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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得冯先生有些受宠若惊,急忙向周宗鞠躬,道:“不敢当,不敢当。二小姐聪慧过人,敝人定竭尽生平所学倾囊授之。”
周宗笑道:“我那书房倒有几本不错的孤本善籍,你若是想看,去找李管家,就说是我让你进去的。”
周嘉敏道:“多谢老爷。”
周宗又道:“你们接着念书,我还有事。”
望着周宗远去的背影,周嘉敏知道她在这个府邸中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且是一种可喜的变化。
有道是侯门是非多。想这周宗位列三公,自然是贵不可言,算得上钟鸣鼎食之家,光是仆人就分成了三等,多达三百人余人,另有各房的主子、小主子、姨娘以及客居在此的亲朋;像周嘉敏这样的小主子,有乳娘一名,专门负责她平素的饮食,贴身丫鬟两名,房间内尚有两名粗使的丫鬟。
这一日上学堂,周嘉敏却没看见大姑娘周含香,见冯先生尚未来到,便悄悄问周如芬:“三姐姐,二姐姐这是哪里去了?莫不是睡过了头?”
周如芬道:“若是睡过了头倒还好说,只怕她昨晚一晚都没睡!”
周嘉敏道:“三姐姐此话怎讲?”
周如芬道:“大姐姐回门子不是给我们都带了礼物么,二姐姐得到的是一副白玉耳环,她一直宝贝着,谁知昨儿下学回去,竟不翼而飞了。”
“那寻了没有?”周嘉敏若有所思,随口问道。
周如芬道:“哪里寻去!还不知是哪个烂手脚的奴才给弄丢了。”
二人正说着悄悄话,却见冯先生进来了。
说是读书,其实每日不过一个时辰,冯先生本来是做童蒙的,往深处教授,恐怕这些膏粱子弟未必听得懂,何况都是些女学生,如今来了两位公子哥儿,他难得多教授了些,却也不敢过了时辰,每每时辰一到,夫人韩氏便派了婢女来找周嘉敏。
下了学,周嘉敏没有跟着烟翠去见夫人韩氏,却去了大姑娘周含香的院子,刚一进门就听见周含香恼恨的声音:“你们这些贱蹄子,平素怎么教导你们的?我这院子比不得二小姐那里,更比不得大小姐,一应物件要小心安放,怎地就那副耳环不见了?”
一个婢女急忙给她使眼色,周含香正在气头根本看不见那婢女正对她挤眉弄眼,抬头却见周嘉敏来了。
“妹妹如何到我这里来了?”周含香道。
周嘉敏道:“听三姐姐说,二姐姐丢了一幅耳环,我下了学就帮姐姐过来找寻了。”
周含香道:“消息倒传得快!妹妹尽管寻吧,若是寻到了,我就烧高香谢妹妹了!”
周嘉敏细细观察了那三个跪在地上的仆人,一个婆子,两个丫鬟。
“姐姐昨儿是将耳环放什么位置的?”周嘉敏问道。
周含香道:“昨儿下学回来,我让雪翠给我换了衣裳、卸了装束,耳环就放妆台上的。”
“那你这间屋子平素可有外人来?”周嘉敏又问道。
周含香道:“就她们三个。其余人都不是我屋子里的人,最多就是扫扫院子,断不会进我房间的。”
周嘉敏“哦”了一声,转眼瞧见另一个丫鬟神色有异,便问道:“这个丫鬟叫什么名字?”
不等周含香回答,烟翠却道:“二小姐,她叫莺儿。”
周嘉敏细细看了她一下,只见她的耳垂上有两个新扎的耳洞,竟然微微有些化脓。
“烟翠,你去把姨太太喊来吧。”周嘉敏冷道。
烟翠也不知道这小主子要做什么,只发现她近来神乎寻常,件件事情都让人寻思,却总能出其不意地让人惊喜,也不问原因,福着身子退了出去。
不多会,满头珠翠的韩彩娥带着两个壮实的仆妇过来了,还没进门就道:“听说敏儿找我,到底是什么事,这么烟熏火燎的?”话音里有一丝笑意,毕竟周嘉敏是周宗的嫡女,在府中的地位不同寻常,那当了王妃的周宪又十分疼爱,就连周宗最近也时常赞许她,这么一来,她也就不能怠慢了。
周嘉敏行礼,道:“姨太太来了正好。二姐姐她丢了一副白玉耳环,那东西是她极宝贝的,大姐姐回门子赏的。”
韩彩娥眉头一皱,道:“哦?那她们三个是有嫌疑的?”
周含香平素最怕这位姨太太,认定她是个刻薄的主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找韩彩娥,听她这么一问,便道:“姨太太,我这屋里人就她们三个,若不是她们,难不成见鬼了?”
那三人一起道:“大姑娘,真的不是奴婢啊!姨太太可要给奴婢们做主!”
那婆子更是道:“奴婢在太傅府服侍了近二十年,头一回受了这样的冤枉,奴婢以后也没脸活了,求姨太太做主!”
韩彩娥看了周嘉敏一眼,想问她是怎样看法,却听外面一个声音雀跃道:“寻到了,寻到了!”
卷一 008 芙蓉香膏母慈子孝
周嘉敏等人回头望去,却见一个三等丫鬟奔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样东西,兴许是太激动的缘故,竟忘记给韩彩娥、周嘉敏等人行礼问安了。
只见她手里捧着的正是周含香的那一对白玉耳环。
“这是哪里寻的?”周含香激动地问道。
韩彩娥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确定这副耳环就是你丢的那副?”
周含香听她这话,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便道:“正是我那副。”她是庶出,平时府里有什么好东西轻易不会赏到她这里,这么一副绝无仅有的白玉耳环,那是玉中珍品,她自然不会看错的。
韩彩娥冷道:“那就好。既然找到了,我也就回了,回头有什么事儿再差人寻我。敏儿,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周嘉敏撒娇道:“是啊,姨妈,我是要回去了!”
韩彩娥拉起周嘉敏,笑道:“你这丫头,莫不是要缠着姨妈抱你?”
周嘉敏笑道:“我舍不得累着姨妈。只是,姨妈,二姐姐的东西怎会丢到外面呢?我猜想这里头应该是另有隐情的,说不定是哪个奴才一时动了贼心,事后又做贼心虚这才丢到了外面?”
韩彩娥看了周嘉敏一眼,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把她们三个带到我院子里去,我要好好审审,看谁这么大胆,竟然毛手毛脚地打起了主子的主意!”
那三人一个劲地喊周含香,让她帮忙求求情,但周含香又气又恨又恼!
气的是自己屋里人不长进,就算她不说,明眼人也知道这定是她们几个闹了鬼;恨的是韩彩娥丝毫不给她面子,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就算她是庶出,也是这府里的小主子,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客居的姨太太!气的是周嘉敏多管闲事,竟是好心做坏了事,把事情闹得这样大,最终倒是她这个主子管教不严,岂不让别人笑话了去?
周嘉敏见自己吃力不讨好,心生沮丧,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却听烟翠念叨不已,更加烦乱难耐,只得寻了个借口将她支使出去。
那韩彩娥果真有几分本事,不出半个时辰竟找到了那罪魁祸首。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平素看你挺实诚的,却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还动了主子的心思!”韩彩娥道。
莺儿哭道:“姨太太,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罪!奴婢看着姐妹们都有了耳眼子,戴着耳环好看,便存了那爱美的心思,也穿了耳眼子,却不知怎地,竟化脓,夜夜生疼。张妈妈说要是有金器银器便可治愈,否则会坏了耳朵。奴婢一时心急,又家贫没有金银器,便动了歪心思,趁大姑娘不注意拿了她的白玉耳环,因奴婢知道那耳环的钉子是金的。本想夜里用了,白天就还的,却不想还没来得及用,大姑娘就发现了。”
韩彩娥冷道:“既是犯了错,就该挨罚,念你服侍大姑娘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不报官了,我已经差人叫你老子娘领你回去了。”
莺儿哭道:“姨太太,求求你,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韩彩娥不耐烦道:“猪油蒙了心的坏羔子!这偌大的太傅府谁都求个机会,那还得了!”
周嘉敏正在练字,却见烟翠进来,便道:“我让你办的事儿办好了?”
烟翠道:“二小姐,您要这些花瓣做什么,您还……哪里就用得着胭脂水粉,要是真用,叫人去玉颜坊买就是了。”
周嘉敏皱眉道:“烟翠,你若少说会子话,我更喜欢你。”说完,仍旧提笔练字。到底是御赐的东西,那诸葛笔用起来就是舒服,写出来的字也是洋洋洒洒。
烟翠急忙止了声,开始给周嘉敏找出镇纸,将已经写的那些字拿到一边晾着。
这时一个二等丫鬟过来请安,周嘉敏是第一次见到,道:“你是哪个房里的丫头?找我什么事?”
那丫头扑哧一笑,道:“奴婢小惠,老爷院里的丫头,老爷差奴婢过来,说他从宫里新得了芙蓉香膏,说是记得二小姐爱吃,让二小姐过去尝尝。”
周嘉敏这才停了笔,道:“那我这就随你过去。”心里却打鼓,心道:老爷找我究竟为了何事?若是让我吃糕点,直接让人送过来不就是了?
到了周宗所在的前院,这还是周嘉敏第一次过去,只见那里古色古香,幽静宜人,又不失威严宝相,光是门头的匾额就足以让人敬畏,还有那檀木雕刻的对联。
“给老爷请安。”周嘉敏道。
周宗看了看眼前的幼女,发现她变化的确很大,以前木讷而乖僻,见到长辈是半句话没有,如今年纪幼小却知书达理,不由得生出几分慈爱来。
“这里有宫里的芙蓉香膏,记得你以前爱吃,就给你捎带了一些。”周宗轻描淡写地道。
周嘉敏笑道:“多谢老爷。”说完便踮着脚将那盒糕点抱在怀里。
周宗见她这般憨态,难免有几分童趣,笑道:“还怕别人抢了去不成?”
周嘉敏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多谢老爷。我这会子给夫人送去。”
周宗道:“那你去吧。”
周嘉敏将糕点交给随同前来的烟翠,福着身子,道:“女儿告退。”
“真要给夫人送去?”烟翠问道。
周嘉敏道:“方才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及到她们去韩氏的院子,韩氏正在绣个荷包,看到周嘉敏来了,笑道:“我才念叨你,你就来了。”
周嘉敏道:“方才老爷从宫里头捎带了些芙蓉香膏,女儿琢磨着这是好东西,特意送来给夫人尝尝。”
喜得韩氏笑道:“好孩子,懂事了,有你这份心思我就比吃了那芙蓉香膏还甜!”要知道这韩氏是极疼爱幼女的,远胜过对长女周宪的疼爱,府里一概大小事都交给了自己的妹妹韩彩娥,惟独周嘉敏的事她全然放在心上,生怕受了丁点委屈,因此,周嘉敏也对她最亲。
周嘉敏道:“那夫人请品尝。”说完便打开那个精致的食盒,取出一块香膏放进韩氏的嘴里,这时韩氏身边的一位婆子笑道:“夫人真是没白疼了二小姐,这么点好东西就巴巴地想着夫人呢。”
韩氏笑道:“可不是!敏儿,近来听说你每天看好几个时辰的书,可不许再这样,小心累坏了身子!”
周嘉敏笑道:“才没有,就是玩累了才看。夫人,我有一事想求夫人。”
韩氏笑道:“哦,敏儿要求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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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009 天生一对古玉成双
周嘉敏干脆腻在韩氏的怀里,道:“夫人,我想学下棋。我还想出去玩。”平时小大人一般,这会子没人了倒显出小孩子的天性来。
韩氏一听,便笑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