们说话声音都很轻,却全都忙作一团:有几个服装设计师在墙角整理新设计的长裙,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拿着厚厚的书册在角落里翻看讨论,几个欧洲鞋匠在用尺子精细地测量鞋跟长度……最夸张的是,客厅正中央,贺英泽正坐在一个截取了部分的模型车座中,他转了转方向盘,靠靠身后的靠垫,站起来像挑大白菜一样拍拍椅背。
“我觉得有点高。她的身子没这么长。”见我站在门口,他朝我招手,指了一下那个车座,“洛薇,来,坐这里试试。”
所有人整齐看向我。我低下头小跑过去,坐在他要求的位置上。紧接着,听见他们说了一堆听不懂的专有名词,例如汽缸马力之类的,我终于忍不住问道:“贺先生,你要买跑车?”我弯腰又确认了一下——底盘低成这样,应该是跑车吧。
“不,是定做。”他和旁边的人又说了几句,转而问我,“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车?”
“我喜欢什么不重要吧,你又不是开给我一个人看的。”
“车是买给你的。你选一个颜色。”在他的示意下,旁边的车商把一个印刷精致的册子递给我。
“什么?”我没接本子,反倒像是坐在刺猬背上一般,立即从座位上跳下来,“为什么要买车给我?我不要啊。”
贺英泽扬了扬眉:“不要?这是我第一次亲自给女人选车,你应该高兴。”
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才刚在一起他就要给我买车?这到底是个什么破习惯啊。如果他送我一串项链或一条裙子,我可能会欣喜若狂,但一下玩这么大,我觉得自己迟早会被他吓跑。但是,我又不敢和他唱反调,只能委婉地说:“我不会开车。”
“去学。”他回答得相当干脆。
“最近没时间。”我也很干脆。
他想了想,总算把车商遣散。然后,他又叫来了另一波人——原来之前在角落里看房子图片的人,都是地产商。大概是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一看见我,笑得一脸谄媚:
“您喜欢什么类型的房子呢?”
“洛小姐,现在整个宫州最好的住房地段有两块,一个是南岛的谢氏庄园,那里全是别墅。一个是北岛洛水旁的雁门华英公寓……”
“您喜欢僻静一些的地方,还是闹市区?”
“贺先生,我是认真的,你让他们走吧。”最后这句是我说的。我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贺英泽:“搬家很辛苦,我不想换地方住。”
“那我帮你把现在的房子买下来。”
“不要……!”我差一点爆发,“你……你让他们先出去,我有事要跟你说。”
终于,整个房间里的人都被请出去了。我重重吐了一口气,走向沙发上的贺英泽,在他面前蹲下来,仰头看着他:“小樱,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待在你身边。”
“你的选择是对的。”他没有看我,只是拿遥控器换着电视台。
我沉默了许久,认真说道:“但是,我也不是完全没条件的,我也有想要的东西——不是你想给我的这些。”
听我这么说,他把电视机关掉,放下遥控器,胳膊搭在皮沙发扶手上,轻撑着太阳穴,似乎是做好了倾听的准备:“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怕你会给不了。”
“洛薇,全天下任何男人能给你的东西,我都给得起。”他嘴角有一抹骄傲的笑,“哪怕是他们给不了的,我也一样给得起。”
听他说出这句话,要说心里不受到冲击肯定是假话。可是,这就像是伊甸园的苹果一样,虽然诱人,吃下去却需要付出代价。我心中很明确自己想要什么,而且也非常坚定要得到它。所以,不会再按他安排好的套路继续下去。
“真的吗?”我高兴地拍拍手,“这可是你说的哦。”
我撑着沙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他看我一眼,皱了皱眉:“这算什么要求?”
周六早上,我穿着最喜欢米色纱裙,站在人来人往的影音店门口看了看时间。时间刚跳到十一点整,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转过身去,果然来人是贺英泽。
“又不是不能来接你,有必要专门约在这里见面?”
非常巧合的是,他也穿了一件米色衬衫,这样看上去我们俩就像商量好的一样。而且,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穿得这么休闲,虽然鞋子还是一层不染,但也是没有系带的非正式款。我摇摇头说:“小樱,你的台词错了。这时候你应该说‘你已经来了很久吗’,然后,我应该说‘没有没有,我才刚到’。”
贺英泽看上去很困扰:“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我准点到了。”
“没有关系,我提前到了,因为想见你,哪怕是等你也是很美好的事。”我又看了看时间,“我定好了餐厅,就在对面,我们去吃饭吧。”
他二话不说,转过头就朝马路对面走去。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但还是很难做到和他并肩而行。不行,这男人根本没有一点我们正在约会的意识。我鼓起勇气,闭着眼冲过去,抓住他的手。他立即停下脚步,略微讶异地看了我一眼。我被他吓到了,赶紧抽掉自己的手:“你走得太快了……我,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他看上去更困扰了,但还是牵住了我。
我紧张了几秒,试着反握住他的手。然后,与他十指交握的瞬间,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被抽掉了一样,特别想要整个人都倒在他身上。这种幸福,就好像已经把自己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聊到了很多最近发生的事情。我发现贺英泽并不是一个不擅长对话的人,只是有感情沟通障碍,例如聊到和女生之间的小别扭,他一定会完全出戏。除此之外,任何理性的话题他都可以讲得很有逻辑。吃饭的时间很开心,唯一的困扰就是看我们的人实在太多了。短短一个多小时时间,进来路过的女客人已有两个低声惊叹,一个望着我们偷偷咬耳朵,一个不管走到哪里眼睛都离不开他身上。吃完饭以后,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居然听见后脚跟进来的女生说:“哇啊,刚才那个男人你看到了吗,他是不是模特啊?他这里还长了一颗痣,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她指了指鼻尖贺英泽长痣的位置。
“他女朋友很很漂亮,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这对情侣好养眼……”
另外一个女孩话还没说完,就已看到我了。我朝她笑了笑。她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朝我伸了个大拇指:“你男朋友好帅。你们俩真是绝配。”
这大概是当天令我最开心的话了。因此,和贺英泽走出餐厅,他都无奈地看我一眼,说道:“洛薇,你一天到晚都笑成这个样子,不难受么?”
“跟你在一起,我就是很开心。”
他的眼神也变柔和了许多。然后,他垂下头来,在我的嘴唇上轻啄一下。我当下面红耳赤,捂着嘴说:“这是公共场合……”
“没事,我不介意。”
“可是我……”
好吧,我也不介意。被他吻过的唇瓣还在微微发热,我抿了抿唇,抱着他的胳膊,垂下头笑了很久。
下午,我们一起去公园逛了一会儿,看了一场电影。六点半从电影院里出来,他接到一通电话,得知美国的商业伙伴已经抵达甄姬王城,所以需要尽早赶回去。他派车送我回家,临行前我却缠着他的胳膊,不大想放他走。
“那晚一点你过来找我。”他摸了摸我的头,把我塞到了车里。
说实在的,我并不是特别享受赌场的氛围。确切说,贺英泽所在的那个世界,偶尔去一次,会有一种灰姑娘参加舞会的新鲜感,如果天天接触,恐怕我会没法适应。但是,我们之间差距很大,若想维持长久稳定的关系,总是需要互相付出。他花了半天时间陪我做我喜欢的事,我再陪陪他也应该。想到这里,我立刻充满动力地赶回家,洗了个澡,将疲劳冲干净,换好衣服回到甄姬王城。
一楼最大的赌厅外,有一座临水的露天晚茶餐厅。这里摆着阿拉伯式桌椅,种满热带植物,服务提供高档水烟壶,亮金灯盏把这点缀成夜晚最耀眼的明星。贺英泽正在接待两位美国客户。他们系着领结,高大强壮,手里夹着雪茄。其中一人带着个年轻姑娘,金发黑裙,服饰简约成熟,首饰却华贵奢侈,却一看就知道不超过二十岁,是个典型曼哈顿上东区富家女。
见我从赌厅门走出来,贺英泽对我使了个眼色,让人为我加了一把椅子。侍应为我送来了菜单,我眼睛看着上面的鸡尾酒名目,注意力却一直在他们的对话上。很神奇的是,贺英泽说着中文,那两个美国佬说着英文,他们竟还沟通无碍,简直像两国领导人在交流一般。当然,作为一个大学英语四级低空飞过的毕业生而言,我能听懂的,也不过是“I’m flattered”这一类简单的对话。聊了一会儿,那个曼哈顿女孩的父亲看了我一眼,用中文说道:“看样子这位女士并没听懂我们的对话,我们可不能冷落了她。”
“没事,她不参与这个项目。”贺英泽说道。
男人虽然看上去有五六十岁,头发也全部白了,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却依旧风情流转,深邃迷人。他眯着眼看我,却是在对贺英泽说话:“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是我朋友。”
“朋友?只是朋友?”美国男人笑了,吸了一口雪茄,缓缓说道,“那你会介意我追求她么?”
我正在喝水,差一点被呛到。大叔你在说什么!
“会。”贺英泽从容不迫地说道,“这个不行,这里其他的女人随你挑。”
“哦,我知道了。”像是怕我和他女儿听懂,美国男人在两种语言中灵活地切换,“She is your special ‘friend’。既然你是单身,这说明我女儿还是有机会的。”
“我告诉过你,她太年轻了。我对小女孩没兴趣。”
很显然,那个曼哈顿女孩听不懂贺英泽在说什么。她虽然打扮很成熟,但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正巧撑着下巴撅着嘴,一脸不耐烦的叛逆模样。美国男人看了女儿一眼,似乎有些赞同贺英泽说的话,于是笑道:“希望再过两年,她能成熟到不再执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King;你真是个lady killer。”
听到最后那句,那个女孩看了一眼贺英泽,别扭地说道:“No; he’s not! I don’t fancy him!”
贺英泽无视他们的对话:“关于我私生活的话题,可以到此为止。讲一下资金的问题吧。”
“没问题,不过在这之前,最后一个问题——”美国男人再次转眼看着我,微微笑道,“这女孩真不是你女朋友?那是不是说明我还有机会?”
“你追不到她的。她只喜欢我。”
“哦,那太遗憾了。不过,别人可能会害怕和你比较,我可不怕。”
之后,贺英泽再次无视他,转回了商务话题。但是,这一段对话却弄得我浑身不舒服。我沉默地坐在一旁,为贺英泽倒酒点烟,整个晚上说的话没超过三句。终于,他们把生意谈完,那个女孩也叫来一波同龄人,并要求贺英泽加入她们的活动。贺英泽只拒绝了一次,她就假装无所谓,高傲地走了。后来,座位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贺英泽叼着一支新的雪茄,等我为他点燃。我攥着喷枪,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