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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是上了年纪的人,最看不得人哭。“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老二家的你别伤心,是不是你老爷惹你生气了,你尽管说来我老婆子替你做主。”
王夫人最喜欢在婆婆面前扮贤良,这会儿就扭扭捏捏的红了老脸,颇为腼腆道:“老太太误会了,今天并不干老爷的事。”
“既然不是,你为何这般伤心呢?”
王夫人腼腆完之后,就重新在心里酝酿了一千个伤心的理由,实在是痛心疾首的说:“老太太,媳妇说了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多贤惠的媳妇,一声感叹惹无数巾帼竟折腰。底下的媳妇还不知是何事的时候,就一个个的眉头紧皱、眼圈红红随时准备听老太太的号令。
气氛酝酿的非常好,王夫人暗自得意,就把那一篇背的滚瓜烂熟的腹稿,给声情并茂的背了出来。“老太太,这不是马上就到了大盘点了吗?媳妇虽说身子不好,可凤丫头毕竟没有经过这样的事,肯定是要在外围帮上一把的。”
贾母点头,表示赞同小儿媳妇的说法。
王夫人被肯定之后就更加的慷而慨之:“谁知昨天竟然有人来举报凤丫头和琏儿,说他们监守自盗偷了府里的东西。”
这话不啻于一个响雷,所有拥戴珂珂的、反对珂珂的都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贾母的嘴也在激动之下变成了铜钱形,可能是被这道雷击的不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向清冷的邢夫人都花容失色了,这是抓内贼的前奏。琏儿和凤丫头惨了!众人之中她独醒,这绝对是一个圈套。
王夫人继续表演:“可是媳妇是绝对不会相信琏儿和凤丫头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们一个是我的侄子,一个是我的亲内侄女,一定是有人在诬陷他们!”那感觉就是,我是坚决不相信谣言的,除非让我看到证据!
“他们说琏儿在外头买了一个宅子,于是,今天一早我就让赖家的大小子和林之孝带了几个人去外头了。可能一会他们就会回来了。媳妇一心只想为琏儿和凤丫头洗清,事先都没有告诉老太太。”这样一说就显得王夫人的做法完全是站在贾琏的立场。
不察之下,贾母认为此举很有道理:“嗯,你做的很对。我也相信琏儿和凤丫头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也许是王夫人眼角的那份得意,如春光乍露般不可掩饰,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瞒得过邢夫人的眼睛。她一直都是一个旁观者,看的比谁都清。再看一眼佳儿佳妇,仿佛不是很惊慌。她才不会傻乎乎的认为,这完全是因为有这个好弟妇给撑腰,他们才不害怕的。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她还是能感觉的到的,至于是什么原因,她还是隐约能猜到几分的。沉默是金,到现在为止,这句话一直都是邢夫人的行为准则。
气氛渲染的差不多的,王夫人就要把侄儿侄女给拉上来了,捧的越高摔的就越重。
“琏儿,我是相信你不会作出这种事的。”
贾琏很乖的样子,“谢太太能相信侄儿,侄儿一定不会辜负太太的期望的。”
好孩子,你是不会辜负的。
接着就是珂珂了:“凤丫头,你放心,我会还你们的清白的。”
珂珂做感激涕零状:“还是太太知道我的为人,太太尽管放心,我和二爷都不怕查。”
王夫人好想发笑,他们还懵然不知,一会儿就是你们丢人现眼的时刻了。
她和以前一样坐在贾母的身旁发号施令,俨然就是贾府里的女主人,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退居二线的人。一切都要回来了,包括的她的权利。以后她大权在握的时候,还会有谁记得,还会有谁敢说她曾经越俎代庖呢?他们只会说这是理所应当的。
外头一阵躁动声打断了她的美好的遐想,“什么事?你们在吵吵什么!”
吴新登家的一眼瞅见自己的男人在外头,就站出来说:“回太太,是奴才的男人和周大哥他们回来了。”
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在王夫人的嘴角稍瞬即逝,只是仍然没有逃过一个人的眼睛而已。“叫进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新登家的有点支吾:“可是太太,奶奶们都在这里,他这嘴脸怎能进来见人?”
王夫人就起身到贾母跟前来请示:“老太太,依媳妇之见他们应该进来回话。今天的事关乎琏儿和凤丫头的清白,一定要让他们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了才行。不然,有一丝的把柄留给人家,以后也会让别人诟病于他们夫妇的。媳妇真的不愿意看到这个样子。”
贾母沉思了一下,表示赞同。“珠儿家的和凤丫头就到屏风后头坐着吧。”
珂珂很大气的说:“老太太,要不我还是坐在这里吧。在府上管了这段时间,哪个大爷哥哥的没见面啊,就是今天多见一次也无妨。”
王夫人在心里暗骂亲侄女“无耻”,而贾母则惯性的又开始表示赞同。不过,这样的结果也是王夫人喜闻乐见的,你越露脸就会越打脸。
等李纨到了屏风后,吴新登和周瑞几个人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事关孙子孙媳,贾母不由的心焦了,一见就赶紧问:“你们都去看过了?”
周瑞打头,回道:“回老太太的话,都看过了。”
“查到了什么?”贾母的声音都有些颤了。她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怕的,年轻的孩子经不住这金银的诱惑,作出蠢事的也不少,她之所以比谁都稳,就是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坚决的相信她的孙子孙媳是不会犯错误的。
周瑞假装没有看到王夫人抛过来的眼风,很平静的说:“回老太太,就是一所宅子,里头有三棵桃树,一架葡萄,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捉贼
屏风后有一声低低的惊呼,在厅里的王夫人听了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几乎把心都跳了出来,一手指着贾琏道:“你……你……”
贾琏上前一揖,道:“侄儿多谢太太的信任,要不是太太一心为侄儿着想,侄儿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果然是个好样的。”王夫人默默的咽下心头的一口血,她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按在了胸口,她的心在滴血。为了这次的行动,她总共折进去五万多两银子。这可都是她多年盘剥来的,如今就这样拱手送给了他们,还送的无情无份,她不甘心呢。“那个宅子是怎么回事?”
贾琏一笑:“哦,这个宅子啊是侄儿年前置办的,侄儿偶然间看到这所宅子觉得还不错,而且价钱也不高,当时就买下了。”
王夫人眼睛都快冒火了,我花上万的银子买的宅子你真好意思说是你买的。你……你……你真是厚颜无耻。
可是她真的不能这样说,她不能说好侄儿这个宅子不是你买的,是你二婶我买的。这样说行吗?当然不行!你为什么要买,你买的为什么是贾琏的户头。将错就错,她咬咬牙就承认了是贾琏自己买的事实。
贾母也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头,遂眉开眼笑的说:“我就说了琏儿和凤丫头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有小人在使绊子。老二家的,你说说是谁来诬告的,这个人一定不能轻易的饶了。”
邢夫人接过鸳鸯的端来的茶,专心致志的品了起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王夫人可是急了,一切由她而起,她也没有想到这次贾琏能成漏网之鱼。反正只要他们坐实罪名,还管谁来出头的,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他们竟有峰回路转的一刻。
“这个……”王夫人痛心疾首的说:“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怪媳妇,我一听有人在说琏儿和凤丫头的闲话,也没追究是谁起的头就赶紧就让人起查了,免得夜长梦多出了什么岔子。老太太这么一问,我还真的记不起是哪个杀千刀的胡说的。”
贾母转头问珂珂:“你可还要追究诬陷你人吗?”
珂珂爽朗的笑着说:“老太太何必来问我,不过是件小事,还追究什么呢。别说有人造谣这个,就是更离谱的也有的呢,不过是没人敢和老太太说就是了。以后老太太要是闷了,我就说说这些来给您解闷。”
闹剧之后,王夫人是一身鲜血的回到了她的上房。周瑞家的一言不发的紧随其后。
王夫人的嘴唇、手和四肢都哆嗦了起来,喝退了左右,只留下周瑞家的,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瑞家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太太息怒,奴婢真的不知道啊。昨儿晚上我男人回来的时候还说呢,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太太您也说了,为了不让别人怀疑,他最好不要一直待在西街。所以昨晚他就回来了,还跟太太你汇报了一些情况。谁知,谁知今天会出现问题呢?”
“没用的东西,叫你男人来!”
周瑞家的赶紧答应了下去,她才转了一个身,王夫人就低声喝道:“别去了,这个时候你们两个都过来,能不让人怀疑吗?”
一番利弊权衡之后,王夫人决定吃了这个哑巴亏。哼!大房的,咱们走着瞧!
珂珂心情极好,让人做了几个十分精致的小菜,送贾母处两样,送邢夫人处两样,唯独送给王夫人四样。
贾母看了一眼,道:“这俩孩子聪明呢。”
琥珀道:“二奶奶真是心大量宽,被人给咬了一口还不急不躁,听说今天的菜她还是吩咐厨房从她的份例里出的。”
鸳鸯幽幽的说:“二奶奶有这个孝心,也是该的。”
琥珀替珂珂不平:“按说这个银子不该二奶奶出的,应该公中出钱来安抚二爷和二奶奶的。”
贾母一笑说:“该她出的,她就出吧,也算是尽个孝心。鸳鸯,好孩子把那两盘菜端过来,我喜欢吃。”
邢夫人瞅了半天,才嗤嗤的笑了起来,两盘菜换一所宅子和许多的金银,这个买卖太合算了。“告诉厨房,这一个月都我都只要这两个菜。”
而王夫人一听是珂珂送来的菜,就不顾体面的把四盘菜摔个粉粹。“金钏,你现在就去告诉厨房,以后再也不想见到这四样菜。”
金钏胆战心惊,也不敢问为什么,“是。”
“回来!你明天去说吧,今天就别去了。”
贾琏的跨院里是灯火辉煌、欢声笑语。珂珂问:“你也真够狠的,把这些东西都留下来了,一点不入公中?”
贾琏喝着小酒痛快的说:“既然太太这样大方,我这个做侄子的要是拒绝了,岂不是太不给她面子呢。没事,二婶子的家当多着呢,别说这五六万,就是十来万也伤不到她的筋骨。”说道最后,话已经变了味儿,有咬牙切齿的痛快。
“你恨她吗?”
“那你呢?”
珂珂一笑,亲自执壶斟了一杯:“来,咱们也喝个成双的。”
贾琏赶紧夺了下来:“别,我的姑奶奶,你还是免了吧。过了这个时候你想喝多少都行,现在可是一点都不行。”
珂珂眼馋的很,央求说:“就喝一杯,绝不多喝。”
“一杯也不行!”贾琏唬着一张脸。
在跟前伺候的平儿看到了不禁偷偷笑了起来,好个会装的爷!奶奶要是发起威,你早就不知叫了几百句的祖宗了。
贾琏把威风一摆:“反了你了,平儿你也敢取笑你家爷了?”
平儿无奈,只好掩着嘴忍住笑,扭身离去了。你们两口子爱咋地就咋滴吧。
贾琏在后面不满的埋怨:“你的丫头也惯的太不像样!”
珂珂故意绷住脸说:“要不给你叫回来教训一顿?”
贾琏一下子就泄气了,摆摆手说:“算了,别叫了。以后还是我侄媳妇呢,见了贾蔷我也不好意思啊。”
“哎,我说东西都你转移到哪里去了?”这个可是正事。
贾琏很得意的说:“我早就让来旺带着人把东西都拉到当铺里了,足足兑出了五万的银票来。”
“咦?你怎么不让兴儿去呢?他可是你的心腹。”
贾琏近乎的说:“我的即你的,你的即我的,分什么你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