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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惠却没露出什么欢容来,玉树则道:“那补汤所用的药材,想必安公公是晓得的罢。”
安德寿点头笑应,道:“回头便一一抄了送来。”
安德寿告退后,不多时,便有小内监送来方子。玉树细细看了一遍,冲荣惠摇了摇头。
荣惠倒是不意外,若有心做些什么,依朱文烨那精明多疑的性子,也不好露出这明面的差错来。
这时,傅禄海每日必送的补汤来了,荣惠少不得老实服下。待傅禄海去了,吃了玉树的药丸,便再瓷瓮里好一阵吐。
“娘娘何苦为难自己?”芝兰一边为荣惠擦拭,一边嘟哝道:“都这样了,娘娘真是信得过慧婕妤,不是她的双面绣,还能是这补汤么?再怎么,傅总管全程盯着,谁能动得到手脚,谁又敢在圣上的东西里动手脚……”
荣惠收拾完,便拉起绡纱薄被半掩住腹部,在软枕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听了这话,倒是气笑了,脱口道:“自然没人敢,若这补汤本来就……”
话音未落,芝兰、喜善顿时变了脸色,只玉树神色不变,她看向荣惠,沉声道:“娘娘,这两日奴婢仔细检查了那绣线,所泡的药并非是娘娘所中慢毒药物。”
此言一出,除了芝兰和喜善,荣惠的脸色也变了。
不想她生育皇嗣的,果然是朱文烨。
芝兰和喜善自然也想到了这层,显然是太过震惊,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荣惠按捺住,受惊之余,更多的是担忧家人。朱文烨连与她亲生的孩子尚且不能容忍,何况是薛府众人?
荣惠不敢多想,只怕崩了心中那根弦,要从长计议,要稳住。横竖再两日就能回府探病,有什么,待到和家人们当面分说才是稳妥之策。
她深吸了口气,转了话头,问:“那绣线是泡了什么药?”
玉树顿了一顿,才道:“是麝香。”
荣惠颤着嘴唇,冷彻心扉,她难受得闭上眼睛,简直希望自己聋了瞎了。
46
做爹的不要亲儿子;荣惠扛得住;反正儿子有妈就行了。她也明白什么是帝王心术;更明白所谓的平衡之道。她只担忧薛家安危;但这份担忧,她也能咬牙扛着,便是自己的枕边人朱文烨用心险恶;荣惠也能理解;御下本就不必太念情分。
但荣惠不明白顾梓榆的所作所为,视其为家人,怎么能在她毫无防备之下捅刀子。
这简直成了连日噩梦下,压死荣惠这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累了。
这后宫之中;竟没有不需要防备的人。
荣惠只觉身体里翻江倒海;似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无法自控的干呕,像是要把心肺肝脾都吐出来。“哐当”一声,云鬓上的双枝玉簪坠落,在地上弹跳了两下,尾坠碎成两段。
芝兰玉树几人连忙搀起荣惠,不断劝道:“娘娘是有身子的人,万要珍重自个儿啊,为这等人,不值得。”
荣惠由人搀扶着,低垂着头颅,不经意瞧见地砖上一块遗落的碎玉。不是她的钗环,隐约可见半个荣字,稚朴的很。
不,这宫里还有一个人不需要她防备……荣惠心中一暖,弯腰想拾起来,只是力有不逮,浑浑噩噩的昏睡了过去。
等到睡醒时,荣惠眼睫不胜疲倦似地微微翕动,惺忪睁眼。她不知时候,勉强撑起身子,却发觉手被被握住了。
她倚着身子看去,握住她手的竟然趴在床榻跟前,已然睡过去的朱立轩。他细密的睫毛犹在轻轻的颤着,沾染着零星水光,格外让人心疼怜爱。
荣惠忍不住想抚摸他的小脸,但又不忍吵醒他。这时外间的芝兰听到了响动,领着珠儿宝儿进了内室,见荣惠醒了,急忙就上前服侍。
“娘娘可算醒了。”芝兰高兴着道。
荣惠看了一眼略动了一动的朱立轩,比了一指到唇边,压低声音问道:“二殿下怎么在这儿?”
芝兰一边为荣惠披上剪绒披风,也低声回道:“前儿个娘娘忽然昏过去,奴婢们怕影响娘娘省亲探病的日子,不敢声张,连萧太医都没请,全是玉树诊治的。后头二殿下来了正见着,因娘娘没请太医,又生怕方子有了药材没得,急忙就使魏公公以二殿下的名头拿玉树的方子去取药。”
荣惠莞尔,其实朱立轩大可不必如此,御药房本就是她的人,暗中取药只是小事。但朱立轩这样紧张的举动,却叫她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展开了温暖的笑。
说着,芝兰顿了顿,接着道:“二殿下不放心娘娘,奴婢们劝也无用,只得听凭二殿下在娘娘床前守到现在。”
“我昏睡两日,你们竟由他守了两晚?”荣惠轻轻皱眉,目光落到朱立轩的小脸上,隐约是有倦容,两条小眉毛睡梦中也是皱着的。
荣惠忍不住轻轻抚平他的眉头,他似有所感,微微嘟哝了一句,又将荣惠的手更握紧了一分。如此反复几次,就醒了过来。
荣惠笑了,轻声唤道:“二殿下,做了什么美梦么?”
“华嫔你醒了。”朱立轩目光闪亮的看向荣惠,似见她面色仍虚,皱眉道:“华嫔可喝过药了?你放心,药是魏长取的,旁人我不知道,但魏长是母后留给我的人,不会出差错。”
魏长是先皇后的人,自然是可信的,虽然有时显得太过圆滑小心了些,但如果连他都不忠,朱立轩也不能好好的到现在了。
荣惠心知这一层,感慨他小小年纪就心思玲珑,更感动他对自己的一番心意。经了这许多事后,她愈发觉得这份心意来之不易。值得珍惜。
朱立轩见她面色忽然泛起一抹心凉意冷,不由怔了半晌,有些不是滋味。在他的不算长的记忆里,华嫔似乎永远都该是慵懒含笑,风轻云淡的。
他很想让华嫔高兴起来,但却不知道怎么做,张开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荣惠到底没再表露出过多的伤感,一面和朱立轩闲话着,一面洗面更衣。
“今日背书,皇兄又出了个不小的岔子,叫张讲读好一阵说教。”朱立轩手捧着本书一边说着大殿下的种种丑事,说到尽兴处时,他那小大人的声调还会此起彼伏,十分童趣。
荣惠好笑的看着朱立轩,相处这样久,除了在太后和朱文烨面前的装模作样,总算看到他也有多话开朗的一面。不过,如果不是说大殿下的笑话,就更好了。
“近来,这糕点,二殿下都有吃吗?”荣惠推过一碟珍珠牛乳酥,笑问。
“华嫔让人做的,我自然都吃了。”朱立轩斜靠在软榻上,一手捏了牛乳酥入嘴,一边道:“味道很好,不过皇阿奶说,多吃甜食,容易胖。”说着,他看向荣惠,摸了摸自己的小脸,瞪着眼睛道:“华嫔,我胖了吗?”
荣惠原想说,胖些更可爱,但又怕朱立轩已经晓得注重体面,回头拒绝甜食,比如这牛乳酥。于是,临到头她改口道:“甜食不会胖的,还会让二殿下的皮肤更光滑呢。再说,这糕点也是我一点心意,二殿下怎忍心拒绝?”
朱立轩虽听出荣惠的玩笑口吻,却是没再多言,默默将那一碟牛乳酥全部吃完了。
吃完了糕点,荣惠照例让玉树为他把脉。朱立轩早就习惯如此,趁着这功夫,忽然问道:“听说华嫔明日要省亲探病?”
荣惠捧着茶盅坐下,笑着点头。朱立轩歪着脑袋,眨眨眼道:“那我能去吗?”
“二殿下想去?”荣惠不免有些诧异。
朱立轩目不转睛的看着荣惠,张着嘴半天才道:“……就是想去。”
荣惠难得见他还有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好笑,但转念一想,朱立轩年纪还小,想必是想借机出宫看看热闹罢。只是……荣惠轻叹了口气,道:“圣上只怕不放心呢。”
“华嫔放心,我自有办法。”朱立轩目光闪亮,唇角弯弯,仿佛是一朵蓓蕾逐瓣绽开。
待到快要天黑之前,荣惠便将朱立轩劝了回去。毕竟如今朱立轩还是住在西太后的雍徳宫中,这么守着自己两夜,已经有些唐突。若不是西太后表面因丽婕妤失礼而遭累,实则因沉船之事而遭朱文烨不悦这种背景下,只怕依西太后的性子,早就要敲打荣惠。
但即使西太后处境微妙,荣惠也不想因这种事埋下什么伏笔。
好在朱立轩一向很懂大体,见荣惠醒转,被劝了几句后,便离去了。
明日就是要回家的日子,荣惠昏睡了两日,静安宫的事务并未荒废,要收拾要准备的也没有落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荣惠喝了口茶,看了一眼窗外的秋色,窗外夜色弥漫,宜然堂那新赏的五色檐灯映着窗棂,越显华丽。半掩窗下一株雪球菊花,开得雪山一般。
“秋天里吃菊花鱼片锅最滋补了。”她忽然想起一些往事,心中犹如蚂蚁在咬噬,忍不住吩咐道:“让苏娘做一锅来,把慧婕妤请来吧。”
喜善领命而去,玉树见了,却是有些担忧的道:“事已至此,娘娘和慧婕妤还有什么好说的,便将那双面绣搭子呈到陛下跟前,事情也就分明了。”
芝兰见荣惠不答,却是一跺脚,道:“便是娘娘不忍心,难道还想和慧婕妤这种豺狼虎豹重拾情谊不成?”
荣惠摇了摇头,叹道:“我只是不明白。”她明白所有的职场竞争,也晓得兵不厌诈。但顾梓榆,不该只是荣惠的同事,更不该成了竞争对手。
顾梓榆来的时候,香蓉领着两个御膳房小宫女正送来膳食,一一在案上陈列着。
顾梓榆一身荔枝红五彩金丝华裳,内里秋香色薄绢中衣,俏生生的倚在团花椅中,曼声笑道:“惠姐姐好兴致,还记得咱们在扬州时吃的那锅菊花鱼呢?”
往事流光逐影,好似在荣惠的眼睫上沾了一层雾,万事皆模糊成了一团,眼眨了数眨,才轰然而过。她方轻笑一声,轻轻说:“怎不记得,那时多好。咱们吃香的,玩乐的,无忧无虑,这日子却眨眼就过了。”
她们曾一起在绡纱窗前吟词言笑、研磨题字,春日相携观赏顾园百花,秋夜并肩细听夜雨,哪一件此时能不感慨?彼此凝视着对方目光,忆起共同描画的点滴往昔,千般怀念涌上心头,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顾梓榆见荣惠无声轻笑,自己的神色也有些追忆,笑声清脆铃铃:“是啊,后来我到了燕京,也在惠姐姐府里耍了好一阵时光,表舅母虽然不苟言笑,待人却是真心好的。”
顾梓榆口中的表舅母自然是荣惠的娘亲,听了这话,荣惠也不禁想起一些往事来,道:“表姨夫和表姨待人也极好,那顾园里的珍稀花草,可没惨遭我荼毒,表姨不仅不说道我,还帮我瞒着,仔细我手疼。”说到这儿,荣惠笑了。
“我爹和娘也是极喜欢惠姐姐。”顾梓榆稍稍停顿了片刻,感慨道:“只是那顾园,也不晓得还在不在了,那原是江宁织造的官邸,我之前听说,圣上有意举用新人上任了。”
荣惠望向顾梓榆,看出她眼中的忧虑,劝道:“表姨夫年岁也不轻了,若是在江宁织造任上告老还乡,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再说,你那几个哥哥,也非无用的。”
“有甚用处。”顾梓榆轻哼一声,露出几分不忿之色,道:“哥哥们纵非无能,若是爹爹致仕,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这官场,若无家族庇佑,谁不是捧高踩低呢。再说,爹爹能做到江宁织造,也是先帝爷和秦王……”声音忽然就微小了下来,直到湮灭。
话题说到这不尴不尬的地方,顾梓榆也有些后悔。两人虽然亲密如姐妹,但每次交谈,一说到秦王,荣惠惯是不会接这些话。
荣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