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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此时,有人窜进殿来,旋风似的出现在她眼前,立住,接着嘶声道:“长公主?”
长平公主抬眼,竟是那削人头皮的劲装男子,她认出来了,五回门地行门的纪旸。
“你来带烺儿离开的么?”此时此刻的她,居然轻轻笑出声来。
纪旸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女子,迟疑道:“长公主?”
“已鸣金收兵,莫迟疑了,”长平公主指尖拂过朱慈烺冰冷的面庞,轻轻道,“太子已死,带走也是枉然……带皇姐离开吧。”
“皇姐?”纪旸眉毛一抬。
“我不是长公主,雅夫人的女儿才是大明真正的长公主,”长平公主抬眼,弯了弯嘴角,道,“我自断去右臂,身子每况愈下,已是不成,只望你能拼死将皇姐带出宫去,救她一命,保住朱氏血脉。”
“公主切莫多言,”纪旸当机立断道,“请与我一同带姬姑娘出去。”
长平公主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我么?不必了。”
“少主人,趁着现下,快带姬姐姐走啊!”苏娘如雪般的裙衫上现下星星点点尽是血污,袖笼中精钢匕首依旧若隐若现,脸上神情尽是焦躁。
纪旸背上驮着毫无知觉的姬羽凰,一手拿剑御敌,却望着苏娘那血色中越发娇艳的容颜,急促道:“你呢?”
“我已让珠儿在侧接应,护你们出去,”苏娘凝眉道,“由我断后!”
“素儿?”纪旸心中猛然一跳。
“少主人,”苏娘望着纪旸,忽而嫣然一笑,道,“从前都是素儿听你的,如今你且听素儿一次,走吧!”
夜色悄然而至,擦黑的空中,群星黯然失色。冲天而起的火光映得紫禁城有如白昼。红色,极目尽是鲜红。明亮的色彩,哪怕是十多年前江南的那一场夜火也不得不褪去了锋芒。激斗的人们,脸上狰狞的表情被炙烤得发光、发亮,瞳孔中倒映出来的火红,倒像要喷出来了一样。
还有谁会在意兵刃交接的火花还有那乒乒乓乓的脆响?耳边只有哔哔剥剥燃烧着的声音,像是远在天边,又像是近在眼前。
一场炼狱火海,一场浩劫。火焰起处,半空里浓烟散尽,依稀有几许微弱霞光。好似神迹,看那金色未冷却的烟灰凝聚的样态,竟像是涅槃的凤凰浴火重生。而火焰尽头,几个熏得满脸乌黑的提刀执剑之人已走到了最后。
“纪公子,出角门后会有一辆大车,一路北行,自有人接应。”珠儿执剑当先一礼道。
纪旸失惊道:“珠儿姑娘也……”
“姬姑娘永远都是珠儿的小姐,”珠儿脏兮兮的脸上,一对秋瞳灿比星辰,“请一定要救她。”
火焰深处,隐隐约约有禁军疾奔而来,他们身后,执弓背箭的弓箭手早已弯弓搭箭,飞矢顿时又一次席卷而来。
“快走,快走!”
珠儿伸手将纪旸往角门处一推,自己却与那仅存的数十人往熊熊火海走去。
烈火高耸,仿佛一道城墙,但那城墙却非不可逾越。纵然是焚尽肉体魂飞魄散的结果,却依旧有人义无反顾地走上前去或是扬剑立身,或是抽刀断喉,为的,只是那心中从不曾改变的信念与执着。
纪旸瞬间大悟,终于明了为何自己许多年来做了这许多自以为正确的事情却始终觉得不安,也突然意识到自己比之珠儿不过是卑微之人。而所有的救赎,不过系于现下,背后这浑然不觉的女子姬羽凰的身上。
他要带她走。他知道,他必须带她走。
车马萧萧,一路绝尘而去,将夜色中的北平城遥遥甩在脑后。
两处境地,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感慨。多尔衮眼见那火光渐渐黯淡下去,终于忍不住怒声喝骂:“一帮酒囊饭袋,本王养兵千日,今日你们却连平小小的乱党也闹出如此大动静,却让本王怎么向皇上、向太后交代!”
领兵的将领缩在一处,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哆哆嗦嗦着不敢抬头。听着多尔衮粗重的呼吸声,他们只觉得宁可再与那叛党周旋几个时辰,也不愿这般在摄政王面前唯唯诺诺。
“怎么,临到此时却不敢说话了?”多尔衮冷冷质问。
众人脖颈一缩,均感到了嗖嗖寒意。见众人不言,多尔衮冷笑道:“也罢……你们又可否给本王解释,为何那么多人守在崇政殿,却还是能让人把姬羽凰救走?”
将领们不禁面面相觑。许久之后,方有一人壮着胆子打破沉默的坚冰,道:“大伙儿眼见火起,生怕有什么岔子,便赶去救火,至于崇政殿……”
“就让他们给跑了!”多尔衮目光如炬,隆隆怒吼震得那人后半句话生生憋了回去。
“算了,”多尔衮抬脚迈进崇政殿,振臂一挥,回头道,“都给我退下,没我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雕梁画柱,紫金香炉,白玉屏风,一切与自己离开时并无二致,只不知何时,已有人在殿里掌亮了宫灯。明暗交织的空间里,不论是隐隐让人畏惧的黑暗角落,还是灿若星河的明亮一隅,都不再让多尔衮觉得熟悉。
只是陌生。
地面上朱慈烺的尸体是陌生的,被姬羽凰丢下的酒盏是陌生的,一直不曾离开崇政殿、此时呆呆坐在朱慈烺尸体旁边的长平公主更是陌生。巨大的孤独感突如其来的强烈,多尔衮不明白,为什么当他对上此情此景时,心中会如此空落落的,觉得好似什么也没有得到。而自己所掌握的,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迟早会归于终结。
“……他们走了?”长平公主瞳孔中神色一动,声音极浅极淡。
“如你所愿,他们走了。”多尔衮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也是浅淡。
“如此甚好,”长平公主淡淡一笑,抬头望着多尔衮,道,“多谢王爷。”
多尔衮脸上肌肉一阵抽动,木然道:“不必感谢本王,不过是他们本领太大,那帮混账不中用而已。”
长平公主摇摇头,道:“王爷怕是早已识破对方调虎离山之计,若王爷有心不想让他们活着走出紫禁城,他们纵有通天只能,只怕也是出不去的。”
多尔衮脸上扫起一抹冷然:“公主可是在揣测本王的想法?”
“不敢,”长平公主眼角有几许狡黠之意,“但我毕竟不傻。以王爷之才,若亲自领兵来崇政殿,只怕是另一种后果。”
“这么说,”多尔衮嘴角上扬,戏谑道,“你认为本王是故意放他们离开?”
“这是王爷说的,我可没说过,”长平公主幽幽道,“只可惜他们这一走,我便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言毕,她慢慢地爬起身来,亭亭立于多尔衮跟前,向他盈盈一拜,瞳眸中水意满满:“求王爷答应我两个请求。”
“你说。”多尔衮凝目望着她,道。
“第一,择佳穴厚葬皇弟。”她道。
多尔衮点头应允:“可以。其二呢?”
长平公主咬了咬嘴唇:“让我削发为尼,自此与青灯古佛相伴。”
多尔衮一愕,脸上神色极是复杂,良久,他方沉吟道:“此前你可是许婚周显?”
“是便如何?不是又如何?”长平公主语声倔强。
“本王不许,”多尔衮瞪眼瞧着长平公主,长平公主看不懂他的表情,只听他的声音如利刃般割入自己的躯体,“你必须嫁给周显。”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了,我说的要死一人,主要一角色,在这一话居然没死成。好吧,下一章大结局我会交代的。…皿…
长平公主是不可能走的,因为这个结局是她历史上真正的归宿。不过她请求出家是顺治二年的事情,我提前让她申请了一下,各位不要深究啊~~
多尔衮这家伙做了个总结,啊卡卡卡卡!!
不好意思,对于交战这样的大场面我实在很写不来,能拼出两章来实属不易。请不要霸王,抱好献花等我的最终话吧!!!
八十七、山河一梦
古人云,一叶知秋。
不过是一片红叶自林中飘然而下的功夫,秋意已如燎原般蔓延了整座华山。天高而茫远,鸿雁排着整齐的队列自流云的罅隙间飞过。风不急不缓,吹过林梢的时候还是温柔的,窸窸窣窣如浪潮拍岸,又如窃窃私语。然而无论是雁鸣又或是风声,很快便归于沉寂,沉淀成岁月中亘古不变的风景。
那如黑暗中蜉蝣般的时间依旧还是分辨不清,填满了罅隙中所有空荡的角落,却还是记不住流过指尖的那抹温存究竟是尘是灰,是喜是悲。只是华山天堑,依旧有挑夫上下的痕迹,依然有负剑上山求艺之人的赤诚之心;朱羽镇还是安然如素,避世独立,偶尔过路的客人会说起一些外界天翻地覆的传闻,可有多少人记住,依旧无人知晓。
这一年的秋天还是如常,叫卖糖糕的老人后头跟着的孩子又换了几个,镇头刘麻子的媳妇又添了一个女娃,镇西某处,一处柴扉缓缓开过一缝,里头走出一个清瘦的布衣男子。他信步走上街头,对每一个遇见的人微笑、点头,举止和善有礼,再无半分桀骜不逊的样态。直到有人自背后试探般地呼唤了他一声,他才迟疑地顿了顿脚步,缓缓地回过身来。
“姑娘是……”纪旸依稀觉得自己似在什么时候见过眼前抱琴的这个白衣女子,但无论怎样努力,他却始终忆不起她的名字。
“紫苏亭玉琉,纪公子不记得了?”玉琉勾起嘴角浅浅一笑,清丽如芙蓉出水,展尽芳华。
一盏烛火点亮纪旸记忆深处某一个角落,那日驱车带他和姬羽凰奔离紫禁城的白衣女子的面容终于与眼前的玉琉交叠在了一起。
“救命之恩,纪某岂敢相忘。”纪旸执手抱拳道。
“纪公子客气,”玉琉屈膝回礼,道,“姬姑娘与紫苏亭渊源极深,紫苏亭出手相助,表明姬姑娘与我紫苏亭尘缘未断。既尘缘未断,自该顺应天意而为。”
纪旸不禁唏嘘:“可惜姬姑娘余毒除尽之后早已不告而别,只余下最后一样谢礼与我,从此杳无音信。”
“吉人自有天相,”玉琉道,“姬姑娘之所以离开,定然有她自己的道理。倒是那份谢礼,纪公子可有将它付之一炬?”
“你说那份被董佳玉睿取了去,又被姬姑娘抢回来的山河社稷图?”纪旸哈哈大笑,道,“不仅是姬姑娘的,还有南宫佩、师兄和我手中的那一份我都已毁去。如此蛊惑人心的东西,虽是假物,然不现于世却是最妥当的方法。”
玉琉含笑点头,道:“本当如此,世代更替全凭天意,不是我们凡人主宰得了的。”顿了顿,她又道:“倒是你长年累月困于镇中,可知长平公主已郁郁而终?”
纪旸脸上一紧,随即感慨出声:“我只听有人说她已嫁与周显,却不知她终究还是熬不过去。”
玉琉微一沉吟,方缓缓道:“若是禁宫寂寞,日日念及旧时车水马龙、花月春风,想来她也是极度寂寞的。大约故去了,也是一种解脱吧。”
纪旸眼前顿时浮现出一幅定格的画面,月色凄清的紫禁城内,纱帐冰冷如水,那个右袖空空荡荡的女子,眼角衔着愁意,倚着窗栏,目光依稀是望着深邃的夜空。然而宫灯明灭,转眼天已破晓,她却依旧坐在那方,发髻斜坠,合拢的双目上飘落片片雪花。
“……说起来,”玉琉似是没有注意到纪旸嘴角凝结的涩然之意,依然继续道,“紫苏亭始终有一个琴师做不到心无杂念,又没有昔年莲见琴师的天赋,不知道纪公子有没有兴趣将她带走?”
“……什么?”纪旸心念一动,心中某个角落骤然亮起一点光芒,一种可能性顿时在他脑海中翻涌起来。
“她姓苏,”玉琉笑容中微微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