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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孙将军笑逐颜开，“愿闻其详。”
钱铭清了清嗓子，“我赞成史小姐的决定，同样不支持自己人打自己人。外人的力量再强大，都不足以把我们拆散，难道要内部残杀，使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孙将军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浣娘抖了一下，立马便恢复平静。
“你当你们是谁？国家大事哪轮得到你们插手！你们还不够资格，难道上面做决定还要征求你们的同意吗？笑话！”
“既然是笑话，刚才的一番话我就权当将军没说过，不——送——”
孙将军被浣娘噎得只能不停地喝水，史家林在一旁劝着他。
“好，好！”他看看浣娘，又看看钱铭，拂袖而去。
史家林在后面追着他。
浣娘不以为然地冲钱铭笑了笑，钱铭也轻笑了下，说道：“你的胆子可真大。”
“你的胆子也不小啊。”浣娘打趣地说着。
钱铭走到窗边，推开窗，“下雪了，快来看。”
“嗯，”他们一同趴在窗台上，“今年下的雪可真多啊！”
“雪多了好，瑞雪兆丰年嘛！”
浣娘心想：来年会是怎样呢？就算粮食收成很好又能怎样呢？战争摧残了一切，还会有平静的生活吗？会是钱铭口中的丰年吗？
她把手送到窗外，慢慢闭上眼睛，任凭冬风灌进衣袖中，任凭雪花落在指尖，瞬间便融化了。
钱铭看着她笑着，看着她苍白的脸渐渐和这白色的雪融为一体。这些天，她消瘦了不少。时光把她打磨地越来越像一颗闪闪发光的珍珠了。
“哎。”
“怎么了？”浣娘睁开眼问。
钱铭把头探出窗子，“刚才好像看见芜儿了。”
浣娘也把头伸出来，向街道上左右看了看，“估计是看错了吧。”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
雪花，浣娘，钱铭，窗子，构成了路人眼中一道美丽的风景。
第五十九章 挣扎
更新时间201342 10：27：56 字数：2085
在雪落和雪化的过程中，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慢到浣娘以为时间停止了，慢到她想要察觉自己的呼吸声都是那么艰难。
生活仅仅平静了四天的时间，就连这仅有的平静也只是表面的平静罢了。
四天后，孙将军主动提出要和浣娘见面，这话是由史家林传过来的。
“二妹，你也该收敛一下你的脾气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话是该说的，什么话是不该说的。我只知道我想说些什么和我应该说些什么。”浣娘盯着史家林。
“你变了。”他避开眼睛。
“不是我变了，大哥，是你变了。现在的你完全和半年前的不一样了，原来……”
“够了！不要再和我讲原来了。过去的时间还会再回来吗！”
浣娘笑了下，点着头，“是，不会回来了。过去的时光——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比史家林更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如果逝去的时光还能再回来的话，碧儿和小伍就不会离开自己了。她宁愿用自己一辈子的自由来换回他们的性命。但一切还会回来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早晨清冷的空气，转身回屋去，“就明天吧，这雪……”她回头望了一下，“明天应该可以化。”
喧闹是可怕的，安静却比它更可怕。
大家坐在史家的厅堂里，都沉默着。
孙将军耷拉着脸，史家林谨慎地看着他脸色的变化。
钱铭没有陪浣娘来，所以看上去，她像是孤身一人一样。其实，也就是孤身一人。
“史小姐，还没有想通吗？”
浣娘抬起眉眼，“我需要想通什么吗？还请将军指教。”
“你……”
“将军，别生气，我二妹她，她……”
“她什么？你还要替她辩解，这都已经过去五天了！”
史家林拼命点着头，“我会好好把道理讲给家妹听的，还请将军再给我几天时间。”
孙将军看起来今天心情不错，他站起来，史家林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他的腮帮子移动了几下，然后瞥了浣娘一眼，在宪兵的簇拥下离开了。
浣娘看到他走了，也准备走。
“二妹，我们说几句话。”
“我们？我们有什么好说的吗？”她笑着。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命令地说。
浣娘向他面前走近几步，“有什么话还请大哥明白告诉。”
“你一定要和我用这口气说话吗？”
“没事我就走了。”
“哎——二妹！”
浣娘不耐烦地再次转过头来，“大哥，有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孙将军已经答应不再为难史家了，只是……”他目光闪烁地看着浣娘。
“什么条件。”她爽快地问。
“他要……他要芜儿给他做小妾。”
“你说什么？芜儿？”浣娘大笑着，“他怎么会认得芜儿。”
“前几日，我们第一次见面，他离开酒楼时，正好撞上了芜儿，他问我那是谁，我就说是你的义妹。”
“呵！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是不是我安排的有那么重要吗？总之，芜儿只要答应了，咱们史家这次就可以逃过这一劫了。”
浣娘看着头顶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扬，“你还是人吗？她是你的亲妹妹，芜儿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忍心她去做别人的妾！”
“我才不管是谁，只要有人妨碍到我们，我都会把他清除干净的，”他握紧了浣娘的手腕，“你放心，我不会放过孙启的，他这么欺负你，欺负我们家，我一定找机会……”
史家林漆黑的瞳孔被浣娘怪异的笑声打断。
“大哥，我以前可真是小看了你了。你这里——”浣娘用手指抵住他的胸口，“还是肉做的吗？”
史家林顺势拉住了浣娘的手，“二妹，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二妹！”
“为了我？为了我，你杀人，陷害人，连自己亲生的妹妹都不放过，我为什么要承受你这么多的爱，你这沾满别人鲜血的爱我承受不起。”
“啪”的一声浣娘感到自己的右脸火辣辣的，动手的人是小雨。
又是“啪”的一声，史家林狠狠甩在了小雨的脸上，她一下就摔倒在地上。
“大少爷。”小雨用一副委屈的表情望着史家林。
“你算什么东西！连小姐都敢打！给我滚！”史家林发疯似的冲着小雨大喊，回过头来，又温柔地看着浣娘，“没事吧？”他想摸一下浣娘的脸，却被她一下挡回去了。
“大哥，二姐？”史云强看到浣娘就跑了过来，“二姐，这些天你都去哪了？你不在，连和我玩的人都没有了。”他摇着浣娘撒娇地说。
浣娘笑着抚摸他的头，“云弟，都多大了，还让二姐陪你玩。”
“我不管多大了，二姐都永远是我的二姐，都要陪我玩。”
“好好，我们去你房间玩吧——那件事情想也别想，我不会同意的。”她冷冷地塞给史家林一句话，就拉着史云强去了他的房间。
那天晚上，从史家走回钱家的路上，浣娘突然想起了刘希夷的一首诗：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
洛阳女儿好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已见松柏催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古人无复洛城来，今人还对落花风。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浣娘记起这首诗是自己很小的时候周婉讲给自己听的。那时周婉说宋之问曾想把这首诗夺为己有，同刘希夷商量，但他不同意，于是宋之问派人用装土的大袋子把他压死了，死时还不到三十岁。这个故事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但在浣娘脑中印象却特别深。
突然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一方面感叹世事沧桑的变化，另一方面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浣娘在失去了碧儿和小伍后，实在没有任何心力接受任何打击了，她觉得自己已经承受地够多了，她希望一切快些过去，希望第二天一睁开眼，她就可以在一个世外桃源似的世界，过着平静与世无争的生活。
只是，现实中不存在世外桃源，它是人们心中一个永远也追求不到的梦想。
第六十章 芜儿
更新时间201343 12：42：26 字数：2125
这些天来浣娘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在心里暗自安慰自己，一切都不过是清冷的冬季带给她的幻觉罢了，不会成真的。
安慰自己的那一刻，她总是抿着笑容，憨态可掬地坐在插满梅花的窗前，对着天空遐想，对着压满梅枝的雪花遐想。
这一世的温暖，好像稍纵即逝的彩虹一样，滑过她的心。
那天早晨还是阳光充足，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浣娘从书页中抬起头，看着这变化莫测的天空，想着，该要掌灯了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屋外响起，浣娘收回自己的思绪。
仍旧徘徊在书桌前的浣娘看见脸色苍白的钱铭，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芜儿？
“芜儿，芜儿她……”
浣娘一个箭步走过去，“芜儿怎么了？啊？说话呀！”
“刚才有人来报，说看到一个女子失足跌落在江中了，只是……只是不确定是不是……”
“我去看看！”浣娘说着就朝门外走去。
钱铭拦住了她，“不要去了，是不是她，很快……就会知道了。你……会被吓着的。”
浣娘不顾他的阻拦，执意向外面冲。
钱铭在后面追着她。
到了，到了，马上就到了……
芜儿，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呀！千万要好好活着！
一群人围住，在江边。
浣娘瞳孔放大，放慢了脚步，浑身被汗水浸湿了。
她拨开层层人群，滚烫的眼泪喷涌而出。
她慢慢蹲下来，抚摸着芜儿被湖水泡得有些肿胀的脸。她穿的衣服还是自己几日前去看她时给她买的。碧绿色的绸子上绣着活泼的蜻蜓。当时，芜儿说她很喜欢这件衣服，说一定要在最重要的时候拿来穿。
碧绿色绸子上的蜻蜓扭曲了，但还是摆动着自己沾满泪水的翅膀。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下来，一会儿，便渐渐散去。
浣娘失声痛哭起来，没有人可以体会得到她那时的心情。她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死掉了，因为她好像又看见了碧儿和小伍。他们的灵魂徘徊在芜儿身边，始终不愿意离去。
浣娘捂住脸，“对不起，对不起……芜儿——碧儿——小林子——你们回来呀！”
钱铭沉默地站在浣娘背后，他几次想要抬起手安慰她，但都犹豫地收了回去。
他陪着她一起悲伤，他不想打扰她的悲伤。
浣娘把芜儿从地上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怀里。她的身体已经僵硬，冰冷，是已经消逝的生命。
“啊——”浣娘对着苍天大吼一声，但这还不够，还差得多。她胸膛急促地喘息着，带动芜儿的脑袋，泪水点点滴落在她白净的脸上，没有任何涟漪。
从中午一直跪到傍晚，钱铭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她已经站不起来了。
浣娘把芜儿安葬在碧儿和小伍的墓碑旁，晚风吹过，撩起泛黄的发丝，肆意拍打在脸上，好像什么小动物的触角一样。
浣娘从怀中掏出芜儿的绝笔信，这封信是事发当日钱铭从芜儿家中找到的。
这几天以来，浣娘看了无数遍，现在，她还是把它拿出来，松开手，让它随风一起飘向远方。在浣娘看来，那封信好像是芜儿的灵魂一样，如今，她终于得到了自由。这个和自己一样渴望美好生活，向往自由的小妹妹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孙将军对这件事毫不问津，对外声称这完全是一次意外。但城中还是议论纷纷。
最后，这件事情不了了之了。任何新鲜的话题在人们心中的保存期限都不会超过二十天。
随着这件事情的不了了之，孙将军要求史家出资的事情也不了了之了。这一切都是芜儿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