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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说到这不尴不尬的地方,顾梓榆也有些后悔。两人虽然亲密如姐妹,但每次交谈,一说到秦王,荣惠惯是不会接这些话。
荣惠恍若未闻,股自驾游自己也有些说不下去。两人久久对视,竟沉默无语。
陡地,玉树上前道:“娘娘,慧婕妤,膳食准备好了。”
荣惠愣了一下,慢慢缓了面色,引着顾梓榆入了座。八仙案几上是银制的小暖锅来,盛着大半锅的鸡汤,几个浅浅的小碟子,里面盛着已去掉皮骨,薄如纸的鱼片。
侍候在一旁的宫婢把鱼片下入锅中,顾梓榆便夹了一块到荣惠的碟子中,道:“惠姐姐是有身子的人了,可要多吃些,秋天里吃这个最是补。”
鱼片在鸡汤里烫熟后的滋味,本来已是够鲜的了,再加上菊花所透出来的那股清香,分外可口。荣惠并没有胃口,勉强尝了一口,就笑了一笑,说:“不知是什么菊花,真清香。”
闻言,香蓉便呈上一个柳叶掐牙的竹篮,篮子里沥净的是一株菊花,每一瓣都是由浅至深的紫色,春深似海的娇艳。香蓉笑道:“说是叫丹凤朝阳呢,师傅说香味好,想来娘娘会喜欢,便多拿了几支送来。”
荣惠带笑点头,香蓉便将竹篮搁下,告退了。
顾梓榆尝了几口鱼,赞道:“苏娘的手艺真不错,听说她是北边的人吧,竟连江南小食也做的这般地道,还常常做些奇思妙想的东西,难怪宫里的姐妹们都喜欢尝苏娘做的东西。”
荣惠笑笑,只转头叫芝兰将菊花铺上案,菊香中用菊花膳,很有些意境。曾经,她和顾梓榆也这么做过。
芝兰和珠儿将一条桌巾铺到案上,这才铺上菊花。
顾梓榆不经意垂下视线,便看到铺陈在玉石桌上的桌巾并非桌巾,而是一条织锦搭子,苏绣双面。那样猩艳的红色,仿佛一团血脉脉而动,不知何时轰然扑出。
顾梓榆定定望着,最终,目光转了回来。
荣惠实实盯住她,一瞬不瞬,半响,她才道:“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双面苏绣。”桌上的烛灼红烈烈,终是引了一只蛾子,钻进了窗纱,急急扑打在琉璃描花灯罩上,簌簌作响。
顾梓榆抬头正碰上荣惠的目光,听了这句话,顿时全明白过来。
虽然知道多余,但荣惠还是有些不甘的问出口:“梓榆,我把你当成家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顾梓榆猛地一震,双手登时有些颤抖,眼中浮起影瞬时崩溃打散。茶盏“哗啦”声泼溅地,青绿的毯上水渍急速扩散,看着好像透明的血泊。
她深吸口气,再抬头时,手肘随手撂下桌上,竟然带笑:“但我们毕竟不是家人。”
荣惠一愣,顾梓榆目无光色,道:“惠姐姐,我姓顾,你姓薛。我身后有整个顾家,我的兴衰荣辱是现在在新君面前苟延残喘的顾家唯一的倚靠。为了整个家族,我只能有所取舍。正如姐姐,为了薛家的安危,哪怕将我当成家人,却也从不会插手顾家与秦王之间的暧昧一般。你是羽林卫将军的女儿,自有和宫外通消息的渠道,却也不会……”
“这也是惠姐姐的取舍。”末了,顾梓榆看向荣惠,眸光清亮,又格外幽深。
荣惠双唇动动,却没有出声。
她以为听到答案会难以承受,会落泪,会愤怒,但听了这些话,她却纹丝不动。甚至内心里很知道,顾梓榆说的是对的。
如果有一天,必须在薛家和顾梓榆之间有个选择,荣惠也会有自己的取舍。
再美好的记忆,再深厚的情感,也抵不过血缘之亲。
荣惠甚至不能说她背叛了自己,只不过是这份友情还不够和整个家族的感情抗衡而已。她也没资格怪责什么,思及此,荣惠莫名的觉得心中空了一块。越是努力说服自己,越是难受。仿佛这些话结成了一股欲宣不能的闷气,梗住了呼吸。
荣惠摇摇头,声音格外镇定:“不,就算如此,我们也无需对立,就算我不能为顾家和秦王之间的……多言,也没有理由要对我做这样的事来,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不相信是你做的。”
“对不起。”顾梓榆别过头,缓缓道:“双面绣是西太后的,她为我和顾家通送密信,所以,我把双面绣送给惠姐姐。”
说着,她忽然下座,朝荣惠跪下来,垂眸道:“姐姐将我交给庄贵妃或者东太后吧,我会把一切都说出来。还有沉船的事,我也会公诸于众,届时,西太后便是不死,也不可能坐在太后的位置上了。没了西太后,丽婕妤不成气候,贤婕妤已经不是气候,姐姐可堪中宫之位。”
“胡说!你晓得我不会这么做。”荣惠大惊,脱口而出,想要扶她,她却不起。
顾梓榆抬头看她,面色如浅玉,那瞳子,却比烈烈的火还要热,道:“惠姐姐,妹妹只愿姐姐一统六宫后,念在妹妹的成全之心,全力护住顾家。可好?”
一统六宫,谁能不动心。
荣惠动心,也知道顾梓榆这一番话绝不是胡说。她既然早和西太后连成一气,纵没有十全把握,也有六七分,可堪一搏。但是……凭朱文烨多疑狠辣的心性,又因顾家和秦王的错综关系,靠荣惠一己之力,要永保荣华绝非易事。
荣惠默然不语,过了片刻,才说:“不好。便是坐上中宫之位,我也未必能全力护住顾家。”
这是真话。
顾梓榆忽然笑了,眸中暗流汹涌,逐渐有了水色:“惠姐姐骗我一次也好,死了也心安。”说完,她起身,从荣惠五指中抽回手。
她的身量比荣惠稍矮,但此时下颌却矜傲地含起,仿佛变作另一个人,声音冰冷:“惠姐姐既然做不到,那多说无益。事已至此,道既不同,从此往后,咱们的情分便烟消云散吧。”
顾梓榆干脆的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要走,刚抬起步子,她低声说了一句:“日后,华嫔对我再无旧情可念,莫再心慈手软。”似是为自己的话加重砝码,末了还有句:“我亦不会。”
荣惠怔怔着看着顾梓榆的背影,恍惚之间,只觉一双明灿灿的大眼睛晃过,纤秾合度的背影变成了小女孩儿般的摸样,调皮俏笑,只是一眨眼就烟消云散。
芝兰原想忿然咒骂几句,但见荣惠脸色,却是一句话也敢多说,只默默和玉树一同领着小宫女收拾桌案。她们是荣惠的陪嫁丫鬟,多年相处,荣惠和顾梓榆的姐妹情分她们太过了解,也深知荣惠此时的心情。不敢再打搅。
喜善扶着荣惠坐下,又斟茶送上,片刻,才不轻不重的道:“奴婢以为,娘娘会答应慧婕妤。”反正,如果人都死了,口说无凭,荣惠保不保得住顾家,还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荣惠不语,只捧着茶轻轻的吹。
她知道顾梓榆说出那样的话来,是宁愿自己骗她,但荣惠不会。面对选择,荣惠有取舍,但她不愿骗自己的家人。
喜善自嘲的笑了,轻道:“不过奴婢也以为,慧婕妤会向娘娘求情,不曾想……不过,如此恩断义绝,西太后若再想利用慧婕妤向娘娘动手,只怕是难了。”
荣惠的双眸异常黯淡,往常的神采已经沉下去,只剩两丸浓黑的空洞,纤长睫毛投下淡色阴影,轻眨了一下,就有水光溢了出来。
47
次日清晨;天刚下了一场细雨;愈渐寒凉的秋风吹得静安宫殿前梧桐与桃枝枯叶纷飞。两名青衣小宫女站在台阶上;将手中的帕子展开接着落叶顽耍。瞥见朱立轩一行来了;一个忙跪下行礼,另一个忙去便南值房跑去通传。
虽然朱立轩已经是静安宫常客,但是宫人们谁也不敢怠慢这祖宗。那宫女跑的急了;素缎软底的绣鞋踏在枯叶上;连着裙裾的声音,‘嚓嚓’轻响。
宜然堂内,荣惠已经收拾妥当,一身正装吉服;她对镜理着袍角;整理双臂间挽垂的金织流苏。不管之前发生了多糟糕的事,至少在此刻,她的心情是愉悦的。
感受到腹部微微在动,荣惠笑了,无论如何,她还有孩子以及整个薛家。她不仅不能倒下,而且要爬到最高的位置,才能让自己永不必担惊受怕。
小宫女是不能进内室的,珠儿刚从值房里得信,入得宜然堂同传。话音刚落,朱立轩已经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竟是白通传了一气。
朱立轩穿着身翡色织金刺绣华袍,腰上系着双色如意长穗宫绦,衬得小小人儿眉清目朗、俊秀可人,一双墨珠似的眼仁乌溜溜直转,活灵活现。他上前拉住荣惠的手,笑得一脸灿烂,道:“华嫔,咱们还不走吗?”
荣惠见朱立轩这时候来了,不禁抚额,没想到朱文烨真的会答应朱立轩陪自己一同省亲探病。
妃嫔省亲,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是一份难得的荣耀。即使荣惠此次是为探望伯父和兄长的重伤而省亲,依然惹得众人艳羡。大燕宫中,只有皇后、贵妃之流才有省亲资格,当然,也有宠妃破例恩准。
朱文烨登基三年,皇后和贵妃都没赐过这份恩典,而荣惠既不是贵妃,也不是宠妃,反而得了首筹。旁人看来,不外是她托生了个好人家。若非此次是家人为国负了重伤,只怕这份恩典要叫荣惠成为众矢之的。
荣惠领着朱立轩往承庆宫谢恩,朱文烨还在梳洗,听闻今日朝事繁忙,匆匆见了两人一面,嘱咐明日午时前归,便早朝去了。朱文烨的勤政,那是有口皆碑的。
嫔位的仪仗不算特别华贵,却也气势不凡,众内监抬起版舆缓慢而平稳地走着。
朱立轩原有自己的辇轿,他却不用,非和荣惠挤到一处,宫人们又没有敢相劝的。荣惠心想着,连让朱立轩跟着出宫的事皇帝都肯了,可见不管面上如何严厉,对朱立轩却是宠爱的,于是也不拘着他。
朱立轩原不是闲得住的性子,兴致勃勃的掀起帘子来看,透过朦朦胧胧的纱幔,只见街道两侧的民居皆用深蓝色的布幔围了,除了立得笔直的侍卫什么也看不到,他很有些几分不快。
荣惠看着外头熟悉的燕京景象,除了格外安静些,少了人声鼎沸。她渐渐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连日来的事又搅进脑中,她努力梳理着。
薛府是京中百年的将门之家,位于燕京西面,约半个时辰,荣惠一行便到了。
喜善和玉树扶着荣惠下了版舆,朱立轩也踩着内监的背下了来。此时,地上跪着一地接驾的人,拜道:“恭迎华嫔娘娘凤驾,娘娘万福金安。”芝兰在人群里提醒了一下,众人又朝朱立轩再拜:“恭迎二殿下,二殿下万福金安。”
荣惠的父母跪在最前,往后乌压压跪着的全是荣惠的叔叔伯伯婶婶嫂嫂。
薛家家主是薛大老爷这支长房,虽然上头的老太爷老夫人都故去了,但薛家的三房人依然不曾完全分家。好在薛府百年继承下来,也建筑得不小,各房人甚为融洽,也是同堂美事。
荣惠眼角一酸,忙上前亲自扶了父母起来,携了众人进府去了。
入内后,众薛府人按礼向荣惠和朱立轩再一一参拜面见,虚礼繁多。过后,荣惠便等不及要去探看自己的二伯和长兄。
先看的是二伯薛定川,荣惠甫一入内,便闻见好大一股药味和腥味。待走到床前,便见着薛定川躺在床上,面色青白,一道三寸长的血口从耳下延绵道肩上。他头上和前胸全被包扎着,十分触目惊心。
荣惠只瞧了一眼,眼睛便肿胀难耐起来,哪里敢相信这样骇人的伤法只是有意示弱?当即捂住嘴,简直不能言语,生怕失控说出些什么。
如果说,在看到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