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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吧。”我歪在软榻上,并不打算起身相迎,如若不是他们,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所谓的公主!如何又成了他那所谓的妹妹!
“微臣,见过公主。”年过五旬,依旧健硕,诗府的掌舵者啊……
“诗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本公主受不起。”我冷硬的话语有些客气,送我入宫,不过是为了和亲,不是娶我啊。
“诗雪,不要任性,娘也不想这么做,只府里三个丫头,你虽年幼,却最是聪明伶俐,善于机变,大王当初选你,也是情理之中啊!”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似乎是真心心疼我自幼无亲生父母从旁教养,演得真好。
“本公主的事,无需诗夫人指教,若有心思,不如在家耐心地相夫教子才是,如此,才对得起诗夫人在外贤良淑德的美名啊,您说呢,诗大人?”我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聪明伶俐?也许吧,无非是大姐二姐乃他前任夫人所生,送她们入宫远嫁和亲,诗夫人怕是要落个后母不待见她的骂名。
“臣此次入宫是想告知公主,银暝楚弈已在别馆歇下,公主好生准备。”诗大人无奈地低头敛声,只是毫不掩饰地表明此次入宫的目的,一身的官服体贴服身,这官服,已是二十年前的旧样了,不知为何,任朝中官服如何变化,他始终不愿脱下。
“本公主早已知晓,无需诗大人操心。”我的声音渐渐转冷,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香袖,本公主累了,送客。”
迷糊间只听见香袖的声音透过重重帘幔传来:“诗大人,诗夫人,奴婢派人送二位出宫吧。”陷入沉睡之中。
梦里依旧是那年他赞了一句:“诗府三小姐果然不同寻常。”于那时,我便迷失在他那不太明显的一抹微笑中。于是一月后,进宫的旨意便到了诗府,那只是为了和亲啊,慕醉当时初初继位,他的实力不如南昭王,只能靠和亲拉拢楚弈。
我虽倾心慕醉,但心里却无比清楚,他不如一个民间的俗世男子,自然也比不上待我至真的冥隐等人。
“诗雪,诗雪……”耳边他的声音清冽如酒,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他如玉的面庞,仿佛还是八岁时,他意气风发的找到爹爹:“老师,本王希望向诗雪提亲。”仅仅这一句,便让我兴奋地不知所措,但他的下一句却让我如临深渊:“银暝楚弈是个不可多得的男子,风姿世间无双,与诗雪是天作之合。”
呵呵,风姿世间无双那又如何,入了我的眼的是你慕醉啊!天作之合?我不爱他,何来的天作之合?他不是来娶我的啊,不是啊……
当年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我,让我清醒过来,转而卸下脸上的悲伤,换上如画的笑颜,“不知大王驾临倾云殿,所为何事?”
“醒了,”他不着痕迹地起身,语气依旧清冽,若非有事需要谋划,他又怎会踏足这倾云殿?“今天,楚弈到了。”
“嗯。”我缓步走到窗前,庭院里的红梅甚至连花苞都还没有,更遑论开花了,我知道,楚弈来了意味着什么,也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
“你今晚好好准备一下,本应你及笄那年便送你走,但念在你尚年幼,才多留了一年,你……”他终究是说出来了,终究是要把我送走了,终究是……不要我了。不知几时,窗外的雪花又开始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如阳春三月的琼花,但是我分外清楚,正值隆冬,何来的阳春三月。
“诗雪明白,只是现下累了,不知大王能否容诗雪小憩片刻?”我不待他答话,径直回到床上,背过身躺下。
直到听到他转身离去的脚步声,我才轻舒了口气,“慕醉,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那句‘甚好’让我欢喜了多久?当然我知道说这些也没用,我只问你一句,你在这么些年里,有没有一丝一毫地爱过我,有没有?”三年前的话语依旧回响在耳边,那时他从外面带回她已有半年,终日柔情蜜意。我终于忍受不住跑去质问他,结果只是换来一句:“把规矩都抛到脑后了么?身为烈夙公主,如此行径与山野村姑有何区别?”我之于他只是一枚棋子,一块垫脚石啊,怎敢奢求?
我命香袖备水,脑子里却将这八年来的点点滴滴在脑子里放映了一遍,原来就算是影阁阁主,名动天下的医仙,琴后殇氏,他也是不爱我的。
香袖匆忙走进来的时候,水已经凉的我哆嗦,“公主,怎么水凉了也不知会奴婢一声,感了风寒怎生是好?”香袖将我扶出池子,立刻有侍女将袍子裹在我身上,身上的水珠沾湿了袍子,一阵冷风吹过,我不可自抑地颤抖,“还不去把窗户关上,一个个地都皮痒了是不是?”香袖扯过一旁屏风上的紫貂裘,“公主,您快更衣吧,着凉了就不好了。”
我摇摇头,示意她我没事,“派人去看看楚弈是何时到达烈夙王宫的?”挥手将其他人屏退,又吩咐道:“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否则后果自负。”
香袖服侍我更衣,我低眉瞧见她脸上的不快,知她是因为这一身火红色的百花曳地裙,:“公主,您以前不是不爱这艳红么,怎么……”她一边系着繁琐的宫绦,一边抱怨着。
“香袖,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我拂着水袖,皱眉看着铜镜中的妍丽容颜,这么一张脸,生来就是要祸乱天下的,也难怪他会这么做,若我是他,想必会做的比这更过分吧。
第四章 苍茫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
莲步轻移,发髻上的珊瑚珠排串步摇摇晃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缓步向南昭殿走去,只剩缠枝牡丹翠叶熏炉里的香气慢慢飘散在冰冷的倾云殿里。
许是因为楚弈的到来,这冰冷的王宫似乎多了点人气,不像以往。
“哟,这不是悠舒公主吗?”怎么遇上她了呢?
“容贵妃有何事?”我心中烦闷,无意与她过多纠缠,只稍稍退后半步,以袖掩鼻,试图阻挡那股子惑人的脂粉味。
“听说楚王今日已到,想必以后是见不到公主了,本宫怎能不多瞧瞧公主呢?”她笑得无所顾忌,其实,若非是对立的情状,我想我是羡慕容贵妃的,那般肆意畅快的活着。
“悠舒当真觉得受宠若惊,娘娘若是无事,那悠舒要去南昭殿了,让大王久等就是悠舒的罪过了。”我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带着香袖离开。容贵妃虽不为王后,但终究有个势力庞大的慕容家做她的支撑,那慕醉这王真是不容易当啊。
“公主,派去的人已回来了,楚王称不会忘记的。”香袖的眸中荡出了一抹哀伤的神色,“公主……”
“香袖,快到了。”我隐隐约约地听见南昭殿的丝竹声飘来,透过夜风,不那么真切,迷迷蒙蒙的,勾人心肠。
“公主,不要……”香袖忍着泪水试图揪住我的水袖,奈何这滚雪细纱丝滑无比,慌乱之下,竟是抓不住。
我一步步地走向南昭殿,一步步地走向他为我安排的路,没有犹豫,没有畏惧,没有迷惘,因为即便他不爱我,也不会有其他人能唤回他的心了,他的心早在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便已万劫不复,永不超生。而我,如果不是他,那么是谁就无所谓了。
“诗雪见过王兄,见过楚王。”我微微屈了腿,柔媚但不失端庄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南昭殿,抬眼望去,楚弈坐在他的左方。
“不必多礼,过来坐吧。”他的目光依旧是那样的不兴波澜,如作古的老人一般,像无边无际的大海,只是笼罩在夜色下,失了幽蓝,独留暗黑,那么的摄魂夺魄,我恍惚间似乎从他素来坚定的眼神中看出一丝不忍,不忍?怎么会,一定是我眼花了。
席间和乐融融,撇去两位的身份,这感觉真好,有他在一旁……
“楚王觉得舍妹如何?”慕醉的意思不言而喻,我僵硬地饮下杯中的“醉春风”,明明酒入喉应该热辣无比,即便是“醉春风”也无能例外,为何我还会觉得冷?
楚弈的声音依旧温润如冰:“公主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本王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在克制自己,千万不能唐突了佳人。”
“既然如此,不如……”慕醉的声音消失在青瓷琢莲花凤首酒壶的破碎声中,迷迷茫茫地听不真切,我该死的庆幸此刻的昏沉,至少不用听他说出那么残忍的话语来,尽管知道这酒不对劲儿,我还是窃喜,他会不会……担心我?“诗雪,诗雪……”他扶起软在桌案上的我,才觉得我此刻的温度是多么的不正常,“楞着做什么,宣太医!”
我喜笑颜开地倚在他怀里,他终究是有一些在乎我的,不论为了什么,这个认知所带来的惊喜几乎灭顶,使劲儿掐了手臂一把,才软着身子道:“合欢散,是合欢散……”迷蒙中只看到他匆匆对楚弈说了什么,便抱着我急速离开大殿。
“寒潭,去寒潭……”我蹭了蹭他光滑冰凉的衣袍,努力克制住脑中想要褪尽衣裳的欲望,合欢散不比“唯汝独舞”,我无法确切把握他的药性,也不敢用内力压制,妖轩炼药一向门路多,我平日里不愿在媚药上多做文章,不甚了解这些,所以,此刻真是有些狼狈,只能多泡些寒水,而寒潭作为他自小练武,磨练意志的地方,最合适不过了。
赶到寒潭的时候,一股子的冷气扑面而来,令处于混沌状态的我总算有些清醒,我扶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小心地迈入冰冷的潭水中,深冬的潭水冰冷刺骨,指尖抖个不停,慕醉不敢用内力帮我取暖,生怕助长了药性。
还好我沾上的合欢分量不多,但药力却是持久,饶是在寒潭中,也足足耗了一个时辰,感到身子不再那么炙热后,双腿一软,跌入他的怀里,若不是这一跌,我都快忘了他还陪我站在这水中。中了这种药,又浸泡了寒水,身子受损是正常的,若是一般女子,从此落下病根也不是不无可能,还好……我是慕诗雪。
“来人,传太医到倾云殿候着。”他扶着我坐在石凳上,顿了顿,才道:“宴会上的酒液,本王已经命人去查了。你待会儿回倾云殿。”
“不对,‘醉春风’仅仅是一个推力,是容贵妃身上的脂粉味。”我无力地趴在石桌上,有些无法抵抗刺骨的寒冷,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火红的衣裙已经半敞,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在衣裙的衬托下更显魅惑诱人,若被朝臣看见了,只怕是又要安我一个狐媚惑主的罪名吧。
“一个个的都等不及了吗,现在就动手?”他冷笑着扯了一下嘴角,从侍女手中接过披风,却又顿了一下,将那件披风置于石桌上不用,示意黄福海把手中的披风拿来,看也没看便裹在我身上准备步出竹林。
“大王,这,这披风……”黄福海盯着披风,有些愣怔。
我这才注意到,这是他的御用之物,也难怪他要结巴,刚想开口推辞,却发现黄福海倏地跪下,抬头便看见他略有些愠怒的目光,眼神在他面目上流转,终究还是呡了嘴,不发一言地埋在他的怀里,“慕醉,你这么做,我就再也离不开你了,怎么办?”话完,便感到他全身绷紧了,遂不在言语。
“你是我的妹妹,是烈夙唯一的公主,我这么做,并无不妥。”果然,我是他的妹妹,比不得那个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能的女人啊,卓嫒啊,卓嫒,你现在可是满意了?
第五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回到倾云殿,太医自是围着我好一番忙乱,而楚弈出于……不知道他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他一直在陪着,只有慕醉,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