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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湘为之凛然,昂首慨然道:“弟子誓以微茫之躯,捍卫仙宗不朽荣耀。”
光晕恢复平静,老者颔首:“中原人越发煳涂了,若无我仙宗守护,沃野万里早为草原、南疆刮分,万兆生民亦沦于水火。现在居然听信谡下那套,要求治权至上,若再不反击,我仙宗迟早蜗居海上,退避一隅。”
扶湘冷然道:“此次有长老坐镇,定能万无一失。”
“恶蛟船队——”光晕再度模煳,最后响起苍老低微的叹息。
秦简与轩辕相携而出,在仆役的引领下,向歇宿的精舍行去。初秋凉风习习吹来,两人醉意一醒,颇感惬意。而酒量不豪的朴游早已昏睡,被丫环送去内院。
轩辕扶着秦简肩头,笑道:“秦兄弟是个妙人,好多年没喝得这么痛快!”秦简随意道:“老兄你常年漂泊海上,当然喝不到如此美酒。”
轩辕身子一僵:“秦兄这是从何说起?”
轩辕作为最接近绝世的武者,一言一行都广为世人关注。但传闻中,他总是在各国间不停游荡,虽神龙见首不见尾,却与海外毫无瓜葛。秦简语出突兀,无怪轩辕震惊。
“老轩辕,你的领域之力浩瀚澎湃,定是悟于海潮之中。且身上一股子海腥味,若非常年在海上,断难如此。嘿,好家伙,在海上干什么见不得人的营生,要瞒着天下人!”秦简随意道来。
轩辕脸色僵住,忽而大笑:“难怪燕荪说你精明,朴游从没注意过,你一下就发觉了。我在海上的确做大生意,干成一宗就可买下半座齐都。这是一锤子买卖,你想不想入伙?”
秦简无可无不可:“老兄倒是说说看?”
轩辕顿住步子,凝视着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意:“谡下消息灵通,耳目遍布天下,尤其中原的事情,就没有瞒得住的。小秦,明白人当面,就不必装煳涂了。”
秦简笑容颇堪玩味:“老轩辕,你可冤枉我了。纵使谡下耳目灵通,但我只挂个教职,如何与闻机密。”
轩辕眼露精光,虬髯针立:“谡下辟雍知名武者,又是出使仙宗的重任,还不够格知道么?”
秦简懒洋洋道:“仙宗祭天大典隆重之至,辟雍那帮老家伙左右掂量,要不倨不恭,我这个闲人,就最为合适了,与劳什子机密无干。”
轩辕苦笑:“小秦,你这可不地道,老哥想跟你推心置腹,你却拒人千里。”秦简却不作声,仍是淡淡笑着,似乎浑不在意。
轩辕深吸口气,沉声道:“实不相瞒,横行近海的怒蛟船队,就是我所统辖。”他挺直身躯,双目一瞬不瞬,观望对方反应。
若有旁人在场,定要惊唿出声。怒蛟船队横行近海,凶名远播,专劫诸国贡物,在茫茫波涛间神出鬼没,仙宗亦束手无策。凡十数年间,劫持财货无数,仙宗受损不小。尤为甚者,诸国贡物已出漕河,属于仙宗翼护,恶蛟船队纵横往来,无不如意,对其威名打击更盛。
秦简一翻白眼:“怪道仙宗束手,原来那神秘莫测的恶蛟船主,就是你老轩辕。”
轩辕叹道:“仙宗无寸功于中原,而凌驾于众生,鱼肉诸国百姓,妄作威福,有志之士无不愤然,奈何兵锋驽钝,无力东向。自从谡下辟雍立世,中原武力骤强,是时候驱此外侮了,中原人的命运要掌握在中原人自己手中。”
他雄躯耸峙,昂然而立,似要尽吐胸中不平气。秦简脸色一肃,谡下出来的子弟,天生就受治权至上的教导,轩辕一番话,无论偏激与否,委实对他胃口。
中原所在沃野万里,但西处南疆兵锋,北有草原铁蹄,昆仑幽门骚扰于外,蓬莱仙宗欺凌于内,无一日不在水火中挣扎。若论世俗之兵,中原足与外敌抗衡,但方仙术神幻莫测,却非勇力可以抵挡。中原人血胤所限,绝少可习方仙术者。而南疆有星宿海,草原有萨满团,这都是族群的骄傲,带着鲜明的印记。更不提仙宗幽门,两派人数虽少,武力之强却令六合侧目。所幸谡下辟雍横空出世,武道由此大兴,中原人也从此有了根底与守护,以挺起族群的嵴梁。
秦简斟酌言语,叹道:“老轩辕,你这次要玩票大的?”
轩辕浓眉一扬:“仙宗祭天大典,十年才有一次,诸国进贡胜于往常,若不劫掠一把,岂不辜负上苍美意。嘿嘿,上一次我功力未臻大成,尚有顾忌,这回无论如何不能错过了。若你能做内应,我就更有把握了。”
秦简莞尔一笑:“老轩辕,你这是给我出难题了。作为谡下使者,你如此大的手笔,我总不能不闻不问?”
轩辕但笑不语,眼中神色却是笃定。谡下是中原人的仰望,一直倡导治权至上,反对仙宗干预诸国,对于打击对手威望,定然十分热心。
出乎意料,秦简一眨眼睛:“嘿,我可什么都没听到,老轩辕,你自去玩个痛快,我好不容易溜出谡下,可不想搭理这茬。”
轩辕一愣,正要说话,前头引路的仆役远远顿足,想是精舍到了。
轩辕一扬眉:“谡下使者可不该这姿态……”秦简苦笑,掣出折扇摇将起来:“若是寻常,我随你老兄干一票又何妨!可现下我出使仙宗,代表着整个谡下,若事机不秘,牵扯起来就麻烦了。谡下目前还不能和仙宗翻脸。”
轩辕默然片刻,颔首道:“兹事体大,我欠考虑了。”
秦简一拍他肩膀,正要洒然前行,忽而郑重道:“朴游家大业大,齐田国又毗邻蓬莱,你可别打他主意。”
轩辕点头道:“这是亡命徒的活计,扯上他作甚!我自有渠道,你不必担心。”
秦简一翻白眼:“我可是谡下使者……”轩辕不耐烦道:“你光棍一个,不作亡命徒可惜!放心,朴游、燕荪只道我是轩辕,不知我是恶蛟。”
精舍是独立院落,秦简独享一座,轩辕的尚隔了段距离。仆役引到门口,便躬身告退。秦简推门进去,却连个伺候的人都无,院中一片阒寂,不由嘟囔道:“我还要沐浴呢,老朴也太不像话,连个漂亮丫环也不派!”
“我亲自伺候你,要不要?”廊下暗处传出冷冷声音,一人转了出来,迎着皎洁月色,如仙子般超脱尘俗。
秦简满面讶色:“老朴醉得一塌煳涂,嫂夫人不要照料么?”燕荪脸凝冰霜,咬牙切齿:“我先得把你照料舒服,否则不是待客之道。”
秦简呵呵笑道:“嫂夫人……”燕荪一腔怒气,再也隐忍不住,吼道:“去死!”纤手一掷,漫天银星散开,在月光下幽然生辉。她不谙武事,力道飘忽,这把银星劲气全无,威胁不了秦简。但抛出一丈后,速度陡疾,嗡嗡作响,一径袭去,快似流星飞光。
秦简一挥手间,布下道气墙,银星撞在上面,速度一滞,现出真身,赫然是一群蚊蚋,通体银辉,正振动翅膀,使劲穿凿。
“嫂夫人莫非忘了,我出身谡下医艺,些须蛊虫还入不了眼。”秦简懒懒笑道。燕荪充耳未闻,纤手当空一画,吟哦起古老的咒语,音节生涩古奥。那群银蛊光辉大作,振翅更疾,几要钻破气墙。
秦简嘿笑一声:“操蛊术么?也罢,我就不峙武力,跟嫂夫人切磋一二。”倏地撤掉气墙,任银蛊当空撞来,一边悠然吟咒,末音才落,银蛊只距寸许,几沾衣袂,便那般旋停空中,再无丝毫异动。
燕荪眼中光波陡闪,盈盈一笑,再度吟唱咒语,这次却异常冗长。秦简起先还吊儿郎当,突然满脸惊疑,几要跳将起来:“变蛊术……”
却不等他反应,银蛊已生异变,双翅猛地一收,没入体内,浑身银灰淡去,渐而化成铁石光泽,黝黑生亮,秦简咒语再不起拘囿,这群蛊虫再度复活。
秦简狼狈之极,喝道:“停!”领域之力随之布出,法则由心,将蛊虫逼停空中。
燕荪收了蛊虫,脸上似笑非笑,说不清快意还是讽刺。秦简却一脸震惊,难以思议地望向她,目光复杂难明。
雪白的塔楼尖顶像长矛一样刺向黑暗的夜空。年少的男女并肩坐在瓦檐上,仰靠着五光十色的琉璃。
“小简,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少女抱着膝盖,星光在琉璃上折射,将她笼罩在缤纷五彩中。
少年懒洋洋地仰卧,双手交叠,枕在头下:“做个隐士,每天只见你一个人。”
“讨厌!”少女捶了一拳,“你要成为绝世守护,引领谡下推翻仙宗,就像陆祖师一样。”
少年随口应道:“女人要淑雅些,别整天推翻这个那个,费力不讨好!陆祖师老来还是个光棍,我可不干!”
少女瞥他一眼,恨声道:“无赖!”眼望着皎皎明月,庄重地道,“我要把蛊术练到至高境界。”
“变蛊术么?”少年讽刺道,“那可是传说中的玩意儿,没几个人练成,比我成为绝世守护更难,哎哟……”
却是被少女使劲掐了一记。
“你真的练成了?”秦简难以置信,使劲咽了口唾沫。
巫蛊之术衍生于医艺,源于上古时期大巫祭天通灵之道,即以蛊虫吞噬三牲之血,而后烈焰焚化,敬祀上帝。后有不轨之徒,以蛊术残害生灵,霸道邪异,中者即便神通盖世,也无法存活,且蛊虫遇精血便可卵化,蔓延孳生,传播无穷。洪水之后,中原最大的一次劫难,即为蛊虫传播之祸,当时生灵十亡其八,白骨铺积于道,流祸远甚于刀兵。仙宗会同天下之力,耗十年之功,才灭除此劫。
历代志士有感于此,遂穷毕生之力,研习对付破解之法。因此医艺中专门有了巫蛊之道,将蛊虫分门别类,穷究其中关窍。千年以降,各种蛊祸尽皆破解,再不能危害当世。那一场末世浩劫,也渐渐埋没在故纸堆中,鲜少人问津。
秦简目不转睛地凝视,神色严肃。曾在谡下研习医艺的他,明白这些小虫子的厉害,人祸有时更甚天灾。医艺教习传授巫蛊之道时,首先便告诫弟子——忘战必亡!所有人都可忘却,唯独医者要始终铭记。
燕荪讽笑道:“练成又如何?方才我给你颜面,没让你吃这挂落。”
秦简踱了几步,肃声道:“你没练成,那是最好不过。若然……若然练成,你最好还是将它忘掉。”
燕荪从没见他这般正经,怨气为之一解,白他一眼:“叫你自废武功,你愿不愿意?”
秦简为之一塞,苦笑道:“燕荪,你还是爱钻牛角尖,一点都没变。”
燕荪没好气道:“不叫嫂夫人呢?你这家伙,就会给我气受。以前谡下的时候是这样,八年没见,又把我气得够呛。”
秦简心中恍惚,听着伊人嗔语,仿佛又回到谡下:“以你大小姐的脾气,我敢得罪?你要墨林记的胭脂,我便星夜疾驰,送到你妆台前;你要宠养南疆奇兽松狮,我便摸上星宿海,给你偷了一只;你要……”
他勾动衷肠,往事历历,一齐浮上心间。岁月的雕琢,让谡下少女变成名门贵妇,却无法将这段情磨去,往日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今想来也满是甜蜜。还待滔滔不绝,抬眼间却见女子神色怅惘怪异,不由声音渐低,最终戛然而止。
“是我对不住你……小简。”燕荪低低的声音,几不可闻。
秦简突遭雷击般,脸上血色全无,仰头望着浩瀚夜空。昨夜星辰昨夜风,彩楼西畔画堂东。只有这行经中天的明月见证,只有这沉默万年的山川见证,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热恋。
夜风吹动雕花门扉,云松摇动在星光下。男子的嘴唇抿成一线,蓄藏着无尽的怅惘和坚毅。
“当年的事,你从不问原因么?”燕荪眼中满是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