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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相转过头，不再去看跪倒在地，几乎失去所有力气的元嘉。他沉默半晌，说道：“事情的真相，为父已经说的很清楚，如何取舍，就在你一念之间。”
他转头欲走，元嘉却轻轻唤道：“父亲。”
黎相停住了脚步，元嘉万念俱灰，闭着双目声音低不可闻：“女儿愿意进宫待选，只求父亲派人去越国寻找晟王，无论吉凶，但求能救他一命。”
黎相心中长叹息，晟王与元嘉，这一生，真不知是孽是缘啊。
六月初八，大吉，宜：嫁娶，冠笄，祭祀，祈福，求嗣，斋醮，进人口。
这一日，晴空万里，气候爽朗。
大周朝三年一度的大选就在这样的一个好日子拉开了序幕。
大周朝的大选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三年一次，只在在朝官员的未婚女儿中选择，直接封为妃嫔，也算是笼络朝臣的一种办法；另一种是五年一次的大选，是挑选全国范围内，无论贫富，不分嫡庶的十三至十八岁的适龄未婚女子。宫中的侍女在年满二十五岁的时候都会被外放回家，所以每五年的大选，固然有姿色出挑的被皇帝封为妃嫔，但是绝大部分是为了给宫掖充填侍女。
此次大选，就挑选在朝官员的女儿，初选落选的，可以自行婚配，初选能留牌子的，将会在皇宫居住一个月，学习各种礼仪规矩。能留用的各家千金小姐，基本都会被封为等级不同的妃嫔小主，或者被皇帝太后赐婚给各王公大臣。
大选是不能带任何侍从侍女的，清晨辰时许，卿云和阿锦将元嘉送至皇宫东边的永定门口，就被迎接的的礼仪嬷嬷拦住。嬷嬷很客气，对几人说道：“姑娘们放心，里面自有服侍的宫女太监，姑娘们可在这里等到申时。过了申时如果还不见你们小姐出来，那就是被留用了，自会有奴才去府上报喜。”
卿云阿锦连忙恭敬地答应了。
礼仪嬷嬷又向元嘉福了福身子，元嘉有礼的回了，脸上无悲无喜。嬷嬷带着元嘉进了永定门，走了一箭之地又有一乘小轿候在那里，元嘉上了轿，轿身稳稳的抬了起来。大约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轿子被放了下来。
嬷嬷掀了轿帘，扶了元嘉出来。元嘉四处打量了一下，是一个小小的花厅，花厅旁边有个不大的游廊，游廊尽头有个不大的宫室，上面的匾额上写着三个金晃晃的大字：仪元殿。
看来此次大选，就是在这仪元殿进行了。
礼仪嬷嬷微笑着从一边侍女手中接过一个茶盏，躬身递给元嘉，微笑道：“小姐可在花厅稍息片刻，一阵会有宫人带小姐去候选大厅的。”
元嘉淡淡一笑，“多谢嬷嬷。”
礼仪嬷嬷退了出去，元嘉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花厅内或坐或站着许多待选的秀女，大约有七八十名，有的穿着朴素，有的富丽堂皇；有的秀丽，有的美艳。元嘉只微瞥了一下，就不再关心，只拿着自己的茶盏坐在一边怔怔的出神。
她今日只穿了一件湖青色的半旧的衣衫，绾了一个普通的垂寰分肖髻，发饰也就簪了几根鎏金点翠的钗子。如果只看她的衣衫发饰，谁也不会想到，这是当朝首辅宰相的千金小姐。元嘉无意于大选的结果，中选或落选，她已无所谓，那穿的花团锦簇还是清爽朴素，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分别。
“呦，我还当是哪个小门小户的坐在这里不敢见人呢！原来是丞相千金黎大小姐啊！”
声音不大，却正好整个花厅的人都能听见，几乎所有的人眼光都齐齐射了过来。
黎元嘉抬了抬眼睛，原来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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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大选（2）
眼前的女子穿的极为艳丽，上身穿着一件花团锦簇的织锦春衫，下边穿着翡翠撒花百褶裙，头上梳着飞天髻，带着繁复的各色钗环，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的确是个美人坯子。可惜这个美人眼神太过凌厉，笑容也过于不屑，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元嘉心中微微一叹，这个女子名叫吕沅芷，是两江总督之女，更是整个京城最讨厌她的人之一。因为京中贵女多爱攀比，无论从衣饰吃食，还是容貌举止，无一不是处处攀比成风。因为元嘉容颜出众，尤擅绘画，虽不经常参加各种聚会，但在贵女中的名头也是极大。而这吕沅芷自负美貌，本有意结交黎元嘉，元嘉却甚不喜她的为人，几次回绝了，不得不让她心中怀恨。经常在各种聚会中四处编排元嘉的坏话，说她性子孤傲，眼高于顶。元嘉懒得与她计较，各种聚会更是去的少了。
好在没多久，吕沅芷随着父亲去了江淮上任，元嘉也乐得耳根清净。此时见到她，只道这女子平白多长了几岁，心胸却又更狭窄几分。本不想理她，周围待选秀女却渐渐多了起来，都在看着自己，自己失了面子是小，总不能让黎家的名声也受损了去。
脸上带了一抹清冷之色，她也不站起来，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坐着，唇边却笑得揶揄，“吕妹妹穿的像只花孔雀，好不漂亮，却不知道今日的大选是见不到皇上的吗？一阵脱光了验身，岂不是可惜了这件衣裳？不如等到有幸过了今日的初选，再穿给皇上瞧吧！”
吕沅芷气的脸上通红，上前一步指着她鼻子怒道：“你！”
黎元嘉轻轻用手拨开她的手指，唇边虽笑，眼中却冰冷一片，“这里可是皇宫，周围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呢，好歹你也是待选秀女，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吕沅芷吃了一惊，顿时向四周看了一下，被她眼风扫过的秀女顿时噤若寒蝉，左顾言他。吕沅芷狠狠瞪了她一眼，甩了一句：“走着瞧！”走到一边去了。
黎元嘉还未待松口气，耳边又响起一个轻脆的笑声：“黎小姐真是好锋利的口齿，真不愧是宰相千金。”
笑声虽清脆，隐隐却透着几分寒意。元嘉回头一看，从花厅一边走过来一对姐妹花，正是那左翼将军元跃鸣的二个双胞女儿，元敏华与元倩华。
两姐妹携着双手，一个穿的翠绿色的烟云蝴蝶裙，一个穿着紫红色的暗花细丝褶缎裙，两个女孩子原本是武官家庭出身，如今略显英气的脸庞上刻意将眉眼画得柔顺了，又穿的漂亮，站在一起更是显得人比花娇。
说话的是姐姐元敏华，元嘉总觉得她对自己有很深的敌意，却不知是何原因。而妹妹元倩华只看了看姐姐的神色，一双凌厉的大眼在元嘉的面上绕了几绕，却没说话。
黎元嘉面上平淡无波，只平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元敏华还待说什么，从仪元殿中匆匆走出一位穿着打扮不俗的宫女，对在座的众人说道：“请诸位小姐跟随奴婢进殿。”
众人顿时噤声，一起站了起来，依次跟着那名宫女一起走进仪元殿内。仪元殿很大，通风照明也很不错，整个殿内显得富丽堂皇。殿内有十来名太监宫女，有的坐在案几前，有的分别站在殿中各个角落，在大殿的另一边，还有一角被黑色帷幕拢起，却有一个脸色冷冽的年老嬷嬷站在那里。
引领她们进来的宫女轻轻福了一下身，对众人说道：“诸位小姐，本次初选不看门第，不分嫡庶，各位小姐请在门口将自己的名牌领好，如果留用，则称‘留牌’，若是落选，则称‘撂牌’，请各位小姐按照顺序依次进行。”
近百名秀女在这里均都谨言慎行，依次领了自己的名牌，从门口开始进行初选。
门口的摆了一张桌案，后面坐了一个年老太监，众人依次从他身边经过，凡是太高，太矮、太胖、太瘦、太丑的统一都撂了牌子。
再过去又一张桌案，后面依旧是个年老太监，桌案上却放置了十几张纸签，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迹，却是一些诗词歌赋。
都不是很难或很生僻的，平日只要识得几个字的女子基本都认得。每人拿一张需要念出来，这是要听声音，凡是声音沙哑粗糙，结巴口吃的，也就撂了牌子。
再过去是个穿着齐整的大宫女，看着比较严肃的，每位秀女过去需要在她面前走几步，转个圈，这是要看举止礼仪，有没有气质的。
初选其实比较简单，程序虽然有些繁琐，但对黎元嘉来说都很轻松的过去了。来到最后的黑色帷幕那里，却等待了不少秀女，这里是最后一道关序：验身。
等待中的秀女人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里面虽是女子，但这里等着的都是未出阁的少女，却要在陌生人的面前赤身裸体，都会觉得羞耻难堪。可是验身却是初选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环节，大选是为皇家选择开枝散叶的宫妃，肯定需要身世清白的处女。如果在大选前因为各种原因失了处子之身，是需要向朝廷上表告罪的，否则在大选中被查出来，全家都会获罪处罚，后果很严重。
众人正在心思各异时，从帷幕里突然传出来一阵凄厉的哭叫声：“嬷嬷，我是清白的，我没有做过苟且之事！”
里面嬷嬷冷冷说道：“奴才可管不着您是怎样失了身子的，这些话让你父亲去跟万岁爷说去吧！来人，拉出去！”
二个身材粗壮的宫女将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少女从帷幕里拉了出来，少女涕泪横流，放声大哭却无人理会，被那二个宫女一路拉扯着带出了殿外。
此时人人自危，心中却明了，无论此女还是她的父亲，这一生的仕途前程，已是全毁了。
元氏两姐妹以及吕沅芷都在她的前面，出来时元氏两姐妹没有什么表情，脸颊却有些泛红，没有看元嘉径自走了。吕沅芷出来后却狠狠剜了元嘉一眼，倒也不敢说什么，被人引着出去了。
轮到元嘉，她深深呼了口气，迈进了黑色帷幕中。
里面有一张窄窄的床榻，旁边站着那名神色冷冽的年老嬷嬷，还有二名宫女，嬷嬷告诉她需要将全身衣物脱尽。元嘉有些难堪，她是真不习惯在陌生人面前宽衣解带，但在这里也只好强自镇定下来，微颤着双手缓缓将衣带解开。
身上不着片缕，虽是初夏，元嘉却忍不住微微发抖。
嬷嬷仔细看了她的身上各个部位，眼睛在她手臂上的伤痕上绕了几绕，疤痕很浅，几乎看不出来。她的眼睛在元嘉手上的名牌上扫了几眼，终于没有说什么，复又道：“小姐请躺在床上。”
元嘉躺好，二名宫女分开她的双腿，嬷嬷仔细看了她的下身，微微点了点头：“小姐请起。”
元嘉早已羞红双颊，觉得难堪至极。二名宫女上前替她将衣裳穿好，又将她送了出去。
元嘉长嘘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有太监将她引领到另一所偏殿，这里已等候了二十几名秀女，元氏姐妹与那吕沅芷也豁然在其中。元嘉进来以后，太监将她带到一个位置，奉上茶点，躬身说道：“小姐请先休息，稍后会有教养姑姑来的。”
元嘉点头谢过，也不理会众人，自己慢慢喝点茶水。她心里知道，初选，自己这就算是已经通过了。
正文 第十五章 夜遇
又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陆陆续续又进来了十几名秀女，姿容均是不俗。不多时，一个年纪在二十三、四岁的宫女走了进来，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众女。
那宫女容貌秀丽，态度不卑不亢，对着众女先福了福，很多聪慧的均已站了起来。
她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笑意，朗声说道：“奴婢佳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