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⒐础!
荣惠算了下日子,心里略微有些数,看向玉树,道:“贤昭仪只怕得的不是病吧?”
玉树并不否认,道:“之前的药材里倒是看不出来,不过从近来东太后取的药材来看,只怕是中毒。”
喜善奉了茶上来,边道:“西太后这招倒是一劳永逸,妇人小产后体虚致病是常有的,若是贤昭仪这么亡故了,便为慧婕妤的中宫之路尽除障碍了。”
“尽除障碍?”荣惠失笑出声,顺手将书扔到一旁,“丽婕妤的资质,若有西太后一半,也不必西太后这么鞍前马后为其收拾烂摊子了。障碍是除尽还是越来越多,未可知也。”
喜善默然,芝兰则喝了口热茶,接着禀道:“娘娘要知道的,叶侍卫说完了后,还说了一事,袁家向薛家提亲了。”
荣惠一愣,问:“袁家为谁提亲,提的谁?”
芝兰回道:“袁家是为辅国公三房的嫡长子提亲,提的是大将军的独女。”
如今芝兰口中的大将军,自然是荣惠的二伯薛定川。
论起来,薛定川其实不是荣惠的亲二伯,荣惠的父亲是行首,她自然没有伯父。薛定川是荣惠堂伯父,幼年时他那一房人逢难,所以过继到荣惠这一房来。因年长薛大老爷,府中便称为二老爷,荣惠这辈则叫二伯。
“二老爷如今伤得这么重,生死未卜,袁家怎么会这时候提亲?”玉树皱眉问道。
芝兰解释说:“叶侍卫说,袁家正是以此为由,说大将军迟迟不见好转,正需要儿女的喜事来冲一冲……”
“冲喜?”荣惠挑眉,她二伯只有一个女儿,袁家在薛定川病危之际提亲,用心可见一斑。虽然对这理由嗤之以鼻,但荣惠还是得感叹袁家不愧比薛家混得顽强,这政治眼光,这趋吉避害的感应就如同装了雷达。
贤昭仪中毒难医,袁家就立马从观望、倾向、变作了决断。
理清了这层,荣惠也就淡定下来,笑问:“亲事可提到了?”
芝兰点点头。
到了午后送补汤的时分,来的人却不只是高德子,傅禄海难得又亲自来了一次。
荣惠得了讯,便侧卧在榻上,脸上顶着芝兰化的病妆,一眼看过去,十分之憔悴,连高高隆起的腹部也增添不了多少精神。
傅禄海见了,少不得要关切问上几句,恭声道:“圣上听说娘娘因身子不爽,将六宫之权暂时辞了,很是忧心娘娘,赶紧就打发奴才来探看娘娘。圣上说了,忙完了这两日便来瞧娘娘。”
若真只是忧心她,此刻来的就不是你了,荣惠默默腹诽,面上却是作出一副动容的样子,道:“本宫这身子实在是不得力,不过也不是大事,还是免叫圣上担心为好,朝事为重。”
“娘娘说的是哪儿的话!”傅禄海忙道,“且不说娘娘身怀龙裔,便是寻常,娘娘也是圣上跟前的可心人,哪有不担心的。娘娘您哪还是好好将养着,圣上还命奴才带了马太医为您诊治呢!”
话音刚落,马太医就从外室进了来,朝荣惠行礼。
荣惠忙命喜善扶了起身,不经意的看了玉树一眼,见她略略颔首,心中才松了口气,抬出手去,温声道:“马太医,劳烦你了。”
“娘娘言重,下官惶恐。”马太医白胡子一颤一颤的道,微微抬眼打量着荣惠的面容,边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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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然堂殿内的独木通梁上;数条玉色宫纱重重累累;长长尾带拖曳至地。金纹兽足双耳香炉中焚着千步香;甜香透过帷帐;一丝一缕淡淡散开,殿内静谧得几近无声。
马太医按脉良久,荣惠一脸忧容;衬得寡暗的病容更为憔悴;轻问:“马太医,本宫总觉着身子难受,又疲惫乏力,本宫这般;不会伤及腹中皇儿吧?”
马太医收回手;执笔疾书,面上看不出多余的什么,口中只道:“娘娘无需太过忧心,想来是前段时间娘娘太过操劳六宫事务,这才伤了身子,疲惫不堪。虽然眼下是有些虚弱病症,但只需调理些时日,应是于皇嗣无碍的。”
荣惠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低头看着隆起的腹部,叹道:“有马太医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马太医手中的笔微不可见的一停,但很快又继续奋笔疾书起来。
待傅禄海和马太医一行人离去,玉树便将手按到了荣惠的脉上,不多时,便沉吟道:“娘娘放心,脉象紊乱,虚不得力,极似那种慢毒征兆。”
“你办事,我自然放心。”荣惠虚弱的回了一句。
“娘娘算无遗策,早上在建宁宫中称虚交权,圣上午后便叫人来了。”芝兰捧了药来。
荣惠轻嘲:“自得叫人看清楚了才放心。”说着,她张了嘴由芝兰喂着汤药。她此时昏昏沉沉,是的确使不上力。不过不是因为余毒未清,而是吃了玉树专门调制的药。
光是化个病妆还不够,手法再高明,也瞒不过太医。只有从脉象入手,才能叫马太医深信不疑。马太医深信不疑,朱文烨自是不疑有他。
如此,朱文烨自觉高枕无忧,也不会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喝过药,芝兰便和喜善一同为荣惠按摩起肢体来,这种药虽不伤根本,但荣惠为求稳妥,到底要求药效霸道了些。所以要尽快恢复如常,还需活络筋骨。
荣惠被按压得昏昏欲睡,忽闻外头一阵喧杂,不由睁开了眼,问:“谁在外头……”
“应该是二殿下。”喜善轻声回道,敢在静安宫这样跳脱的,也只有他了。
果然,话音刚落,朱立轩已经穿过层层重重雪色宫纱帷帐,进了内室。见玉树芝兰几个都围在床榻之前,他便径自走上来,边道:“华嫔还在午睡?我陪你。”
荣惠正想抬手揉揉额头,只是刚抬起便被朱立轩的小手给攥过去,他很是生气:“华嫔,他们说你病了我自不信,你前两日还好好的呢,今天是怎么了!”
荣惠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脸上的病妆还没褪下。但见朱立轩一张小脸上满是怒色,眼中燃着焦躁,她心不由一沉,他心性本来也是喜怒不定的,若再生刺激,只怕撩发他旧毒。
她正想宽慰朱立轩几句,芝兰已经看不过眼,大着胆子出了声:“二殿下,请您放开娘娘吧,娘娘虽然这会儿不知疼,但您攥得娘娘都生红了……”
朱立轩听了一惊,连忙松开荣惠,又抓起她的手腕,对着红印吹起来,“华嫔可疼?母后说,吹一吹便不疼了。”动作自然生疏,想来也惯不会伺候人的。
荣惠莞尔,她是真的不知疼,但这活祖宗的举动倒叫她觉得疼也不疼了。她抬手摸了摸朱立轩的头,轻道:“我无妨,二殿下从哪儿来?”
“从雍徳宫,原是要陪伴皇阿奶,不过皇阿奶有了慧婕妤说话,便也用不上我。”朱立轩随口回道,手却没松开,盯着荣惠,又看了一眼芝兰,忽然问:“什么叫这会儿不知疼?”
荣惠看向芝兰,芝兰自知失言,正要说话补救,玉树已经一边为荣惠按摩,一边道:“二殿下,娘娘身子不爽利,疲乏无力,所以不知疼。奴婢们正为娘娘按摩着,通畅血脉。”
朱立轩闻言皱眉,目中有着不悦的担忧,他冷冷朝玉树芝兰喜善几个看了一眼,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华嫔的?一准儿是你们不尽心,不过是两日没来,华嫔好好的这两日就落了病!”
“和她们有什么干系。”荣惠忍俊不禁,他这小人儿,说话倒分外老气,好似是他不来,自己就病了似的。
荣惠当朱立轩是小孩子脾气,芝兰玉树几个却不敢,朱立轩年纪小归小,却也不算太小了。而朱立轩治下暴戾也是有前科的,宫人哪有不畏惧的,纵是芝兰玉树是荣惠陪嫁来的,浸淫宫中不久,但朱立轩毕竟出身天潢贵胄,人小气场却是小不了的,开口又是这兴师问罪的话,她们难免被压得有几分坐立不安。
朱立轩却不管这些,打量着几个是华嫔跟前贴身服侍的,原也没有过什么差错,他决定警告一番也罢了。于是冷冷看了几眼,便打发她们几个下去。
芝兰犹豫道:“二殿下,娘娘要需要奴婢们按摩身体才行……”
朱立轩除鞋上塌,闻言斜眉看去,阴沉沉道:“非得你们不成,本殿下就不成了?”
芝兰与玉树相视一眼,面上虽不显,心中皆有些哭笑不得,哪有皇子会晓得做这等伺候人的活计?
荣惠也晓得这层,抚额苦笑,却是纵容的由得朱立轩胡闹。也罢,这活祖宗要做什么,哪还有做不成的,反正不过是早点活动与迟些活动的区别罢了。
“你们下去吧。”她冲芝兰玉树几个摆了摆手。
朱立轩见内室里只有他与华嫔,眉头松松的舒展,便扑到了荣惠的臂弯里,深吸口气后,发出一声舒服的呻吟,道:“华嫔病了,仍是很香,想来这病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荣惠揉了揉他的头,打趣道:“二殿下还说要帮我按摩?”
朱立轩抬起头来,眼睛眨了眨,点点头道:“是,我总比那些宫女来得强些,华嫔被本殿下这么一按,说不定立时就好了。”语气里满是胸有成竹。
荣惠笑了,朱立轩将这当成了鼓励,他像个小手艺匠似的,很是用心的在荣惠手臂,腿部上轻轻揉按着,又小心的避过荣惠隆起的腹部,竟是似模似样。
小孩子的手娇小,朱立轩又养尊处优,手格外是柔软得很。原只是想取笑一番的荣惠,反而觉出舒服来,竟借着几分解药汤的劲儿,不知不觉就安心睡了过去。
荣惠的皮肤本就很白,又涂了装病来的脂粉,冬日的阳光照进厅堂,更显得她的皮肤有一种白宣纸般的脆弱,似乎碰一碰就破了,鸦羽般的漆黑头发柔柔的散了几丝在鬓边,如同一丛堪堪长出花苞般秀丽明媚。
朱立轩看着她垂下的那长长睫毛,手上的动作停下了,忽然有些失神。那长睫下的是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有时如水,有时幽暗,更多是暖。至少对他,是的。
他喜欢这双眼睛。
朱立轩的小手指轻轻触到了荣惠的眼睫上,荣惠似是无知无觉,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侧身又睡,一手惯性的护住腹部。
朱立轩一声轻笑,也不顾身上的锦袍咯得慌,便缩进荣惠的锦被里头,卧在了她的怀里。他的一只手也护住了荣惠的腹部,感受到那里传来轻轻的动作,朱立轩不由笑了。
他想,等这个皇弟出世,他一定会好好和华嫔一起照料他的。
锦绣花罗的床褥,睡得久了,一团揉搓似的凌乱。
淡成一幕朦朦胧胧的轻纱罩帘之外,轮值的宫婢内侍恭谨垂首而立,马富安便知里面的人熟睡未醒,迟疑再三,额上汗都淌了下来,可还是徘徊不敢上前。
每一回,打扰荣惠还好,若是打扰二殿下,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殿内静谧的连呼吸都不闻,唯四个青铜炭炉分立四角;隔不久便“劈啪” 的微弱声响,暖意随声正浓,犹如春日。
朱立轩虽似熟睡,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眼前的轻黄色镂藤花床帐,马富安犹犹豫豫的影子映入,被透明的罗遮了一下,带上一种瑟缩。
朱立轩厌烦的一皱眉,轻道:“有什么事快说,不要惊扰华嫔”声音里犹带着熟睡未醒的沙哑。
马富安这才近前相告:“东太后请娘娘前去慈清宫。”
朱立轩明显不耐的道:“都是用晚膳的时候了吧?”
镂花床帐一瑟,波纹如流水。荣惠眉头微微一皱,已是醒了,她半撑起身,打着哈欠道:“更衣吧。”
马富安点头称是,退出去传宫人。