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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朱校长倒忘了。原以为刘安定是个书呆子,没想到并不死板,还很有点灵活性。朱校长说:“那就按你说的办,刘部长的事就交给你,一切你都主动去做,不要靠我,有拿不准的地方可以找我商量。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学校的事情太忙,我想要个校长助理,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帮我干些事情。其实行政上的事倒不用你干太多,有办公室的人就够了,主要是业务上,我兼职太多,承担的研究课题也太多,这些我都顾不过来,需要你帮一些忙。”
当了副所长,刘安定就想过升官,想过干两年最好白明华不再兼所长,由他独挑研究所的工作,没想到突然要当校长助理。当了这个助理,就能说话算数,不仅可以自己搞研究,而且能够指挥别人研究,让许多人按自己的意思搞大的研究攻关。刘安定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巨大的兴奋使他不知如何表态,只好频频点头。朱校长说:“这件事我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具体能不能按我的意思办,现在还说不准,因为这事还要经党委常委会讨论才能决定,所以你不要对任何人讲,就当没这回事,免得到时你被动。”
对校长助理这件事,朱校长确实是没有把握。白明华一直在活动,老书记也多次和他谈,力荐白明华当校长助理,但他总觉得白明华这人有点奸诈,身边放这么一个人不可靠,再说行政上的事他倒觉得不需要助理,有什么事可以让具体的部门去办,倒是业务上的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急需一个助手来帮他把关谋划,搞出点成绩。另外他还有个想法,弄个助理堵死这个位子,也就堵死了老书记的图谋。但这些都是他的想法,党管干部,在人事问题上书记说了算,结果怎么样他确实是很难说。
见朱校长沉思了不再说话,刘安定便简要说了岳父的事。
朱校长好像并没太在意,他说:“这件事过后我和他们系领导说。”
刘安定马上后悔自己不该说这件事,他感觉出这样会给朱校长留下不好的印象:太自私自利,有这么一点关系,就连岳父的事都要来争取,自己有了事还不知要怎么样。他想解释一下,又觉得越解释越露马脚,便转而说:“朱校长你不用找他们说了,我只是随便说说,我只是想说明在这次两系合并中出现了这种现象,至于我岳父的事,他本身也有许多缺点,系里的一些想法也是对的,过后我和系里说说就行了。”
朱校长说:“也好,让他们妥善处理就是了,老同志么。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你评教授的事,我已经和他们说了,问题不大,至于你爱人的事,等你评了教授再按规定办,这样别人也没有话说。”
14
晚上,刘安定决定去看看岳父,再和他谈谈。按今天李红裕的态度,系里也确实不好再呆了,如果他真想到研究所,那就只好答应他了。
门锁着,岳父岳母都不在家,可能是到外面散步去了。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刘安定觉得这件事应该先和白明华说说,所里虽然还缺编两人,但已经说过了,这两个缺额要进两名研究生,最好是博士,自己独自决定了,白明华可能不会说什么,但心里会不高兴,如果以后知道了和他竞争校长助理,是竞争对手,说不定他会借机发挥,抓住这件事不放。
转身来到白明华家,白明华还没吃晚饭。白明华说:“她办公室的事多,回来的晚,正在忙乎,我们经常是吃真正的晚饭。”
饭菜都已经摆在了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刘安定问是不是有客人来,白明华说:“你就是客人,家常便饭,来,一起吃。”
白明华的妻子将酱醋作料都摆好,才解下围裙坐下。刘安定说:“今天是不是你们的什么纪念日,我可是不知道也没带礼物。”
白明华说:“如果有纪念日,那也是夫妻吃饭纪念日,你不知道,我这老婆可是党培养的好干部,特别能吃苦耐劳,进门就下厨,而且每顿都一丝不苟,每顿都不少于四菜一汤,并且从不让我下厨房。”
刘安定不相信。白明华的妻子说:“我算什么领导,办公室工作就是侍候领导的,他才是真正的领导,每天都要享受规定的领导待遇,四菜一汤。”
桌上果然是四菜一汤,并且还放了白酒。白明华给每人倒一杯酒,举杯要一起喝干。酒喝下肚,苦酒伴着苦涩一起涌上刘安定的心头。和人家比,自己过的就不叫日子。前些年妻子忙,每天的饭都是胡乱凑合一顿,现在妻子下岗在家,却每天捧个《圣经》,仍然是胡乱凑合一顿。好在这种胡乱凑合也比小时在家乡吃的好,也没感觉出什么,现在一比,才知道和人家的差距是全方位的。白明华的妻子劝刘安定吃点菜,尝尝她的手艺怎么样。刘安定尝尝,确实像那么回事,可见是真功夫,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到的。刘安定心里又不免有点感慨。他原以为白明华的妻子当着领导,又整天围着领导转,肯定一身领导脾气,在家里更是指手画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想到回到家竟是一个好家庭主妇。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他们的感情,俨然是一对恩爱夫妻。那么传说中和老书记的事又怎么解释。白明华自豪地说:“我这妻子就是实在,心好人好也热情,从不斤斤计较,特别是干活儿,任劳任怨,是真正的老黄牛。”
刘安定相信白明华的话大半是真的。人啊,真是说不清。刘安定不由叹口气。白明华停了筷子问:“怎么,刘兄有点感慨?”
刘安定说:“何止感慨,我那老婆,不干活也罢了,整天没一点精神,看着就让人难受。”
白明华的妻子说:“可能是她对生活没有信心,对生活有信心就好了。”
刘安定觉得有道理,马瘦了不吃,人穷了不做,妻子确实对生活没有信心,如果像白明华妻子这样风光得意,妻子肯定精神倍增,也许比她还勤快。白明华却说:“关键是教育,好妻子是好男人教育出来的,我说过,人能驯化老虎,让老虎表演节目,就不可能驯服不了人。你看怎么样,我的妻子就是我驯出来的。”
刘安定说:“请教一下,你是用什么方法驯化的,我也学一招。”
白明华笑着说:“首先是教育说理,如果不听,你就恩威并用,让她爱你,依靠你,又让她感觉到很可能靠不上,让她有种危机感,促使她努力表现。”
刘安定不由得笑出了声,他觉得这才道出了一点真情,说不定白明华常用离婚来威胁妻子,才使妻子有危机感,才不断努力。刘安定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白明华不断地劝酒。刘安定对酒没什么兴趣,如果陪客必须得喝,也能喝一些,如果不喝可以,他就不喝。白明华说:“酒是好东西,不要多喝,每天喝一点是有好处的。”
吃完饭白明华的妻子忙着收拾碗筷。白明华和刘安定回到客厅。乘没别人,刘安定说了岳父想到研究所的事。白明华说:“操,刚掌了点权就想搞家天下,你们一家子在那里,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这不是诚心要架空我。不过说真的,这件事你看着办,你如果觉得把他调来对你有好处,你们在一起工作没有什么不便,并且非调不可,你就调来。”
刘安定叹口气说了岳父的遭遇。白明华说:“那就调来,咱们自己有这点权,老泰山么,求到头上了,不办也说不过去。”
刘安定的心里轻松了许多,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想不到白明华如此通情达理。他突然又意识到,这也许是两人最后的友谊了。白明华多次说过要当校长助理,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的部下会夺去这个位子。朱校长今天的话如果让白明华知道了,那就成了竞争对手,说不定还会成为冤家仇人。刘安定心里又一阵不安,想说点什么,白明华却说:“还有一件事,省电视台'金土地之光'栏目要我去做一个节目,说最好再带一个人来,干脆咱们一起去,明天早上九点就去,到时你在校门口等我。”
刘安定还没有上过电视,他有点紧张,说:“我这个样子也不是上电视的料,怕到时紧张弄不好。”
白明华说:“你一表人才不是上电视的料,我就更不能上电视了,至于紧张,我看不要紧,咱们都是站讲台出身,只要有自信,根本用不着紧张。”
到了电视台,看了编导提供的演说提纲后,刘安定却觉得没一点意思。节目的话题是农村青年是留在家乡建设家乡,还是外出打工流落异乡,提供的结论是要留在家乡,建设新农村。这简直是个狗屁话题,没一点水平,也没一点知识,让他这样的学者来说简直有点掉价丢人。按刘安定的观点,恰恰相反,他觉得农村青年应该走出去,走出去就是去上社会大学,这所大学能学到的东西,是任何一所高校都学不到的。具体来说,走出去不仅能挣点资本,还能开开眼界,学点技术,然后才能更好地建设家乡。刘安定提出自己的看法,但很年轻的编导毫不考虑,牛哄哄地说:“我们这里不像你们讲课,可以随便说,我们的提纲是早写好领导批准的,一点不能更改。”
刘安定一肚子不满,他小声对白明华说:“简直是开玩笑,电视台弄这么一帮小青年在这里折腾,简直是不负责任胡乱凑合,这样搞出的节目,难怪没有人看。”
白明华说:“这电视台听起来很不错,但编节目毕竟是个烦琐的劳动,待遇也不是很高,播音员还能露露脸,这些编导基本就是无名英雄。严格地说,编导节目就是搞创作,如果真要天天有好节目,那就要天天动脑筋想办法,一个人的创作是有限的,电视节目却一天也不能停,有时就只好胡乱凑合,当然还有个体制问题,反正是吃皇粮,有点资历的往往会退居二线吃老本,只好让年轻人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刘安定说:“那也用不着请咱们来,像这些混账话,随便找个人说说也就行了。”
白明华说:“话是一样的,但教授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
正式录制时,基本是由白明华来说。录完节目,节目组一个姓柴的组长突然有了新决定,说反正教授来了,不如再到乡下把下周的节目也录下来,然后休息几天。白明华和刘安定不好推辞,只好跟着一起下乡。
电视台去四人,除柴组长外,还有姓赵的男摄像,姓杜的女编导,姓吴的女主持。六人坐一辆面包车。车一出城,柴组长就叫喊着让大家讲笑话。杜编导说:“我们的柴导可是有名的黄导,外号黄鼠狼,是专吃鸡的动物。今天车上坐的可是教授,你可别丢咱们的人。”
除了女主持年轻外,大家的年龄都差不多,为了融洽关系,白明华也想活泼一点。白明华说:“今天刚好遇对了,柴导是黄鼠狼,我们的刘教授也有个绰号叫下流,都是一样的货色,没关系,有多黄的话都可以讲,让我们也学习学习。”
柴导便问下流绰号的来历,白明华作了解释。柴导故意一脸惊奇说:“大学里还有配种的?太低级太小学了吧,牲口自己就会干的事,还要教授去帮忙?真的是太下流了。”
白明华明白这柴导是有意想贬低人。刘安定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白明华还是又做了解释,说不是配种站,是遗传育种研究所,是研究生命的,是最前沿的学科。
刘安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