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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来随意戏说,当真可恼!唉,也怪他们自个太过多情滥想,一时不察便着了道。当下都将眼光移向南屏山,不再分她半点。
“恋蝶。”红罗趁机上前两步,毫不避讳地伸臂揽她入怀,握住她把玩发辫的手,在她耳边柔声低语道,“不管怎样,别忘了我会永远陪着你。”皇上对恋蝶赐下醉美人的举措是真的让她痛彻心扉了吧?否则一向坚强,极善于掩饰情伤的恋蝶缘何会在众人面前泄露出一丝伤感?恋蝶,无论你是国之肱骨也好,是卖国奸贼也罢,在我眼中,你只是个名叫花恋蝶的女人,是我用性命爱着的女人。天涯海角,人间地狱,我都会陪着你一起走,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
“哪怕我因满手血腥而下了十八层地狱?”花恋蝶唇角灿烂促狭的笑意仍旧不变,但添上了几分柔情和甜蜜。
“自当随侍。”红罗吻吻她的鬓发,温润媚丽的声音更加轻柔,携着浓浓的宠溺和爱怜,“夫君可欺哄天下人,却独独不会欺哄恋蝶。”
“那以后我若不幸先死了,红罗夫君要为我陪葬喔。”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她还是忍不住想向他撒娇。
红罗温软笑了,点点她的鼻尖,戏谑道:“恋蝶死前可要记得先将棺材做大点,夫君估计为你陪葬的不只我一人。”
花恋蝶将头埋进他怀中,闷声吃吃笑了。
她当然知道,如果她死了,锦螭和娈栖也都会陪她一起下葬的。至于帝王龙和石凋麽······身居重位,一个权利心极重,一个责任心极重,估计会晚一步再来陪她吧。不过,她不介意,只要心里爱着她,她真的不介意谁先一步来陪她,谁又后一步来陪她。
轰──
一声巨响从对面的南屏山传来,瞬间打破两人间的旖旎柔情。
花恋蝶激动地从红罗怀中蹿出,往前方疾奔两步,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古代生涯中的第一次炸山。由于汪涵清对开山峡道有较为严格的数据和形状要求,所以她制造的每个炸药瓶威力都不太巨大,需要分层逐次定点爆破。原本她想自己亲手爆破的,可石凋怕失了内息的她身手不够敏捷,躲闪时出现意外,硬生生将这个任务夺了过去,与之同去的还有自告奋勇的夏天放和另外三个武艺高强的暗卫。
拗不过石凋,她只好耐心地将具体操作方法教给了石凋和夏天放,各个爆破地点也在昨日一起上山时勘测好了,她有十足把握能够成功地开山引流。
紧接着又是连续几声犹盛霹雳的炸响传出。霎时间,水浪高卷冲天,南屏山火光闪动,黑烟滚滚,飞沙走石。脚下的大地在连续巨响中微微震颤摇晃,江畔堤岸处一些松软的沙石簌簌往江中跌落。
人们呆呆地看着,静静地听着,被这超越时代的悍勐爆破摄取了所有心神。
巨大的南屏山在一声声轰响中终于被一分为二,开通出一条宽七八丈,高十五六丈,长达五十余丈的梯形峡道。
澄淨平缓的江面从南屏山脚那里晕染浑浊,逐渐蔓延,搅起巨大的深深涡流。哗啦啦,哗啦啦,厚重的水声叠叠奏响,高唱着凯歌朝南屏山的峡道奔涌而去。
“开······开山了!”汪涵清望着滔滔奔流的江水,哆嗦着喃喃自语,眼角溢出两颗滚热的泪滴。他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蓦地朝天大吼一声,“开山啦──”
这一声高亢破裂,又如狼嚎般响彻苍穹,震撼大地;这一声含满了多年夙愿得以实现的欣慰和激动,含满了壮志凌云的奔放和暴烈。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实难相信这一声是由一个年届不惑的瘦削男人发出的。
这一声也将看傻了看呆了的两岸百姓全部震醒了。
“开山啦!开山啦!”
豫城从此不再受到洪水侵吞,不再受到旱魔肆虐。豫城,将成为他们安居繁衍的沃土。
“开山啦!开山啦!”
百姓们喜极而泣,手舞足蹈地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吼声。有些粗犷的汉子甚至一头扎进江中,不畏初夏的凉寒,在水中畅游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喜悦。
“开山啦!开山啦!”
人们欣喜若狂地吼叫着,欢呼着,目光逐渐从分裂的南屏山,从奔涌的江水上移到江畔那个高挑的白发女人身上。
一袭黑纱罩身的她着装很是黯沉,一头白发在触眼便见老叟老妇的人群中也不算打眼。然而她的身上似乎染了一圈温暖明媚的光晕,深深吸引住每一个人的眼光。
这个白发女人为越国守土开疆,以白发恶鬼之名威震九州。这个白发女人如今还为百姓开山治水,平除一方忧患。越国有她守护,必将国力昌盛。越国百姓得她守护,必能安居乐业。
“白发恶鬼!”
不知是谁大着胆子吼了一声。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热烈呼喊。
“白发恶鬼”这个名字从百姓们的口里飞出,在汶江两岸此起彼伏。它不再是战场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凶恶和敬畏,而是代表了一种源自内心的尊崇和信仰。
幸而从战场上归来途中,花恋蝶已经见识过百姓们对她的疯狂热情了,否则此时还真会站不住脚地跌到江里去。
她挥举双手向两岸百姓频频致意,脸上的笑越发灿烂可亲。
授人点滴之恩,得人涌泉相报。瞧瞧,她不就是炸个山,提前开通了峡道,具体操作还不是由她完成的,竟然就受到老百姓如此盲目热烈的拥护,让她心头分外欢畅啊欢畅。
军心站在她这边,民心也站在她这边,这下看朝堂上那些强驴脾气,食古不化的顽固分子还以什麽借口来反对她。只是白发恶鬼的名头不太好听。嗯嗯,等她娶了帝王龙,就是越国后主了。白发后主?呵呵,很好听,她喜欢。
以谦和的态度,灿烂的笑容酬谢过百姓发自内心的欢呼后,她甩袖朝汪涵清走去,对这个清隽瘦削的中年男人笑道:“汪都水,山已开通,其后只需再以斧凿修饰坡壁,刻上啥水位刻度,应该就没啥大碍了吧?”
“没大碍,没大碍了。”汪涵清眼眶仍旧有些发红,虽还没到老年,脸上却笑成了一朵盛放的菊花,“托大人洪福,豫城从今往后将会旱涝保收,一跃成为越国的富庶之地。”言到后面,语气竟还带上了几分骄傲,好似终于可以一吐憋屈的怨气一般。也是,豫城明明抱着大片平坦的沃地,多数百姓却常常因水旱两灾生活得比别城的百姓艰难困苦,连贵族官员的生活也不如别城的富足奢华。
“汪都水,恐怕不见得吧。”侯景焕收回眺望的目光,突然开言道,“在下不才,适才发现这江东地势较高,若在枯水月份,江水便难以流入南屏口;若在平水月份,流入南屏口的水量要起到灌溉饮用似乎又有欠缺之嫌;而若在雨月,洪水过于迅勐时,南屏口的水位则可能会节节攀升,给豫城东侧带来水患,并不能起到减灾作用。”
顾远和顾彩极快地看了主子一眼,又飞快对视一眼,微垂眼皮,敛去眸中的精光和不解。他们真不明白,越人的旱涝与他们有何关系?主子怎会对越人说出这番好似推心置腹的言论?他们不是该不声不响地坐观越人治水麽?
汪涵清闻言连忙向侯景焕拱手施礼,赞道:“失礼失礼,小官不曾想侯景公子也是精于水道之人。”
“不敢当,在下只是对水道略有鑽研,谈不上精擅。”侯景焕急忙回礼,同时好奇道,“在下看汪都水不惊不诧,想是对在下适才所言早已计算在心,不知汪都水打算如何应付?”
“这──”汪涵清略有犹豫地看向花恋蝶。
“汪都水但说无妨,本钦差顺道也听听。”花恋蝶浑不在意地挥挥手。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再采取相应整治措施,她不认为这治水的方法可以全盘照搬,所以没啥值得保密的。
得了钦差首肯,汪涵清便说得毫无顾忌了。他也是难得碰到个精于水道,能听懂他话的人,自然是谈性颇浓。
“大人,侯景公子请看前方。”他抬手遥指向南屏口前方的汶江,“那里是汶江出山口一段弯道弧形江面。若顺着凹岸在江心修建一个分水堰,可将上游奔流的江水分为内外两江。西边外江沿汶江河雨顺流而下,东边内江则流入南屏口。外江需宽浅,内江需窄深,当枯水月份时,水流经过分水堰前的弯道后,便会有六成江水流入内江,四成进入外江。而当洪水来临,水位升高时,巨大的水流将在分水堰前的弯道处形成巨大旋涡。约六成江水便会被甩进外江排走,只有近四成的江水进入内江。如此不管是枯月还是雨月,分水堰能自行调节水量,从而使水旱从人,不知饥谨。”
“四六分水,平旱涝吗?”侯景焕双眼出奇得明亮,紧紧盯着汪涵清。他万万没想到,越国的一处穷僻城池内居然还有这等治水的高才之人。
“正是。”汪涵清也解说得双目熠熠生辉,犹如两颗贼亮的宝石。
“汶江从峻岭流出,水质多带泥沙,汪都水又打算如何排除呢?”治水之道里泄洪排沙是密不可分的,侯景焕立刻进一步追问道。
“排沙还是靠这个分水堰,此堰建在大弯道下方。外江处于凸岸进水,而内江处于凹岸进水。当洪水来临,夹带着大量泥沙的水流行至大弯道时,便会形成巨大旋涡。含沙量大,重而沉底的底层水会被甩出,与六成江水一起直冲外江。轻而浮面的上层清水进入旋涡后则被甩至下层,冲向凹岸内江。此时进入内江的泥沙便只有两成左右。”
侯景焕几乎是震骇地看着侃侃而谈的汪涵清,惊疑地问道:“四六分水,二八排沙,汪都水缘何能讲得如此精确?好似已亲眼看过一般?”
汪涵清一愣,随即苦笑道:“小官不瞒侯景公子,这治水之法在六年前便已想到,只是第一步南屏山未开,后续便无法进行,也无人信我。六年来,小官私下里已将这江况做了数百次排演,对其情况自然烂熟于心。”
咦?这家伙不但懂物理学的离心力,还会搞缩小版的模拟演练?花恋蝶摸着下巴是大大的惊讶了。想不到她一趟随意的巡查治水之行就发现了一个天才型的古代治水狂人!而且这“四六分水,二八排沙”为毛越听越耳熟?
开山引流,弯道修筑分水堰,江分内外两江,灌溉平原。
几天来的所见所闻在脑子里飞快地旋转着,勐地灵光一闪,她顿悟了。这汪涵清分明就是中国两千多年前李冰父子的再版嘛!汶江不就是岷江,豫城不就是四川,汶江的水利工程不就是举世闻名的都江堰水利工程的翻版吗?
他爷爷的,这世道除了曆史有惊人的巧合性外,两个不同的空间在某些事件上同样会有惊人的重合。
如果以李冰父子修建的都江堰水利工程来做参考,汪涵清的水利布局还差了第三步,欠缺一个能进一步排沙泄洪,调节水量的飞沙堰。
相信以这男人的才能来说,飞沙堰他迟早能想到。不过,她既然是打着治水名号出来的,怎麽着也不能只在前人的基础上炸个山就了事了吧?不好意思,有道是资源共享,就让她厚脸皮继续剽窃一把老祖宗的智慧。
“汪都水于治水之道上构思精妙,罕有匹敌。然这水利工程还是有些微不足。”她开口言道,引来数双灼热的眼睛,差点没抗住地脸红破功。
“请大人指点。”
“依照汪都水的说法,泥沙仍有两成进入内江。你用来排演的山石,江道估计比实物小很多,两成泥沙也微不足道,可这四十多丈宽的汶江中的两成泥沙却不算少。如若淤积过多,阻碍了南屏口的进水,还是会出现水患,毁掉前面的所有努力。”
汪涵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