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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半个时辰后,枝繁一脸困惑地走了进来,对,就是困惑,而且是困惑极了。她福了福身子:“大小姐。”
水玲珑正在书写孩子们的成长日志,停下笔,指了指桌上的冰镇酸梅汤:“先喝点酸梅汤解暑。”
枝繁心中感动,捧起酸梅汤咕噜咕噜喝完,整个人神清气爽,她放下碗,将遇到的事儿娓娓道来:“奴婢赶到湘兰院附近时,就看到几名下人抬着一顶软轿软轿上躺了人,神色匆匆地往后山的方向走,旁边跟着一名穿褐色褙子、棕色襦裙的妈妈,头上戴了一对镶金并珍珠的银簪子,耳环是金的,手上的镯子也是金的,奴婢斗胆猜,她便是上回咱们瞧见的于妈妈。”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示意枝繁继续往下说。
枝繁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很谨慎地道:“奴婢便悄悄地跟了上去,想知道她们去后山到底想做什么!结果,您猜奴婢发现什么了?”
这丫头,讲故事还懂引人入胜这一招了。水玲珑心情不错,便配合她露出了好奇的神色:“你发现什么了?”
枝繁得到了水玲珑的回应,信心倍增,绘声绘色地道:“她们不是进后山的林子,也不是进后山的院子,而是去了世子爷的寒池!”
寒池是诸葛钰用来练内功用的,她们跑去做什么?水玲珑狐疑地挑了挑眉!
枝繁讲了会儿话又有些口渴,吞了吞口水,决定不再兜圈子了,神色一肃,道:“她们是直接抬着轿子进去的,奴婢没看清轿子上到底躺着谁,奴婢索性转头去了湘兰院。奴婢与甄二夫人身边的银珠关系不错,就直言问了她。银珠说,来者是喀什庆的贵人,也是上官家的亲戚,名叫上官文鸢,很年轻的一名小姐。”
这么说,应该是诸葛钰的表妹了。
上官虹出身长房,上官茜和上官燕出身二房,就不知文鸢到底来自哪一房。
“启禀世子爷,世子妃,我医术浅陋,实在控制不住对方的病情,那病来势汹汹,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这是胡大夫的原话。
难道……是文鸢得了什么病,会定期发作,如果诸葛钰不救她,她就必须通过泡寒池来压制缓解?
可既然是表妹,诸葛钰又为何不救?
水玲珑眼底的惑色更深!
枝繁也想问得更详细,奈何银珠不是流珠,她知道的信息有限。
……
王府门口,一名带着斗笠、穿着灰衣僧服的男子举眸望天,面纱遮了他脸,只有呼吸吹着面纱,引起一阵阵细微的浮动。
男子望了一眼王府上空徐徐流动的红光,“咦”了一声,犹记得上回他路过此处时,整座王府都被黑气笼罩,只有一股封邑之贵的金光冲透黑气,连接了苍穹九霄,才不至于令王府气数耗尽。但那道金光只能维持一部分鸿运,却不能抵消王府的厄运,就不知是哪个与诸葛家有姻缘的女子替王府挡了劫。
改气运者,以阳寿抵之。
清幽院内,冷幽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岑儿急得团团转,诸葛流云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到底怎么回事儿?”
岑儿行了一礼,将昨晚的状况如实说了一遍:“……就是王爷您一走,王妃便问奴婢前一晚的垃圾倒哪儿了,能不能找回来,奴婢告诉王妃垃圾在早上就被收走且那时已经焚烧了,然后,然后王妃……晕倒,一直到现在都没醒过来……这都一夜加一个早上了……奴婢起先以为王妃是睡得沉,叫了老半天都没反应才确定王妃是真的昏迷了。奴婢伺候王妃六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诸葛流云双手负于身后,在屋子里踱了一个来回,若有所思地看了冷幽茹一眼,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却没在这个节骨眼儿与她计较:“去把胡大夫请来!”
“哦,是!”岑儿长吁一口气,她不是没想过请胡大夫或世子爷,偏世子爷不在府里,胡大夫又在湘兰院忙得抽不开身,她一奴才没法儿越过主子们下达命令,现在有了王爷的口谕,一切便好办多了。
诸葛钰从军机处回来,下了马车便看到一名带发修行的僧人望着王府上空发呆,这人……他怎么觉得有点儿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
哪儿呢?
诸葛钰冥思苦想,顺带着将和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忽而,一道思绪闪过脑海!
“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施主杀孽太多,煞气过重,冲散了命里的姻缘,一连失去三任未婚妻,若非前世偶然有恩于封邑之贵之人,今生也只能是个孤家寡人罢了!”
“你这老秃驴,少啰嗦废话!什么封邑之贵之人,什么煞气?与我有什么关系?那人袭击朝廷货物,属于劫匪流寇,按律当诛!你阻止我办案,等同于共犯!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还是留着去衙门和官差好好说吧!”
“杀罪犯没错,但如果杀他的后果是引起更多无辜的百姓丧生,那么施主就犯下了一场滔天罪孽!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有恶报。我能站在这里阻止施主的杀孽,也间接源自施主前世种下的善果。”
“杀了他是为民除害!怎么会引起更多无辜的百姓丧生?别以为讲什么‘前世今生’装神棍我就能绕了你!”
“前世一劫已过,今生切忌,勿再滥杀无辜、殃及无辜,否则会徒增你的煞气,也徒增王府煞气。”
这不正是上回阻止他追杀荀枫的特种兵的和尚吗?一开始他认为他是一名神棍来着,后面玲珑告诉他,被和尚放跑的特种兵身上注射了RI高传染性病毒,他若真杀了,势必引起一场不小的瘟疫,他才终于庆幸自己遇到了那名和尚。
诸葛钰从容地行至男子身边,礼貌地打了招呼:“大师,您在看什么?”
男子根本没拿眼瞧诸葛钰,却说道:“许久不见,长进不少,一身浩然正气。”
竟如此轻松便认出他来!他好像……就没看他一眼吧!难不成他脑子后边儿长了眼睛?妖僧!心里这样惊叹,面子上诸葛钰却不敢有所怠慢:“大师可否告知于我,您在看什么?”
男子语气如常道:“看你们王府的运势。”
“王府……运势如何?”诸葛钰诚心相问。
“很好,目前。”男子淡淡地回答。
“那曾经不好?以后也不行?”诸葛钰追问。
男子就道:“有人替你们转了运。”没直接回到诸葛钰的问题!
诸葛钰浓眉微蹙:“谁替王府转了运?”
“和王府有姻缘的女子。”男子面无表情地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带我进去转转。”
岑儿急急忙忙地去了湘兰院,是银珠接见的她,她道明来意后,银珠无比惋惜地叹道:“你呀你,真是来晚了一步!表小姐刚刚发作去了寒池,于妈妈怕表小姐出什么意外,回头便差人将胡大夫请了过去!现在他们一行人全在寒池呢!要不……你去寒池看看?”
只能这样了。
岑儿心急如焚,连道谢都忘了说,转身便离去。
银珠皱了皱眉,王妃身边儿的丫鬟就是架子大!还是世子妃院子里的人亲切!哼,府里如今谁不知道王妃不是世子爷生母?等世子爷继承王位,王妃就呆一边儿哭去吧!
银珠心里骂骂咧咧之际,一道伟岸的身影打眼前一晃而过,她连看都没看清,本能地便屈下了双膝。
流风拦住了岑儿的路:“你刚刚说什么?王妃怎么了?”
岑儿行了一礼,焦急道:“回二爷的话,王妃昏迷了,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醒……”
流风的眉心一跳,脸色惨白惨白了:“这样,胡大夫那边我去叫,对方也是人命关天不一定叫得动,你现在赶紧出府去最近的药房请一名大夫回来!”
岑儿点头如捣蒜:“是是是!二爷的建议极好,就照二爷说的办!”
二人分道扬镳,各自朝预定的地点飞奔而去。
上官虹在廊下“欣赏”完这一幕,气得脸都绿了!
绪阳伤得这么重,叫他陪绪阳玩一会儿,他倒好,撇下自己儿子,盯着日头替那个狐狸精劳苦奔波!
诸葛流风,你真的好过分!
“大师,您要去哪儿?”诸葛钰将男子领进王府后,男子望着上空,一路横冲直撞便朝清幽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是内宅,他一和尚难不成要跑王妃的院子?
诸葛钰无法任由一名和尚惊扰了冷幽茹的安宁,尽管冷幽茹信佛,可这也有些讲不通,他又不是真的剃了光头:“大师!大师!恕我直言,这里是内宅,我请您去花厅一坐,如何?”
男子顿住脚步,清冽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面纱落进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里,诸葛钰的神色一僵,浑身都陷入了冰凉,但他没有立刻被男子的气势所慑,他的瞳仁一缩,一股更浩瀚的冰锐之气直直冲向了男子。
男子是何表情诸葛钰看不清,但男子撇过了脸:“改气运者,以阳寿抵之,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替王府挡了劫吗?”
诸葛钰一噎,男子已越过他,朝前方走去。
诸葛钰回神,抬眸望向清幽院,那里是母妃的住处,难道……母妃为王妃耗掉阳寿了?
心口一震,诸葛钰迈步追上了男子,却与匆匆出府的岑儿遇上。
岑儿一见对方是世子爷,喜得差点儿跳了起来,她恭敬地行了一礼,含泪道:“世子爷万福金安!世子爷,您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奴婢正要去请大夫呢!王妃……王妃她出事了!”
几乎是岑儿话音刚落,诸葛钰便飞一般地冲向了前方。
他承认他埋怨过冷幽茹,埋怨那么美丽温柔的她为什么不肯多抱他一下,多亲一下;也埋怨过变得心狠手辣的他一连杀掉他三人未婚妻;更埋怨她在除开他之外又对他的亲人下手……
可再怎么埋怨,他也无法真的否定掉十七年的母子情意。
此时听闻她出事,他很紧张……
诸葛流云握着王妃的手,一筹莫展,他尝试着唤她的名字,但她毫无反应,他也掐了她人中,用冷帕子敷了她额头……无济于事!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切掉了一块边角,空落落的……
“母妃!”
诸葛钰人未到声先至,诸葛流云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站起身说道:“小钰你快进来!给你母妃把把脉!”
诸葛钰掀了帘子入内,视线触及之处,是冷幽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他的心又是一震,却没沉迷于各种负面情绪中,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拉起冷幽茹的、被诸葛流云握得发热的手,三指搭上了她脉搏。
片刻后,诸葛钰勃然变色!
“怎么样了?你母妃她……到底……怎么了?”看着儿子突然大变的脸色,诸葛流云觉得自己连盘问的底气都不足了。
“母妃她……”诸葛钰正要回答,珠帘被一股刚猛的劲风掀起,紧接着,男子阔步而入。
诸葛流云倏然起身,一脸警惕地瞪着带斗笠遮住脸,露出发髻,似寻常男子却又穿着灰色僧服的他,沉声道:“你是谁?怎么能肆意闯进王府的内宅?”
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压根儿不想回答,男子闭紧了嘴巴子,只是脑袋左右晃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诸葛流云本就情绪不佳,此时又不知从哪儿杀出一名假和尚,他抬掌便要出招,诸葛钰及时出言制止:“父王!他是我请来的大师!也是我许他进院子的,你别生气!”
喀什庆的人不信佛,但在大周,客随主便偶尔走走大周人的过场,譬如请高僧算算生辰八字,不然,没法子和大周人缔结良缘。是以,诸葛流云与和尚们是有所接触的,听了诸葛钰的话,他收招,却拉下帐幔,将冷幽茹罩在了里边。
诸葛钰没理举止怪异的和尚,而是对诸葛流云笑了笑,道:“父王,母妃有喜了!”
男子左看右看,频频摇头,最终锁定了一尊摆在多宝格上的白玉观音,一股蓬勃的生命力扑面而来,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