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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人信件非君子所为,但水玲珑从不已君子自居,是以,在枝繁瞠目结舌的表情下,水玲珑从容不迫地阅读完了姚馨予亲自写给老太君的书信。
原来,是冷薇的事曝光了。
水玲珑就纳闷了,距离冷薇之死已经过去将近一年,怎么等到现在才曝光?说实在的,她不是没想过揭发冷幽茹,可一分析冷家与诸葛家决裂的利弊,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冷幽茹可恶是可恶,却也着实可怜,尤其老太爷捏住了她的软肋,她已不能再为非作歹,那么自己没必要为了已经造成的伤害而去徒增更多的伤亡。如果报复的代价是玉石俱焚,重生初期的水玲珑或许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但现在有了丈夫、孩子,水玲珑更希望大家都幸福。
枝繁想不明白个中利害关系,倒是乐得眉飞色舞:“恶有恶报!老天爷惩罚得好!这回,王妃做的丑事被揭发,冷家肯定不再认她了!”
是啊,冷家老太太信里说得很明白,冷承坤挥剑刺向了冷幽茹,要找冷幽茹索命,结果王爷替她挨了一剑,生死未卜。以王爷的武功,明明可以制服冷承坤,带冷幽茹安然无恙地离开,却硬生生以血肉之躯受了这一剑,谁说不是在替冷幽茹赎罪?
冷薇和姚成的悲剧是冷幽茹一手策划的结果,但冷薇的死不能全部怪在冷幽茹的头上,冷幽茹只是给了冷薇一颗杀母留子的解药,也提醒过冷薇药性非常霸道,要三思而后行,是冷薇自己执意服了药物,临死前,冷薇也表示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同时,水玲珑毫不犹豫地相信,如果叫冷幽茹服下这样一颗药以换来琰儿的存活机会,冷幽茹也会义无反顾。
说不定,大家都认为冷幽茹是在杀冷薇,冷幽茹却觉得自己是帮了冷薇一个大忙呢。
水玲珑现在也懒得去管冷幽茹的初衷了,她只想知道时隔一年,这事儿又是怎么被发现的?钱妈妈早已被杖毙,服侍冷薇的丫鬟在经过盘问后全部发卖,冷薇的遗物当初是冷夫人亲自收拾的,没发现异常。
奇怪啊……
水玲珑将信件原封不动地装好,带着枝繁往主院的方向而去,就看见一名五十上下的妇人迎面走来,边走边四下寻着什么,水玲珑眨了眨眼,笑着问向来人:“你在找什么?”
崔妈妈闻声抬头,朝水玲珑看了过去,水玲珑穿着一件湖蓝色绣桂枝齐腰外赏,一条白底撒花烟罗裙,裙裾镶了圆润珍珠,在暗的背光处缓缓飘过,如一团优雅浮动的云,再看她发髻轻挽,无繁复首饰,只一支紫金东珠步摇,能用紫金,又如此年轻的妇人……应当就是世子妃了!
崔妈妈行了一礼:“世子妃吉祥!奴婢是冷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妈妈,姓崔。奴婢带了一封老太太的信给老太君,却不小心弄丢了,奴婢正在找呢!”
水玲珑稍稍侧目,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并温和地道:“我刚捡到一封信,崔妈妈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
崔妈妈的目光一动,双手接过信件,看了看后感激地福了福身子:“就是它了!多谢世子妃!”以世子妃的人品肯定不会拆信阅读的!即便阅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没打算瞒着王府的人。
水玲珑浅浅一笑:“不用谢。崔妈妈可是要去老太君的院子?往前一直走,右拐第三处院落便是老太君的天安居。”
崔妈妈就道:“奴婢刚从那儿来,二夫人说老太君歇下了,奴婢本打算请二夫人帮忙带信的,谁料信丢了!好在被世子妃捡到,省了奴婢一顿苦找。就不知能否请世子妃帮个忙,将信件带给老太君?”
二夫人?甄氏被打得遍体鳞伤,二十多年了连床都下不来,又怎么会跑出来游魂?况且王爷出了那样的事,老太君好像睡不着吧,晕过去也不至于,老太君没那么脆弱。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光,顿了顿,道:“没问题,交给我吧。”
崔妈妈又将信递了回去,水玲珑拿在手里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道:“哦,今儿赶巧碰到崔妈妈,我有个问题想问呢。”
“世子妃请说。”
水玲珑友好地道:“我刚听了消息,知道父王和母妃在冷家发生的事儿了,但具体情况不甚清楚,还请崔妈妈替我答疑解惑。”
崔妈妈听姚家人提过,要不是世子妃对冷薇实施了剖腹产手术,蕙姐儿是生不下来的,可以说,世子妃是蕙姐儿的救命恩人,世子妃问话,自己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崔妈妈叹了口气,答曰:“是以前服侍薇小姐的丫鬟,说薇小姐的死另有隐情,只要冷家给她足够的银两,她就把证据交给冷家。她说要不是她家里欠了太多债走投无路,她也不愿出来担这个被人灭口的风险。”
“那丫鬟你可认得?”水玲珑疑惑地问。
崔妈妈摇头:“她怕被灭口,谨慎得很,戴了斗笠。”
戴了斗笠?水玲珑狐疑地蹙了蹙眉,问道:“恕我直言,冷薇临死前的样子非比寻常,难道你们一直认为她的死是正常的?”
崔妈妈摇了摇头,眼底涌上一曾泪意:“薇小姐说她是吃了一种江湖郎中给的安胎药,所以才变成那个样子,与旁人无关。她那胎我们是知道的,大夫说根本保不住,最多五个月便要滑胎,我们一开始还纳闷呢,怎么胎儿突然就抱住了?她瞒着我们……直到最后一天……我们想阻止也来不及……”
水玲珑默默地听着,命枝繁给崔妈妈递了一方帕子。
崔妈妈含泪接过,擦了泪,接着道:“管家想着看她能拿出什么证据,如果没有证据就把她拖去见官,管家便给了她一笔银子,她交给管家一封信……就是姑奶奶写给冷薇的信……大家才知……那夺命的保胎药……是姑奶奶悄悄送过去的……姑奶奶骗她说可能有一些副作用,但具体什么姑奶奶不清楚,因为姑奶奶也没吃过……姑奶奶怎么能骗薇小姐服用这种药呢?可怜薇小姐临死前都在替姑奶奶做遮掩……姑奶奶真是……”
崔妈妈又气又心疼,气姑奶奶害了冷薇,但也心疼姑奶奶走火入魔全都是因为自身无法挽回的遭遇。
可能,有一些,有一些,可能……水玲珑不停咀嚼着这几个字:“确定是我母妃的笔迹吗?”
崔妈妈点头,痛心疾首道:“管家看着姑奶奶长大的,认得她笔迹,家主和老太太也都看过了,的确是姑***字。家主质问姑奶奶,姑奶奶……也没否认……但姑奶奶心里苦,她是太苦了才会犯糊涂……还请世子妃看在姑奶奶与世子爷的母子情分上,好生劝劝老太君,别对姑奶奶寒了心,也别……别发太大的火。”
这是怕老太君一怒之下赶冷幽茹出府,并状告冷承坤蓄意伤人吧!
按照大周律法,冷薇嫁入姚家,就是姚家的人,她的死有蹊跷也罢,没蹊跷也罢,姚家人不告上衙门,冷幽茹便相安无事;况且那丫鬟连卖消息都没露面,自然也不会跑到衙门作证,缺乏证据,告不倒冷幽茹。
冷承坤这边不同,诸葛流云遇刺,多少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老太君要是一怒之下将冷承坤送进衙门,冷承坤这杀人未遂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再往深处想一点,扳倒冷家,如今便是最好的机会。
其实这事儿老太君做不得主,主要还得看王爷和老太爷的意思,但水玲珑估摸着,他们两个都不会状告冷承坤。
水玲珑想起另外一件事,又道:“我二婶今天穿的缎子很好看,我想买一匹请人给母妃做一套,但我一时又想不起来去哪里买,崔妈妈有合适的意见吗?”水玲珑眉眼含笑地问,很孝顺王妃的样子!
但凡是对姑奶奶好的事儿崔妈妈都会不遗余力去做,养母不及生母大,世子爷尽管并非姑奶奶亲生,可这么多年的母子感情也不是假的,世子妃孝敬姑奶奶,她焉有不信的道理?
崔妈妈和善地道:“您说的是淡紫色阮烟罗吗?说到阮烟罗,最好的自然是锦和布庄了。”
淡紫色阮烟罗?
枝繁的眉心一跳,这不是……
水玲珑的眼神闪了闪,笑道:“多谢崔妈妈。”
“不敢当。奴婢先行告退了。”
崔妈妈走后,枝繁捂住嘴,诧异得瞪大了眸子:“大小姐,二夫人瘫在床上,好像不能出来啊……那个什么阮烟罗……淡紫色阮烟罗要是奴婢没记错的话,是夫人穿的,夫人干嘛谎称自己是二夫人?”
水玲珑掸了掸手里的信,漫不经心道:“谎称不至于。你没瞧崔妈妈的精明劲儿吗?八成是自己猜的,夫人不好反驳,便只能将错就错了。总不能说,哎!我是王爷的元配!府里可没这样公布夫人的身份!”
枝繁支支吾吾,有些消化不了:“是……是吗?”
水玲珑望了一眼崔妈妈离去的背影,又摸了摸余温未除的信,希望是她想多了。
水玲珑去主院探望诸葛流云,余伯告诉她王爷和王妃歇下了,请她明日再来。
水玲珑又去天安居看了老太君,老太君哭得天昏地暗,水玲珑将信件转交给她,她看也不看就丢进了火盆,在看她看来,冷家的行为不可原谅!谁伤害她儿子都罪无可恕!
水玲珑宽慰了老太君一番,老太君强打着精神抹了泪,道:“你的孝心我晓得,你也早些回去歇息,你亲自带孩子诸多辛苦,府里的事儿你甭操心,注意身子。”
末了,又叫萍儿装了了好些补品和婴儿衣裳给水玲珑。原以为姐儿活不了几天的,没想到慢慢长啊长的,竟也有了四斤。反倒是玲珑这孩子,瘦得叫人心疼,“晚上扛不住也别硬撑,小钰是孩子他爹,该他担的责任一点儿不许少了!当年我在军营里生孩子,你爷爷白天练兵,晚上换尿片,不也过来了?男人的身子比女人壮实,你别舍不得使唤小钰,知道吗?”
老太爷那么大男子主义的人竟也给诸葛流云换过尿片?水玲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眼神儿贼亮贼亮,尔后心中淌过暖流,抱着老太君的胳膊蹭啊蹭:“奶奶真好。”
比上官茜好,起码不重男轻女,也不一味偏袒诸葛钰,或许不是不偏袒,却选择放在心里。
而老太君越叫她使唤诸葛钰,她反而越舍不得了。
这才是高手哇!
回了紫藤院,水玲珑给孩子们洗澡,姐儿有些不新鲜,洗到一半便“嗯嗯啊啊”地哭了起来,兄妹俩仿佛有感应似的,姐儿哭,哥儿也跟着哭,顿时,屋里炸开了锅。
秋三娘问是否喂喂小主子,水玲珑摇头,两刻钟前喂过,他们肚子肯定不饿,再者,洗完澡后便要做抚触,在那之前不宜喂奶。
俩孩子这回好似统一了阵营似的,非得与水玲珑争出长短,哥儿的哭声之嘹亮,把在墨荷院小厨房做夜宵的钟妈妈都给惊来了。
钟妈妈连围裙都来不及脱,火急火燎地打了帘子进来,焦急地问:“哥儿和姐儿怎么了?哭这么久?”
水玲珑和秋三娘已将孩子们放在铺了毛巾的软榻上,水玲珑给姐儿穿着衣服,另一边,秋三娘帮哥儿穿。
水玲珑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闹脾气呢。”
“喂喂奶就好了,瞧姐儿和哥儿哭得多难受。”钟妈妈和秋三娘给出了一样的意见。
一岁之前,母乳是万能的,孩子不论是疼了、饿了、渴了还是郁闷了,都能在吃奶时得到极大的心理和生理满足感。但水玲珑坚定坚信,得适当推迟孩子的满足感,也得让他们意识到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和她斗是绝对不现实的。
水玲珑没采纳钟妈妈的意见,待到哥儿和姐儿都哭哭啼啼地穿好衣裳后,捧起话本在一旁看了起来。
哥儿和姐儿放声大哭,小脸皱成一团,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枝繁和叶茂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