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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姑娘。
按照长幼秩序,这头一个要送的自然是二姑娘。
到二姑娘的院子,她正在偏厅里喂画眉,回头斜斜地睃她一眼,把银汤勺递给春云。走过来看看布料,轻哼一声说:“这布料的颜色这么俗艳,也只有勾栏瓦肆里的那些人穿的出去。”又拿起珠花看了看,不屑地说,“珍珠这么小,戴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阮府穷了呢。”
秀芝低着头,气得嘴巴都歪了。
阮碧却早有心理准备,淡淡地说:“我原知道这些东西也是埋汰二姐姐,这就回去了,不打扰二姐姐了。”她不收更好,自己落了实惠,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她又得了性情乖张的恶名。
二姑娘这两天被大夫人面命耳提,颇长了几分心计。知道口头占占便宜就好了,真做出格,于自己反而不利,说:“五妹妹急什么?你如此盛情,我不收岂不是说不过去?大不了拿来给春云做秋衣。”扭头瞪春云一眼,“傻站着干吗?还不过来谢过五姑娘。”
春云无奈地上前,说:“谢谢五姑娘。”然后接过布料与珍珠宫花。
二姑娘又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赏五妹妹的。”说罢,冲春柳一使眼色。
第二十五章 姨娘林氏
春柳进里屋,一会儿折回来,手里端着漆盘,里面放着三个小金锞子,正是上回长公主赏赐二姑娘的。
阮碧哑然失笑,明白二姑娘是想借此打自己的脸,可是对于这种小伎俩,她还真瞧不上眼。“小妹多谢二姐姐的美意,秀芝,收下。”
二姑娘盯着她半天,见她非但不生气,还笑了起来,心里暗骂好个厚脸皮的。
秀芝上前收下金锞子。
阮碧又说:“二姐姐慢忙,小妹不打扰了。”说罢,带着秀芝转身就走。
二姑娘看到她快要走出偏厅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恼怒地说:“你要不要脸呀?”
阮碧转过身,笑嘻嘻地说:“二姐姐舍不得了?”
“我……”二姑娘说不出话来,以为她会生气,以为她不敢收,没有想她不仅不生气,而且还大大方方地收下。“……这是长公主赏我的。”
阮碧笑嘻嘻地说:“二姐姐休要骗人了,若真是长公主赏你的,你怎么舍得拿出来另外赏人呢?”
二姑娘冷哼一声,说:“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没想你到脸皮这么厚,也敢收下。”
“你是我姐姐,你赏我,我若是不收,岂不是尊卑不分?”
二姑娘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脸上忽青忽红。
又听阮碧说:“其实,妹妹也是跟姐姐开玩笑的,秀芝,把金锞子还给二姐姐。”
秀芝上前一步,把金锞子仍然放回漆盘里。
二姑娘看着阮碧,说不出的沮丧。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五妹妹了,说理说不过她,给脸色,她根本不放心上,更不会生气。使小伎俩又被她一一戳破,最后反而砸着自己的脚。在她面前,她有种感觉,自己就是只蚱蜢,再怎么蹦哒,人家也只是拿戏耍的神情看着自己。这一刻,二姑娘无比地怀念从前的那个阮碧——那个唯唯诺诺、大事无主见小事乱发飙的主儿,会因为自己一句话七情上脸,如同开了染坊。她究竟是怎么变成眼前这个如狐狸般狡猾、滴水不漏的五丫头呢?
离开韶华院,阮碧又带着秀芝到二夫人的芳景院,给二房的三位姑娘都送了礼物。三姑娘和七姑娘正好一块儿在下棋,很客气地拉着她喝了一杯茶,又回她几包“食全记”的点心。六姑娘收下礼物后,拉着她大谈特谈扬州的孙姨娘给自己捎的苏绣有多漂亮,还叫丫鬟从箱底翻出来给她看。直到阮碧亲口承认,这苏绣比长公主赏赐的蜀绣好看,她才肯放手。
出了芳景院,秀芝直皱眉头,说:“姑娘,你说六姑娘这么讨厌,二夫人怎么也不教教她?”
阮碧淡淡地笑了笑,不说话。看三姑娘和七姑娘都是规矩大方,估计二夫人是有意不教六姑娘,让她自个儿咋咋呼呼遭人嫌。说起来,六姑娘是她情敌的女儿,心里不可能没有刺,何况她也是个厉害的。
回到蓼园东厢,阮碧叫秀芝抱上一匹芙蓉散花锦,准备去四姑娘屋里。
秀芝非常不情愿,说:“姑娘,这是上好的蜀锦,长公主也只赏你两匹……再说,你给其他姑娘的都是一般货色,独独给四姑娘这么好,其他姑娘以后知道了,生起气怎么办?”
阮碧叹口气说:“你真是越来越话多了,快成管家婆了。”
秀芝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抱着芙蓉散花锦到四姑娘的绣房。
四姑娘眼睛一亮,霍然起身,不敢相信地问:“这是上好的散花锦,五妹妹要送给我?”
阮碧点点头说:“我觉得这匹布的颜色最适合姐姐,正好用来做秋衫。”
四姑娘摩娑着布料,经纬细腻,色泽鲜亮,她一个庶女几时穿过这种布料做的衣服?心里欢喜,说:“没错,做成秋衫正好……”顿了顿,有点黯然地说,“只可惜做出来,也是穿不出去的。”
阮碧知道她怕穿出去惹大夫人和二姑娘眼红,笑呵呵地说:“姐姐确实只能在屋里穿穿,因为这布料长公主只赏我两匹,我给其他姐妹的,可没有这个好。”
听到这话,四姑娘觉得就是在屋里穿也高兴了,又想到阮碧如此得长公主的欢心,心里艳羡不已。又摩娑一会儿布料,叫秋兰小心收好,然后微笑着跟阮碧说:“我是穷人一个,可没有回礼给妹妹,要不,等西王母祥云图完成了,我帮五妹妹做件秋衫吧?”
哪个姑娘不喜欢华裳?何况四姑娘做出来的,那手工是府里的绣娘不能比的。阮碧高兴地说:“四姐姐,这可说定了。”
“瞧把你欢喜,又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比起你送我的可是十万八千里。”四姑娘说着,坐回绣架边,重新拈起针线。
阮碧凑近看了一眼,西王母祥云图里王母衣裾已完成大半,只是脸部还是一片空白。“姐姐绣的还顺利不?”
四姑娘手里不停地说:“黄梅挑花难度甚小,比往常绣着还轻松点,眼睛也不累。从前不知道,原来绣成大幅图画,黄梅挑花别有一种生动。”转眸看阮碧一眼说,“妹妹真是心思灵巧,这也让你发现了。”
阮碧微哂,说:“我这种懒人自然是想懒办法,好蒙混过关。”
四姑娘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阮碧到旁边坐下,环顾四周,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仔细一看,才发现墙上悬挂的刺绣里多了一幅墨画。画上一个窈窕的仕女托腮坐在窗前,窗下木芙蓉盛放如锦,没有署名也没有题字,那仕女隐隐有四姑娘的几分模样。
阮碧好奇地问:“姐姐从哪里新得的这幅画?当真好看,让我想起了一句诗,芙蓉脂肉绿云鬓。”
四姑娘抬眸看着画,眼底浮起一片柔媚的光芒,看得阮碧一时移不开眼。
一会儿,她垂下眼眸,轻声说:“妹妹别笑话了,是我自己瞎画的。”
她擅长刺绣,因为构图的需要,也在画功上下过功夫。但是阮碧知道,她绝对没有这种功力,更没有这种细腻的笔法。何况,自己画的图,怎么会勾起她入骨的妩媚呢?
看着仕女图,阮碧隐隐有点不安。回到蓼园东厢房,找汤婆婆打探了一番,却只听到什么林姨娘跟柳絮又吵架之类的鸡毛蒜皮小事。
忽忽几日,那日晌午,她睡醒起来,跟四姑娘一起在绣房做针线。忽然听到吧哒吧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跟着秋雁冲进绣房,大声地叫嚷着:“姑娘,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四姑娘眉头微蹙,轻叱:“什么事呀?大惊小怪的。”
“林姨娘她出事了……”
四姑娘霍然起身,紧张地问:“姨娘她怎么了?”
秋雁吞咽着口水,说:“方才我从筱竹园经过,听得里面吵吵嚷嚷,就站旁边看了一眼,结果看到几个嫂子抓着林姨娘去了大夫人的院子。说是姨娘故意推柳絮,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摔没了……”
四姑娘脸色煞白,拔足就要往外面冲。
阮碧一把抓住她,说:“四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四姑娘凄然地说:“我要去救我娘……”
“四姐姐,你忘记了,你娘是大夫人。”
庶子庶女都是认正室为母亲,地位也高于生自己的姨娘,这是宗法礼制。四姑娘当然清楚,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阮碧挥挥手,试意丫鬟们都退下。四姑娘没发话,秋兰与秋雁都犹豫,但见阮碧一个眼刀过来,吓一大跳,慌不迭地退了出去。
“再说,四姐姐你怎么救?跪在母亲面前求她饶了林姨娘吗?你真要是跪在母亲面前,只怕林姨娘的罪又加一条——离间挑唆庶女与嫡母的情份。还有,你不觉得事情很奇怪吗?柳絮怀孕了,怎么会半点消息都没有?别人不知道她自个儿还不知道吗?她可是一个奴婢,怀着父亲的孩子,于她来说是件大大的好事,她怎么可能瞒而不报呢?”顿了顿,阮碧低声说,“姐姐,容妹妹提醒你一句,大周礼法规定,士大夫只能有两个妾室。若是奴婢想要升为妾室,还得先除掉一个。而残害子嗣足够除掉一个妾了。”
四姑娘浑身一震,不敢相信地看着阮碧,嗫嚅着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若是没有人背后支持,柳絮多半是生下孩子来博出头,又怎么会把孩子弄没呢?”
四姑娘抹净眼泪,深吸口气,坚定地说:“五妹妹说的是,我去求祖母。”
这个四姑娘,性格还是挺坚强的,可惜遇事太少,还没有砺练出来。阮碧只好继续循循善诱:“四姐姐,是妾重要,还是阮府的子嗣重要?是当家主母的体面重要,还是妾室的去处重要?”
四姑娘牙关咬紧,又说不出话来。
阮碧继续敲打:“姐姐,你须记得一件事情,林姨娘有今日遭遇,与你脱不了干系。若非你自作主张,柳絮还是她的贴心丫鬟,也不会搅出这番是是非非了。”
“我知道,多怪我。”眼泪又浮起,四姑娘极力地忍住,拉住阮碧手说,“妹妹,我知道你胸有丘壑,希望妹妹能救姨娘一回,来生我衔草结环相报。”
第二十六章 进退之道
阮碧摇摇头说:“姐姐高看我了,我与你一般地位,拿什么去救林姨娘?”
四姑娘见她方才说的头头是道,只当她有办法,没想她来这么一句,愣了愣,以为她不情愿,拉着她的手说:“好妹妹,你师傅是紫英真人,你又得长公主的青眼,若是在祖母面前说几句,她说不定会听你的。姨娘她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更不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她肯定是被冤枉的。”
林姨娘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阮碧并不清楚,但也知道她不会蠢到干出这种傻事。
只是,在这个大宅子,真相有时候并不重要,奴婢们的清白老夫人也不会关心,更不会去主持公道。对外,她在乎京西阮府百年累积的名声,对内,她只要内宅各方势力相安无事——偶而互相争斗可以,但不要太出格。所以,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几次斗争,她都是各打一巴掌,让她们消停,不要闹事。
老夫人年龄虽大,却是事事清楚。在她心里有个名单,谁是最重要的人,谁是次要的人,谁是随时可以牺牲的人……大夫人绝对排在前几位,而林姨娘便是属于随时可以牺牲掉的人。所以,与老夫人说林姨娘是清白的,那是白搭,那是自个儿找没趣。
阮碧想了想,为难地说:“四姐姐,母亲是当家夫人,管理奴婢姬妾,便是祖母都不便插手。让我去祖母面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