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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扬扬洒下的落叶,在空气中听话地聚集在一起。一道锐利的剑气顿起,“刷拉”一下,那团落叶又突然溅开来,恰如千万只蝴蝶在半空里盘旋飞舞。而那支最美的凤尾金钗,此时就斜斜地坠在她的鬓角,随着她舞动的身形摇曳着珠光。
那剑光与珠光交错的光芒,这一刻简直要刺穿他素来冷漠的眼睛。
他瞧着她,瞳孔中的冰雪便渐渐开始笑容,嘴角也不由得浮出一丝喜色。他瞧着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红秋,心中也不禁温暖了起来。
她是他生命中的一切,若不是她的存在,他不会从此敛起那分冷酷。正是这样,身为“修罗”首领的他,才会不再喜欢滥杀,因为他不愿意在回家的时候,让红秋与他们刚出世不久的孩子青旋嗅到他身上那化不开的血腥气。
“红秋……”沐潇声想也没想,便拔剑在手,那个“秋”字还没有吐得均匀,沐家剑中一招精妙至极的“浪子回头”已夹着劲风直削她的左肩而去。
红秋并不多言,甚至想也没想,手腕一拖,剑尖斜刺,那招“落木萧萧”中途骤然变作了“花叶零落”。
“铮”一声脆响,两把剑同时向后撤开,两人换了一个位置相对而立。许久之后,那漫天飞舞的落叶中,终于缓缓飘落一片衣衫。
红叶一般的殷红。
“输了一招。”红秋的声音淡淡的,神色及其平静地将剑插回了剑鞘。
沐潇声微微笑道:“只输一招,有什么不满足的?”
红秋叹了一口气,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迎着他走过来,攀住他的胳膊便轻声责备道:“你怎么来了?青旋呢?”
沐潇声揽住她的肩,手臂紧了紧,柔声道:“交给奶娘了,我怕你一个人出来着凉。”
红秋摇摇头,缩了缩身体,却没有离开沐潇声宽阔的胸膛。
“不过是想练练剑而已,”她还是那样的波澜不惊,“搁置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手生。”
沐潇声道:“你的剑法已经足够高了。更何况有我在你身边。”
红秋的心中微微一颤,却没有让沐潇声察觉到。她依然只是淡淡道:“但你此番却是要走的。”
沐潇声不免心惊,手中的宝剑险些掉落在地。他不禁讶然道:“你……知道?”
红秋动了动身子,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一双美目在他的眼中探求了许久,终于放弃了似的长叹一声,如梦呓般道:“我迟早也会知道的。”
“我很快便会回来。”沐潇声的声音其实没有什么把握。
红秋又岂非听不出来?她复又倒向他的怀中,闷声道:“你知道么……我累得很。你答应过我,会离开五回门的。”
“红秋,”沐潇声将她搂得紧紧的,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而无奈,但他还是轻轻地抚弄着她满头的乌发,不断道,“早晚有一天。红秋,相信我。”
他是如此地信誓旦旦,有那么一瞬间,红秋几乎便忘了自己的使命。但是她毕竟没有忘记。
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流下了眼泪。她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害怕。
她只知道,她或许等不了太久。
沐潇声终于还是走了。
这一走,便是两年多的时光。
等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的时候,已是第三年的初秋。
他知道红秋等了太久。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在外漂泊的日子里,连咽下咽喉的烈酒都是苦涩的。他无时不刻都在想念红秋那温暖的躯体,想念她平淡如水的面容。
还有青旋。如今的青旋,是不是也会叫一声爹了呢?
不知道当自己推开自家房门的一刹那时,青旋会不会被风尘仆仆的自己那陌生的面容吓得躲在红秋的身后。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勾勒出星星点点的笑容来。
然而,当沐潇声推开自己家门的那一刻,他的笑容便凝固住了。
积满了灰尘的桌椅、那凌乱堆积的丝被无不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没有看到他日思夜想的红秋,更没有看到他牵肠挂肚的孩儿,青旋。
那一夜,五回门“修罗”的副统领、他的亲妹妹沐潇潇抱着被砍伤的手臂战战兢兢地出现在他跟前时,沐潇声的心就此冻成了一块再也化不开的坚冰。
他恨!他恨红秋无情地背叛了他!
尽管沐潇声早就知道,阮红秋的表哥、“落木剑”真正的主人纪枫寒是农民义军的首领,早已与阮红秋有婚约的人;也知道阮红秋之所以愿意嫁给他,不过是为了替纪枫寒传递五回门的讯息,不辜负“落木剑”传人的使命。沐潇声一直都以为,自己可以慢慢地打动她。青旋的出生,可以留住她的心。
可是,他错了!
沐潇声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红秋。
她说想要过平淡的日子是假,她说要与他一同离开五回门是假。她一旦发现有了可以离开他的机会,她便毫不犹豫地带着青旋回到了纪枫寒的身边。
她跟着纪枫寒走了,那夜,她的一招“梅影飘飘”划伤了沐潇潇的臂膀,让她再也不再质疑自己所行走的路。
可是,红秋不知道,那一夜的决定会让她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她甚至忘记了,沐潇声根本不懂她的用意、她的心。
沐潇声望着眼前兀自颤抖的沐潇潇时,只冷冷地说了两个字:“起来。”
那一天,他真的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修罗。
他想复仇。他要让阮红秋与纪枫寒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一日傍晚,红秋照例招呼好青旋吃晚饭安顿下后,又如平素般走入内屋哺育她的另外一个儿子,纪旸。
新的生命,总是让红秋的新满满当当的,都是欢喜。更何况,在见到了纪枫寒那不再让她熟悉的冰冷眼神、领会到他逐渐暴戾而残忍的性格之后,红秋更喜欢看小孩子与他父亲截然相反的清澈瞳仁。
那明净如水的瞳孔中,清澈流转的东西,像要把一些东西抽离她的生命。
红秋只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对自己不再关心的丈夫之外,她就只有青旋和纪旸了。
他们甚至算得上她活下来的所有意义。
红秋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抱起了正伸着白白胖胖小手的纪旸,然后轻轻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襟。然而也正是这个时候,她忽然听见有人跌跌撞撞闯进了自家的院子,惊得在院中悠闲散步的几只鸡四处乱跳。与此同时,她还听见了青旋嫩稚的、慌乱的、惊恐的叫声——
“娘!你快出来……爹他不好了!”
这么多年来,青旋也一直叫纪枫寒爹的。红秋从来不愿在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面前说出他的全名,沐青旋。
他姓沐,他的父亲是沐潇声!
但此时,红秋却来不及多想。纵然纪枫寒这些年来对她冷冷冰冰,可毕竟他对她是有恩的。
她急忙抱着纪旸奔了出去。她甚至连衣衫也来不及整理。
红秋刚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沐潇声只觉得他的全身像沐浴在烈火中一般,那灼热,烤得他心中深深浅浅的全是对她的恨。
他本该做出愤怒、嫉妒、仇恨的表情,可那一刻,他踩着纪枫寒伤痕累累的尸体时,忽而轻轻地笑了。
望着那爽布满血丝的眼睛,英俊不再的面庞,红秋的瞳孔开始急剧缩小。她看见了沐潇声双目中的毒蛇正肆意地吐着红信。那凄厉而尖锐的笑声,就这么飘过来,将红秋的身体一层一层地缠绕住,锋利的针脚深深地扎入她的皮肤。
她第一次觉得那么害怕!
这个场景,她在梦中见到过许多次,但她一直都不相信,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自己的双手会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你来了?”红秋强忍着惧意,勉强笑道。
沐潇声惨然一笑,道:“你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红秋缓缓道:“你是要来去我们的命么?”
沐潇声道:“我要亲眼看着你们死!”
红秋身子一抖,孩子就像是察觉到了母亲的惊恐一般,顿时哇哇大哭了起来。
“你们的孩子?”沐潇声努了努嘴,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红秋明白沐潇声这样的神情意味着什么,她的血液禁不住变得冰凉冰凉:“求求你……放过纪旸……你已经杀了枫寒,求求你……你杀了我得了!”
她边说边已泣不成声,然后膝盖一软,竟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沐潇声冷冷地看着红秋在他面前乞怜、痛哭,却依然没有丝毫怜悯。他原本多么深爱的女人,此时在他的眼前忽然变得如此一文不值。
因为他那么恨她,只要看到她悲伤、难过,他就会有一种复仇的快感。
“起来,”他冷声道,随手抛过一把长剑,“拿起剑。”
红秋缓缓缓缓地抬起眼睛,望着沐潇声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疑义。
“与我过招,”沐潇声命令道,“若你赢了,我放过他们。”
红秋绝望道:“你分明知道我根本赢不了你!”
沐潇声却之作充耳不闻,继续不屈不挠道:“进招吧。”
红秋的眼泪流得更快了。可她知道,沐潇声说出的话从来就由不得她有半分违拗。她只得将孩子放在地上,伸手拾起了那柄寒光闪闪的剑。
彻骨的冰凉。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般的冷意了。
剑光、寒气。院中的落叶被惊得飘起、又落下。
他们两个人的过招向来都在十招内定胜负。
红秋软软地倒下来,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鲜血瞬间从她的小腹涌出来。
沐潇声终究是沐潇声,落木剑再厉害,也敌不过他的一剑。
青旋还小,“哇”一下便哭出声来。但他却不敢靠近自己的娘亲分毫。
红秋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被青旋和纪旸的哭声生生撕裂。
“潇声……潇声……”她倒下来,口中依然微弱的是她的呼喊。
沐潇声只觉得自己的面部一阵阵地抽动,望着眼前垂死的阮红秋,他发现自己真的从来不曾了解过她。
什么是爱,什么是恨!
“你为什么不还手!你为什么不还手!”他反复吟诵这几个字眼,仿佛此生只会说这一句话。
但红秋的眼神却越来越黯淡,她超着他最后一次缓缓地伸出手来,低声不变的依稀是他的名字:“潇声……我一直都……爱着……”
天边红霞似血。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话还是追忆。
六十五、当时明月
五回门总门主,江新月。
沐潇声反复摩挲着木质的令牌,起伏的沟壑咯得他的手上一阵一阵的疼。时隔许久,在完成了那样的任务之后,他终于还是舍弃了“落木剑”江昭的江湖名望,易名江新月,成为了五回门新任的总门主。然而沐潇声却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颗心才能够让他如此决绝地走上这条不归路。
无论江昭如何,沐潇声现下却已经累了。在他眼中,杀戮依然是杀戮,大哥还是从前的那个大哥,但是那两个孩子和自己拼命保护的那两个瓷坛,却时时发出奇异的声响。那声音仿佛在告诉他,岁月,早已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堪的痕迹。
“潇声!”江昭在沐潇声的眼前跃下马来,神色疲倦,眼神中却有掩盖不住的意气风发。
然而沐潇声的表情始终平淡:“大哥。别来无恙。”
江昭伸手在沐潇声的肩上拍了拍,笑道:“倒是你,气色不大好。”
沐潇声的表情不由自主地一紧,却微微笑着,道:“大约是小弟近来生活无常所致。”
江昭眉心一蹙,淡淡道:“你也该多多注意才是。”
注意什么呢?沐潇声在心中暗自发问。
过去这么些年,看着青旋与纪旸渐渐长大,自己却没有心思教导他们,索性拜到江昭足下,认他为师。而沐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