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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大夫人转头看向稍露出喜色却不显得激动的冷幽茹,笑得合不拢嘴儿:“亲家,真是多谢你啊,生了个那么好的女儿!”能给姚家添丁,诸葛汐的诸多毛病一瞬间统统被抛诸脑后。
冷幽茹眉眼含笑,静谧了时光,连微风都仿佛放缓了流速,那声,亦幽冉似山涧一缕清风,带着透心的凉意,却又并不让人反感:“小汐的确是个好孩子,六年了总算为姚成绵延了子嗣,也算是了了我们一桩心事。”
姚大夫人对冷幽茹漠然的态度习以为常,在她看来,冷幽茹若是哪天热情似火那才是活见鬼了!她拍了拍大腿,笑道:“亲家讲话就是中听!就不知是哥儿还是姐儿?”
冷幽茹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淡笑着道:“自然是哥儿了。”
姚大夫人笑得眼睛都看不着了。
姚成猴急地往门外跑,姚大夫人忙拉住了他:“你做什么?”
“我去看看小汐!”姚成斩钉截铁道。
姚大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冷幽茹一眼,尔后放低了音量道:“别让我当着你岳母的面排揎你啊,产房重地,没清理干净之前男人不许进去!会影响运势的!”
姚成不悦了,小声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小汐生孩子辛苦,我没陪在旁边已经很对不起她了!现在生完了,怎么还不许我看她?”
姚大夫人咬咬牙:“总之不能去!别逼我发火!”
自打姚成住进镇北王府之后,姚大夫人便终日牵肠挂肚,唯恐镇北王府什么都紧着诸葛汐来,而忽略了姚成的喜好和感受,因为从前的她便是这般对待诸葛汐的,所以她暗暗告诫自己,如果诸葛汐再一次嫁入姚家,她一定待她视如己出,但凡姚成有的绝不少她那一份儿!起初,她也的确这么做了,甚至有一段时间把诸葛汐看得比姚成还重。但人的想法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在逆境中承诺,在顺境中履行,其效果只能大打折扣。
这让水玲珑想起了荀枫和她提过的一则要挟博弈。
有一个富商在酒楼里进餐时不小心卡了一根鱼刺,当即痛得血色全无。
好在酒楼里有一名医术高明的大夫,大夫提了个筹码,富商点头之后,大夫便给他实施了抢救。
富商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后,问向大夫:“你说,我该付给你多少钱?”而刚刚他们明明谈妥了的!
大夫是个好人,也是个聪明人,他明白抢救结束时,双方的谈判地位便立刻发生了转变,是以,他看了富商一眼,道:“刚才鱼刺还卡在喉咙里时你答应的价钱的一半,如何?”
姚大夫人便是这名卡了鱼刺的富商,而诸葛汐则是那名心地善良又不乏自知之明的大夫。过日子不是谈情说爱,太较真儿,苦的只能是自己。
水玲珑看了看冷幽茹,若把诸葛家比作那名富商,冷幽茹也能算作一名大夫,或许当她痛失骨肉之后,诸葛家给了她大量的承诺和忍让,但她认不清现实,日复一日地要求所有人像当初那般愧对于她,实际上大家根本做不到。是以,她越来越不满足,越来越觉着诸葛家欠了她……
冷幽茹是可悲的,但水玲珑不会因为冷幽茹的可悲便原谅冷幽茹的所作所为,就像她常说的,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谁伤了她想保护的人,甭管对方有多么悲天悯人的理由,她都会举着刀子冲过去。
思量间,林妈妈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太过激动的缘故,直直在门槛儿处摔了一跤,然,她仿佛不知道疼痛,只笑眯眯地道:“王妃,大夫人,是个哥儿呢!”
“哎哟喂!”姚大夫人的眼底光芒绽放,狠拍了拍呆怔的姚成,“姚家有后啦!哈哈……有后啦!”
冯晏颖垂下了头,心里微微失落,难道智哥儿和佟哥儿不是您的孙子吗?
姚成再也忍不住,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谁料,又是一声啼哭划破长空,众人一惊,很快,华容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恭喜大夫人!恭喜王妃!是一对哥儿!”
水玲珑看向了冷幽茹,只见她唇角浅笑、容色清雅,仿佛淡淡欢喜的样子,却不知内心是否真如表面所彰显的这般平静了。
冯晏颖掩面笑道:“大嫂真是好福气,疼一回便得了俩,我可是疼了两回呢!”
姚大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诸葛汐,却忽略了二儿媳,她放开姚成,行至冯晏颖身旁,拉过她的手和颜悦色道:“佟哥儿和智哥儿又添两个弟弟,咱们家可真真儿是热闹起来了!你大嫂要坐月子,我又得带蕙姐儿,府里的庶务就都辛苦你了。”
这是……把协理中馈的权力交给她?
冯晏颖先是一怔,尔后大喜:“多谢母亲的信任,我会尽量替母亲和大嫂分忧的。”
产房收拾干净后,众人进屋探望了一双小宝贝,诸葛汐耗尽体力,生完只看了宝贝们一眼便晕了过去,姚成顾不得和儿子们亲昵一番,便握将诸葛汐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看着她虚弱得陷入昏迷的模样,他心疼得鼻子一阵发酸,想着平日里那般坚强的人,一声声叫得撕心裂肺,他真觉得自己特混蛋!他怎么能让他的小汐经受这样的痛苦?他都想替她生!
暖烘烘的西厢内,姚大夫人和冷幽茹一人抱一个,姚大夫人逗着小猴子一般的老大:“哎哟,长得真俊!跟姚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亲家你说是不是?”
冷幽茹抱着老二,好似很喜欢、很怜爱,探出葱白手指摸了摸他紧闭的眼,和不知不自觉间会微微咧开,状似发笑的唇,一丝散漫笑意渐渐绽放在了她唇角,细细分辨,竟夹杂了意味不明的讥诮,却鲜有人读懂罢了:“是……很像、很像呢……”
水玲珑顺声望去,有一瞬的功夫,她仿佛看到了一堆森森白骨,披着华丽外衣,又画了精美的皮,但那双美丽的眸子没有丝毫生机,让人想起沉寂万年的古井,或是瘴气千载的雾林。
阴森……诡异!
“呵呵……”冷幽茹笑出了声,是对着水玲珑笑的,似在嘲笑她的怔愣。
水玲珑心中微骇,面上却跟着扬起一抹浅笑,她本就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冤魂,又何惧冷幽茹这个行走人间的厉鬼?
姚大夫人并未察觉到水玲珑和冷幽茹之间的暗涌,她权当冷幽茹是喜获外孙呢,她抱着老大亲了一口又一口,爱不释手!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晦暗难辨的波光,看向冯晏颖问道:“二少奶奶,不知董佳小姐的伤势好了没有?”
提起这个,姚大夫人便有了些许火气,董佳琳再不济也是姚府的表小姐,水玲珑却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把董佳琳逼得撞门甚至上吊,偏具体是什么事儿她又问不出来,因为董佳琳的脑子撞坏了!
冯晏颖揉了揉手里的帕子,看表情是有不悦的,但又在极力隐忍:“哦,没什么大碍了。”
冷幽茹看了看水玲珑,面向冯晏颖道:“到底是我这儿媳顽劣惹了董佳小姐,待会儿我亲自去探望一下她吧。”
水玲珑低头,很无所适从!
到底是诸葛汐的弟妹,姚大夫人不好多说什么,抱着两个小宝贝去往了姚老太君的倾竹院,水玲珑一并前往。
冷幽茹则随冯晏颖去了她的院子。
诸葛汐醒来时,姚成正好被老太君给叫去了,华容端了鸡汤入内,如释重负道:“大少奶奶,您可是醒了!”
诸葛汐摸了摸旁侧冰凉的床铺,心头一惊,道:“孩子呢?”
华容把汤放在床头柜上,扶着诸葛汐坐直身子,并在她身后垫了个厚厚的枕头,这才微笑着道:“大夫人和世子妃抱着两位小爷去倾竹院给老太君请安了,用篮子提着,又盖了棉絮,不会惊风的,您放心。”
诸葛汐又道:“大少爷呢?”
“大少爷也去了。”
“嗯。”诸葛汐发出一个微弱的鼻音,显然有点儿不放心。
华容搬了个杌子在床边坐下,端起碗,舀了一勺子粥送至诸葛汐唇边:“大少奶奶,罗妈妈说您饿得太久,第一顿先用点儿粥暖暖胃,让奴婢晚些时候再给您备丰盛些的膳食。”
诸葛汐的确饿了,乖乖地吃了一碗粥,还想吃,华容便盛了另一碗,诸葛汐喝了几口却又觉着特撑。
华容拿出帕子给诸葛汐擦了嘴,又用干毛巾拭去她身上粘腻的汗水,并换了身干净亵衣,诸葛汐犯困,躺下准备继续睡,华容抿抿唇,道出了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大少奶奶,您有没有想过您为何会早产?”
预产期是十二月,眼下才十一月初,提前了将近一个月!
虽然罗妈妈一再保证双生胎早产很正常,但华容的心里仍旧惴惴不安,尤其水玲珑检查了屋子里的东西后,哪怕没察觉到异常她也难以释怀。
诸葛汐的眼底泛起一丝警惕:“怎么?有哪儿不对劲?罗妈妈怎么说?”
华容加入了自己的主观想法,答道:“罗妈妈说有些双生胎早产是正常的,只是您这时间提前的也太多了些,罗妈妈毕竟在这行混了多年的,什么风浪和腌臜手段没见过?她只管接生,耳朵和嘴巴子却是死的。”
末了,怕诸葛汐不信,又加了一句,“世子妃也这么认为的。”
人的劣根性,容易偏信坏的东西,诸葛汐原本没多大感觉,此时也好像闻到了阴谋的气息,加上固元膏的元凶尚未查出,她就更加坐立难安了。她蹙眉道:“玲珑怎么说?”
华容把水玲珑检查日用物品和食品的事说了一遍:“……世子妃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夫,就算能认出寒性食物,却辨不出其中的猫腻,大少奶奶,您看咱们要不要把府里的大夫请来查探一番。”
诸葛汐犹豫片刻后点了点头:“嗯,请来看看。”
很快,华容便带着大夫去了诸葛汐原先的卧房,大夫仔细检查了屋子里的所有物品,包括柜子里的衣物和花瓶中的花卉也没放过,食品和日用品是安全的,但……碎花小枕出了问题!
大夫徐徐一叹:“枕头的棉絮里藏了夹竹桃,夹竹桃全株有毒,可致使流产或死胎,大少奶奶吉人天相只早产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华容将大夫的话如实禀报了诸葛汐,诸葛汐勃然变色!
那个碎花小枕头和床上用品都是她的嫁妆,而这些嫁妆……全部是由王妃准备的……
诸葛汐阖上眼眸,素手蓦然握成了拳头:“把世子妃叫来!”
冯晏颖的院子里,董佳琳安静地坐在下首处,一脸紧张,智哥儿和佟哥儿抢东西抓伤了佟哥儿的脸,冯晏颖忙着哄孩子去了,偌大的屋子便只剩冷幽茹和董佳琳。
董佳琳给冷幽茹奉了一杯茶,含羞带怯地道:“王妃请用茶。”
冷幽茹接过,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定着董佳琳的眉眼,似笑非笑地道:“上回你送了安郡王一个挂饰,我瞧着挺好看的,你能给我也做一个吗?”
董佳琳低垂着眉眼,很是诧异地道:“对不起王妃,我不记得我给安郡王做过什么样的挂饰了,要不,您喜欢什么款式派人送了花样子给我,我做好了给您送去。”
冷幽茹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董佳小姐别的不记得,一身好手艺却是半点儿没忘呢!”
董佳琳的眼神一闪,从容镇定道:“大夫说那些是做惯了的动作,就和吃饭走路一样,忘不掉的。”
冷幽茹依旧笑容淡淡:“董佳小姐不必和我解释得如此清楚,倒像是我怀疑你什么,或者你在遮掩什么似的。”
董佳琳埋在宽袖中的手抖了抖,含了一分委屈的口吻道:“我……我不是故意得罪世子妃的!表姐训斥过我了,说一定是我先得罪了世子妃,世子妃才会对我恶语相加……但王妃你相信我,我胆子这么小,当时肯定不是故意的……以后也不决不再发生类似的事了!请王妃恕罪!”
这便是说,她认为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